“衛萊先生,請留步。”
就在衛萊跟着斯卡蕾特准備出門,去酒店收拾行裝回西郊基地的時候,賽巴斯突然叫住了衛萊。
衛萊剛想問什麼事,卻不想斯卡蕾特卻搶先一步,代衛萊問道:“有什麼事?賽巴斯先生?”
賽巴斯好像恢復了往常那副道貌盎然的樣子,紳士的笑道:“沒什麼,我只是有些話想和衛萊先生單獨聊聊。”
“嗯?”斯卡蕾特狐疑的看了看賽巴斯。
“可以嗎?”賽巴斯又問了一遍。
斯卡蕾特抿抿嘴,沉思了一會後才說道:“行吧。”
轉而她又對衛萊說:“早點回來,我訂今晚的機票。”
“知道了。”衛萊回答的很平淡。
本來,這也只是簡單的對話而已。
但是斯卡蕾特卻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有些戒備的看了一眼賽巴斯和他身邊的莉莉絲,轉而又重新看向衛萊。
“你…”她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卻欲言又止。
她咬着下脣,嘴脣都被咬白了,最後,斯卡蕾特像泄氣一樣,肩膀一鬆。
“沒什麼,總之完了早點回酒店。”
說完,斯卡蕾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辦公室。
今天這娘們怎麼有點婆婆媽媽的?
衛萊扭扭頭,沒多細想,就關上了門。
“怎麼了?找我有什麼事?”衛萊沒什麼禮貌的,未經賽巴斯同意就坐上了沙發。
賽巴斯對旁邊的莉莉絲使了個眼色,莉莉絲頗爲淑女的點點頭,化作一道煙霧,消失不見了。
“衛萊先生,我不是喜歡藏着掖着的人,就單刀直入的問了。”
賽巴斯十指相扣,撐着下巴。
他帶着一副平光鏡,似乎是裝文青用的,外面的太陽正好照射在他的眼鏡上,鏡片的反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衛萊舉手打岔道:“那個…你是在cos碇司令嗎?麻煩先把眼鏡摘了,太晃眼。”
賽巴斯:“。。。。”
他摘下眼鏡,臉上掛着和藹的笑容,問道:“衛萊先生,我從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奇怪了,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你什麼意思?”衛萊的臉微微有些凝固。
因爲賽巴斯這個語氣,並不是在問他。
而是在暗示!
而且是什麼衛萊不想說的事。
“你就回答我,我們見過嗎?”
衛萊左右看了看賽巴斯,最後搖搖頭:“不,沒見過。”
“是嘛,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應該沒見過。”
賽巴斯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說道:“但昨晚我和莉莉絲辦事時,在頂點的那一瞬,讓我想起來了…”
“不是,你想起來就說,爲什麼要告訴我你想起來的過程?話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個老頭詭異的態度,讓衛萊頗不耐煩。
“是嘛,看起來你不是在裝蒜,而是真的不記得了。”
賽巴斯靠在椅子上,高深莫測的笑道:“您這是貴人多忘事呢,還是我這種小角色不配被你記得?”
這話裡,暗示的意味幾乎已經沒有了,幾乎等於已經把臉皮撕破了。
衛萊也不是白癡。
話說到這份上了,衛萊也大概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了。
這老頭做了那麼多年的管理員,眼光異常毒辣,再加上最關鍵的一點…
他是現任勇者的師傅。
“你想說,你在魔界見過我嗎?”衛萊也不拐彎抹角。
已經穿幫了的事,硬瞞是沒意義的。
而且瞞斯卡蕾特倒好說,瞞賽巴斯這種老狐狸,個性就直來直往的衛萊覺得自己沒什麼戲…雖然論年齡自己要比他大三倍多。
“果然,您是魔界二王子殿下衛萊菲特瑞嗎?我還想呢,同名同姓,又長的那麼像,天下應該沒那麼巧的事,沒想到,今天又見到活的了。”賽巴斯爽朗的哈哈笑道。
“不是,你這個說法怎麼有些奇怪,什麼叫見到活的了?”
衛萊有些不耐煩的問:“那麼,知道我是魔族了你想怎麼辦?勇者應該跟你提過我吧?抓我?拆穿我?你覺得你有那個能力嗎?”
衛萊不是威脅,而是通知。
所謂的威脅,是以損害對方利益爲代價強迫對方做事。
而通知,是告訴對方,你做什麼事以後,必然會有什麼結果。
你抓我或者拆穿我,你就會死,我不阻止你,你自己掂量清楚這個後果就行。
這是衛萊話裡向他傳遞的信息。
“別誤會,我能活到今天,除了實力以外,更多的是察言觀色,我像是不識時務之人嗎?”
賽巴斯客套了一番後,神色裡,浮現出一絲感激:“說實話,我真沒想到能再見到你,真的。”
再見?
