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離稱病後,皇后除每日派人送來滋補的湯藥外,還遣了兩位老嬤嬤並一名御醫專守在辰央宮照看,雲香殿也去不成,白離有些自暴自棄,整日睡在牀上等待發黴。
丹琴憂心不已,想了許多法子來逗白離開心,她也只是淡淡的,爾蓉算是見過風浪的人,私底下告訴丹琴,白離這是心病,時間久了,慢慢就好了,既急不得,也治不得。
一日,白離剛喝了半碗粥,翠微來報:“十一公主來探望公主。”
白離微微一愣,似乎自那日宴會後,十一公主就同自己生疏了,一直未有機會講話,每每在鳳儀宮遇見,連眼神都相互避開。
“公主?”爾蓉喚了一聲。
白離忙道:“快請進來。”
丹琴稍稍打理了白離的頭髮,拿了一件素荷色的衣服爲她披上,寢宮幔帳嚴實,光線暗淡,倒是顯得白離臉色蒼白,有幾分病容。
珠簾掀起,十一公主俏生生的走進來,她今日穿了一件灰金羽的狐狸毛斗篷,下襬掛了水珠,白離不禁問道:“外面下雨了嗎?”
十一公主一愣,繁珠上前替她解開斗篷,她款款走到軟榻邊,端身而坐,道:“是一陣急雨,我來的路上下的,這會都停了。”
爾蓉奉了香茶,她見白離身上的錦被滑落,走過去幫她蓋好,柔聲道:“屋子裡不夠暖和,奴婢去取些細炭來驅驅寒氣。”
白離點點頭,爾蓉帶着衆人退下,房間裡只剩下她們兩人,十一公主垂着眼睫,半響才道:“我自小與母妃相依爲命,雖生在皇家,卻從未體會過人世間最尋常的父慈女孝,母妃說我性子軟,不若五皇姐那般天資聰穎,討父皇喜歡,母妃怕我被人欺負,便教我一個道理,在宮中生存,凡是待我好的人,我也要待人好,待我不好的人,我遠遠躲着就是了。”
白離心念微動,道:“我與姐姐有緣,從我進宮,便同姐姐交好。”
十一公主睜大眼睛道:“我誤會你,還對你說了那些話,你就不怪我嗎?”
白離道:“我與姐姐是誠心相交,就算有誤會,說清楚誤會也就沒有了。”
十一公主輕輕嘆了口氣,眸中透出鬱色,道:“你曾說我心地善良,只可惜我從小生活在內宮,爾虞我詐的事情見得太多,反倒是看不出人的真心來。”
白離拉過她的手,道:“姐姐,我們還如以前一般。”
十一公主茫然道:“淳和,你胸懷開闊不與我計較,我卻不知怎麼再面對你。”
白離笑道:“姐姐言重了。”
十一公主苦笑一下,道:“若不是父皇這次將你罰得太重,後宮傳得沸沸揚揚,興許我就這麼誤會你了。
白離道:“姐姐來看望我,可是不怪我了?”
十一公主澀然地低下頭,道:“我怎麼能怪你呢。”
白離笑道:“既然如此,我與姐姐就不分彼此。”
十一公主欲言又止,白離一臉真誠的望着她,十一公主終於點下頭,兩人握手言和,好比小別勝新結婚,說了許多體己話。
爾蓉和翠微擡着暖爐和一小籮筐細炭進來,屋子夠暖和了,白離也不耐煩在牀上躺着,爾蓉給她繫了斗篷讓她下牀走動,又陪十一公主吃了幾塊點心,喝了半盞茶,她兩頰*,眸色水潤,爾蓉見不對勁,忙勸她到牀上躺好,自己跑去找御醫。
不消半刻,白離又陷入昏睡中。
十一公主不安地站在牀邊,愧疚道:“她身子還這麼虛弱,我不該來打攪的。”
翠微忙安慰道:“十一公主您別自責,我們主子的病本就沒端根,近來總是好一陣,壞一陣的,可不是急壞人了。”
十一公主聞言,臉色更加凝重。
專守辰央宮的是王御醫,他隨爾蓉匆匆趕來,丹琴和翠微已經放下紗簾,白離的胳膊伸出來,上面用白帛蓋着,王御醫垂目跪在牀邊把脈,十一公主深覺不便,悄悄退了出去。
白離一直睡到晚膳前才醒,她睜開眼時,唯爾蓉守在牀邊,整個寢宮靜悄悄的,爾蓉見她醒了,高興問道:“公主可想吃什麼?”
“奶酪肘子。”白離嗓音微啞。
爾蓉忙倒了杯溫茶喂她喝下,柔聲道:“公主,您一日都未曾進食,奶酪肘子太油膩了,一會還要喝藥,心裡可該難受了。”
白離一想到那黑乎乎,又苦得要死的藥汁,頓時胃口全失,懨懨道:“那就喝點小米粥吧。”
爾蓉道:“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姑姑,其他人呢?”白離奇怪道。
爾蓉神色慌了慌,跪下身去道:“公主恕罪。”
白離不解道:“姑姑起來說話,發生了什麼事?”
爾蓉依言站起,垂首站在一旁道:“公主的病拖了這段時間,總不見全好,皇后娘娘本宣了王御醫去問話,可巧皇上在那,因王御宴說不出公主具體的病況,皇上生了氣,貶了王御醫的品級,皇后娘娘便宣了辰央宮所有的大宮女過去問話,只讓奴婢留下來照顧公主。”
白離微微凝眉,道:“她們去了多久?”
爾蓉道:“快一個時辰了。”
白離掀了被子要起牀,爾蓉忙按住她道:“公主,萬萬不可啊,您的病還未好!”
白離道:“不行,不能因爲我,讓她們白白受罰。”
爾蓉勸道:“都是奴婢多嘴,可公主這回若是去了,只怕皇上對公主的誤解就越來越深了。”
白離一怔,是啊,她已經忤逆了那人一次,逼迫皇家作出了讓步,若是再不知好歹,只怕今後在後宮都無法立足。
“公主,您別擔心,張公公已經去鳳儀宮打聽消息去了,說不定丹琴她們馬上就回來了!”
爾蓉竭力安撫道。
白離忽感覺到無力,在這宮裡,在皇權面前,她尚做不到保全自己,又如何能保全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