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一連吃了三個紫芋山藥糰子,他甩了甩手指,一臉嫌惡道:“太甜了,怎麼會有這麼甜的東西?”
你可以不吃啊!
白離動了動嘴角,抽搐道:“大師,您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大師變戲似的從袖子裡掏出一把羽毛扇,呼哧呼哧的大搖,頓時一股淡淡的花香在屋子裡散開,他眯起眼睛道:“貧僧無事,公主即刻就要離開殿廟了,貧僧前來送送公主,難得公主與我佛有緣,佛渡有緣人,還望公主以後能虔心禮佛,多行善緣。”
白離聞着那股香味,心神有些恍惚,大師又道:“公主誤食青豆中毒,玉體受損,對此事,公主心中可有什麼想法?”
“這是個意外。”白離愣了一下,有些防備的看着他。
大師風情萬種的一笑,道:“善哉善哉,公主果然宅心仁厚,沒有懷疑到貧僧身上來,貧僧正爲此擔心不已呢。”
白離正色道:“大師沒做過,何必放在心上。”
大師搖搖頭,不以爲然道:“謠言與猜測,虛虛實實,假假真真,不是旁觀人,又如何能看得清,公主既然看得明白,倒是貧僧多慮了。”
白離有些糊塗,此人怎麼變得這麼好心了,他是在提醒她要小心,有人要害她嗎?他不願意說破,白離也不想深究,她起身施了一禮,誠心道:“打攪多時,淳和承蒙大師照顧了。”
大師頗爲享受這禮制,虛虛點了個頭,道:“貧僧祝公主一路順風,萬事順意。”他起身告辭,白離也不挽留,命丹琴送了出去。
到了辰時,太子和沈明玉相攜而來,一見面,沈明玉溫和道:“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白離笑道:“我都好了,行李也收拾好了,張公公正領着小太監往馬車上裝箱籠。”
沈明玉看了眼太子,上前一步拉住白離的手,歉意道:“我們本是想多待幾日再回去的,實在是宮中的事耽誤不得,你的身子也需要御醫好好診治調養,這一路上顛簸,只怕你會覺得難受,不如就和我坐一輛轎子,我也好看着你。”
白離被唬得一跳,跟沈明玉坐一起,只怕會更難受不自在吧,她忙擠出笑臉道:“玉姐姐,我一坐轎子就犯困,一向都是走一路睡一路的,玉姐姐你還是別擔心我了,你與太子哥哥坐一輛轎子纔是正經。”
沈明玉臉上一紅,瞪了她一眼道:“什麼正經不正經的,我是怕委屈了你。”
白離訕訕笑道:“不委屈,我有丹琴陪着,她會照顧好我。”
沈明玉嘆了口氣,道:“也罷,到底是你身邊的人服侍好,若路上覺得哪裡不舒服,就派人告知我,有御醫隨行,你別硬撐着就行。”
白離溫順的點頭,餘光瞟到太子臉色肅沉,似有不悅,白離暗忖,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他的太子妃不和他坐一起,難道要和小姑子坐一起麼,姑嫂這種關係,和睦相處的多,真心交付的……應該不太常見吧,何況她們還只是名義上的姑嫂,能親近到哪裡去。
白離一副不討喜的低着腦袋,沈明玉難得也有些心不在焉,太子目光頓了頓,道:“啓程吧。”說罷,他邁着長腿出了暮觀殿,沈明玉跟在他身後,丹琴上前扶着白離,白離卻故意慢着步子,想與前面保持距離。
上轎前,白離看着太子親自扶着沈明玉的手上轎,她纔要挪開目光,太子深沉的目光射過來,不同以往的平和,銳利得令她有些心虛,像是她做了什麼錯事一般。
白離在原地愣了愣,直到太子也上了轎,丹琴在一旁提醒,她才坐上轎子,路徑前殿時,透過簾子她看到大師穿一身緋色袈裟,格外打眼的站在衆僧人的前頭,像是在爲他們踐行一樣,白離最後看了眼殿廟宏偉壯觀的八十四尊大佛像,心中未免唏噓,來時她的心情是忐忑的,待要回去,卻是這麼的不捨,中間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此番回宮,想必她的處境就更艱難了,一想到這裡,白離的胸口像是壓了千斤重的石頭,有些喘不過氣來。
白離記得太子說過,大師會觀天機,算命理,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算天氣的變化,大批隊伍已經出了天帝山,就要經過蒼桐鎮的一片樹林時,突然下起了大雨,那雨來得十分急迫,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就已轉變成石破天驚之勢,隊伍想往前行是不可能的,太子的侍衛從四面打探地形和尋找避雨之所,好在半里外有一間簡陋的茶舍,雖然不大,但避雨還不成問題,太子走出轎子,將擡轎的少監都換成了孔武有力的親信侍衛,他親自騎馬在前面帶路,只允許公公和宮人們跟去避雨,後面的那些侍衛本就是行伍出身,還不畏懼雨勢,留下來看着馬匹和裝着箱籠的馬車。
雨一盆一盆的從天上往地面倒,儘管白離坐在轎子裡,也擋不住那風雨往轎子裡灌,丹琴用披風緊緊裹住她的身子,白離也覺得身上潮潮的,迎面撲來的水漬混着一股泥土的腥味,外面天色也暗得厲害,似乎短短的一瞬間,天昏地暗,風雲變色。
白離心裡哆嗦了一下,心裡的茫然直接反應到身子上,不知是冷,還是有種未知的恐懼,她顫抖起來。
丹琴本是張着雙手抱着她,感覺到她的變化,立柔聲安撫道:“公主別怕,有太子殿下在,不會有事的。”
“丹琴……”白離茫然的喚了一聲,一陣強風襲來,將轎簾子高高的撩起,渾濁迅猛的雨勢中她似乎看到太子高大的身影在前面移動,他騎着馬,任由大雨淋着,身姿卻依舊筆挺如鬆,他突然回過頭,目光剛剛觸及到,轎簾子落回原處,什麼都看不到了,白離心中稍安,喃喃說了句:“這雨可真大,我似乎從未見過這樣子下雨。”
丹琴像拍小孩一樣拍着她的肩膀,嘴裡不停說着:“公主別怕,公主別怕。”
白離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己害怕不是因爲下雨,但丹琴的懷裡很暖和,她一時不想動,就由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