“我們見過嗎?”衛萊仔細想了想,想不起來。
“昂,見過,那時候的我還年輕,歲月不饒人啊,你和當年幾乎一樣,還是那麼年輕,而我卻成了老頭子…”
“嗯?”
“還是想不起來嗎?”
賽巴斯停頓了一下:“四十五年前,魔界,龍頭嶺。”
龍頭嶺?
這麼一說,衛萊這才恍然大悟!
“你是四十五年前那個小屁孩?”
“你想起我了?”
賽巴斯一聽,頓時激動的老身顫抖:“是啊,四十五年前,那份恩情,我至今都記着呢…沒想到今天真的又見到你了。”
“恩情?”
衛萊的臉色,微微變得陰沉:“那可不是什麼恩情,只不過你當時不是我的目標,所以才能倖免。”
“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如果不是您當初的教誨,又怎麼會有今天的我?”賽巴斯抹去眼角的淚珠說道。
畢竟這麼大年紀了,就算再激動,像個小孩一樣哭出來的話,也有點不像樣。
是的,四十五年前,當時的衛萊,還是魔界處刑人。
賽巴斯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老舊的相片。
他看看相片,再看看衛萊,再看相片,再看衛萊。
最後,他放下相片,感慨道:“不過話說回來,四十五年,你也變了,當初的你,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說話。”
當初的我嗎?
【感知】
衛萊催動魔力,利用這個技能,不站起來就看到桌子上的那張照片。
照片上的不是別人
就是衛萊。
只是照片上的衛萊,和現在的衛萊不太一樣。
照片上的衛萊,那氣質,判若兩人!
雙目暗淡無光,嘴角平的幾乎沒有任何弧度,神情中除了兇意沒有任何其他感情。
彷彿,就像是一臺披着人皮的殺戮機器。
赤膊着上身,露出精煉到極限的肌肉,身披一件紫黑色的高立領的燕尾風衣,但卻是短袖的。
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那根本不是風衣,至少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風衣。
因爲這件“風衣”,是100%由高密度的純魔力構制的!
魔力雖然可以變成風火冰之類的元素,但那都是魔法術式進行優化後的成果,而且那也只是元素。
純魔力構築實體,可想其巨大的消耗。
如果仔細看,可以發現,照片上的衛萊,連瞳孔也是純粹的紫黑色。
而且還有一個不同的地方。
照片上的衛萊,頭頂長着一對S型嚴重彎曲的粗大犄角。
衛萊收回了感知,不想再看這張照片。
如果可以的話,這輩子不想再使用那個模式。
【處刑模式】
衛萊共有三種形態,最常見的類人模式是一種,照片上這樣的處刑模式,也是一種。
三種形態,是魔王種進入幼年期後必能學會的模式。
到青年期後,甚至還能學會第四種模式。
類人模式下,衛萊的外貌和人類幾乎沒有差異,事實上,進入處刑模式的話,除了腦袋上會長一對角外,也和人類沒什麼差別。
不要誤會,衛萊不想使用處刑模式,並不是因爲這個模式有什麼副作用。
處刑模式纔是衛萊真正意義上的常態。
現在的類人模式,是衛萊壓制自身力量的形態。
只要衛萊願意,可以一年365天24小時都能保持在處刑模式,並且沒有任何副作用,因爲那纔是正常的衛萊應該有的樣子。
現在的類人模式,相當於是普通人給自己帶上了三十斤的負重沙袋,如果不是衛萊本身基礎強,別的魔王種如果長期保持在壓制力量的類人模式,反而會有副作用。
只是…
“我不太想回憶起以前的事。”衛萊的臉上再也沒有笑容了,只是默默的喝着茶,彷彿一瞬間被換了魂一樣。
衛萊的氣場轉變了。
如果說來到人界後的衛萊是個愛搞事的白癡。
那麼此時賽巴斯面前的衛萊,陰沉的宛如一個隨時可能殺人的劊子手。
四十五年前嗎?
那是發生在四十五年前,魔界龍頭嶺的事。
冒險者是人類王國最大的組織。
而人類這邊,每年都會組織聖十字軍,與冒險者聯合,對魔界發動遠征。
對外宣稱,這是討伐!
但對內呢?
真相會令人作嘔。
這每年一次的遠征,是貴族們與相關的富商,爲了保持戰爭在人們心中的關注度,好讓自己與戰爭相關的產業繼續保持良好的銷售才發動的。
討伐魔界?可能嗎?
兩千年,兩千次遠征,沒有一次有人能回來!
遠征的每一次失敗,都能讓貴族們有更多的藉口,發動更大規模的戰爭。
每一次遠征失敗,就會對外宣揚魔界的可惡,讓更多年輕人腦子發熱的投入到戰爭中去。
貴族樂於看到遠征失敗,因爲失敗意味着人民對魔族的憤怒,這份憤怒會爲他們帶來更多的利益。
這件事,魔界這邊當然知道。
魔王曾經有一次,看在遠征軍長久以來一直失敗的份上,於是故意給遠征打了一次勝仗,讓他們能夠凱旋而歸,這是魔王唯一一次施捨的同情。
結果…
凱旋的隊伍,五百六十七人,還沒來得及離開魔界,就被人殺光了。
原來每次遠征,貴族們都會在遠征隊後面,加派一支小隊伍,他們全都是山銅和精鋼級冒險者組成的精銳。
對外宣稱,這是記者團。
如果遠征隊凱旋了,那麼這個所謂的記者團,就會把遠征隊殺光,然後僞裝成是回來的路上,被魔族殺害的。
這就是真相。
貴族根本不希望遠征隊獲勝,甚至不希望他們回來。
所謂的遠征,只是欺騙一些弱小的年輕人去送死而已。
而這件事,就發生在四十五年前。
龍頭嶺,是魔界和人界的交界處。
只要躍過龍頭嶺,就是人類的領地。
魔王放生的遠征軍,就是在那裡被暗殺的。
魔族不介意戰爭。
如果不是魔界貴族和人類貴族是相同的嘴臉,這場戰爭早就結束了。
那是魔王唯一一次的同情,賜予了遠征軍兩千年以來唯一一次勝利。
但這份同情卻被人類的貴族們踐踏。
於是魔王命令當時的魔界處刑人衛萊立刻出擊,在這支暗殺小隊離開魔界之前,將他們全部殲滅!
區區幾十個山銅級,兩三個精鋼級,又怎麼會是處刑模式下的衛萊的對手?
衛萊抵達現場的後,兩秒鐘,暗殺小隊即刻全滅。
而在調查現場的時候,衛萊卻意外的發現了被一個體型巨大的騎士,壓在身下的孩子。
那個孩子名叫:塞巴斯蒂安!
當時的他,只不過是個十五歲,剛領悟戰意不久,連職能都沒有的小毛孩子,僅僅是因爲被貴族的宣傳語洗腦,而懷着滿腔熱血,不過腦子的加入了遠征軍。
……
“爲什麼…魔族…要救我?”
“我的任務是殲滅踐踏魔王善意的敵人,你…只是一個受騙者。”
“呃?”
“魔王派我來時吩咐,如有幸存者,要我傳達如下意思:好好活下去,認清現實,學會人情世故,莫要感情用事。”
……
“學會人情世故,莫要感情用事……哼。”
賽巴斯無比諷刺的搖着頭:“沒想到吧?這樣一句話,居然創造出了一位英雄級冒險者,而這位英雄級冒險者的徒弟,是現任勇者,這位勇者,又和當時那位魔界二王子兼處刑人成了朋友。”
“而這位英雄級冒險者就是你。”衛萊面無表情的回答道,口吻冰冷的彷彿絕對零度。
這不是敵意,而是因爲回憶起了過去,衛萊不知不覺間,又顯露出了自己真實的性格。
無情。
這並不是兇殘,兇殘是惡意的,衛萊真正的個性是無情,沒有任何感情,無論善意還是惡意。
做處刑人的歲月,無數的鮮血讓衛萊失去所有感情。
直到現在暫時離職了,才勉強能夠取回一些人性。
但這點人性,其實也只是徒有其表罷了,稍不注意,衛萊就會流露出本性。
“見到你真是太好了,衛萊。”賽巴斯懷念的看着衛萊:“這四十五年來,你雖然還是看上去那麼年輕,但是…你變了,你感情豐富了。”
“人是會變的,你們人都會的事,我們魔族難道就不會了?”衛萊默默地喝着紅茶。
“說的也是。”
賽巴斯苦澀的笑道:“在那之後,魔王大人知道了我還活着,專門派了一些高階魔族來輔導我修煉,這件事,我卻從來沒有機會感謝他,如果有機會的話,你能不能帶我登門…”
“除了勇者有我爸給的特權可以隨便進出,如果沒有魔王的請帖,人類沒有資格進入魔王城,否則殺無赦,有機會見到老爸的話我會替你傳達謝意的。”
沒有給賽巴斯說完的機會,衛萊就打斷了他。
“是嘛。”
賽巴斯有些抱歉的低下頭,沉默了一會,他想起了什麼,擡頭道:“對了,魔界長王子託莫羅殿下過的怎麼樣?當年他輔導我最多,我一直想謝他來着。”
正在喝着紅茶的衛萊,在聽到託莫羅這個名字的時候,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動作也隨之有些停頓。
但很快恢復了正常。
託莫羅。
衛萊的哥哥,魔界長王子,也是欽定的魔王繼承人。
沉默了良久,放下紅茶杯,衛萊轉過頭正對賽巴斯。
然後又沉默了片刻,衛萊絕對冰冷的語氣,在房間裡響徹。
“託莫羅二十年前已經死了!是我親手殺掉的。”
衛萊停頓了一下,補充道…
“託莫羅的事情不要過問,我的事情不要過問,我的身份不準泄露,否則,我也一樣會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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