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高中生活也沒那麼好。”
蘇鎮青的聲音很平淡,甚至聽不出一絲波瀾,彷彿只是在說今天吃了什麼。
一直掛念的人不在身邊了,他感覺讀書少了很多樂趣。
學校裡,老師只會看你的成績來決定對你的好壞。
像他這種成績一般般的學生,向來不受老師重視。
有些老師還算公平,並不會太過區別對待優生差生,但蘇鎮青遇到的顯然不是這種老師。
他的班主任幾乎將對差生的惡意疊滿了,比如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嘲笑差生寫的作文一竅不通,比如唯成績論,將所有學生按成績從前往後安排座位,不顧部分差生身高較低或近視。
這樣一來,蘇鎮青對上學這事更加不感興趣了。
“不想讀書了嗎?”何塵臉上也沒了笑容。
他什麼都知道。
按前世的道路,蘇鎮青讀完這個學期後便輟學了,同樣前往粵省打工,就在陳晴晴附近。
三年後,在何塵剛上大學那年,蘇鎮青結婚了,新娘正是陳晴晴。
不到半年,小小蘇出生,蘇鎮青成爲人父,肩上的膽子一下子重了許多。
每年過年期間,兩人見面少不了吃宵夜喝點小酒,但是第一次,蘇鎮青剛到十點,就說要回家。
說要回去哄孩子睡覺。
人生有時就是這麼其妙,蘇鎮青這種喝酒講究不醉不歸的傢伙,竟然才晚上十點鐘就說要回家。
何塵那時不是很理解,但也沒拖着不讓他走,後面年紀越來越大才慢慢明白,老人說的成家立業會變穩重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再後來,何塵跟蘇鎮青見面時,他已經是一副飽受風霜的模樣。
陳晴晴跟家婆鬧彆扭,而二胎出生了,要買尿片要喝奶粉,大娃則是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每年學費動輒上萬。
各種壓力下,一眼看去他竟是比何塵老了差不多十歲。
猶記得穿越前的那年,何塵和他喝酒,他久違的喝到了十二點還沒回家。
散場前,他雙眼朦朧,用略帶後悔的語氣說道:“我太沒本事了,不能帶晴過上好生活,當初我就不應該放棄讀書,要是我好好讀書,晴晴也不用跟我過着這麼苦的日子。”
那時的何塵說:“籠子裡的鳥羨慕籠外的鳥自由,籠外的鳥羨慕籠裡的鳥安穩,你看我這麼多年了還是孑然一身,但是你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
蘇鎮青笑了笑,表情看不出悲喜,騎着電車回家了。
思緒回到現在,蘇鎮青滿臉詫異:“你怎麼知道?”
何塵喝一口奶茶:“很難看出來嗎?你的晴晴去打工了,伱現在這種表情,怕是也想跟着去打工了。”
蘇鎮青苦笑,又有點憤慨:“倒也沒有,主要是那個班主任太噁心了,尖子生請假,笑呵呵讓別人好好休息,我們這種成績一般的,罵得太難聽了,明明是身體不舒服,在他那就變成了故意裝的。”
何塵問:“那你就沒想過換個班嗎?你語氣堅決一點是可以換的。”
蘇鎮青楞住:“還可以這樣?他不會同意吧?”
“有什麼不同意?你成績不好不壞,反而更好操作。”何塵翻個白眼,又說道:
“現在問題是你的意願,你還想不想繼續讀下去?別搞得換班了,結果下學期不讀了。”
蘇鎮青嘆了口氣:“我不讀的話,我爸會打死我的吧。”
“那你覺得你不讀書,
現在就跟陳晴晴去打工,最後能給他帶來好生活嗎?”何塵問。
蘇鎮青聲音大了一些:“怎麼不行?”
“吶,我給你算算成年人的生活成本,現在進廠打工,工資一般兩千出頭一個月,一年不吃不喝能拿到三萬左右,但兩個人在一起怎麼可能不花錢?”
“以你的性格,平日的花銷肯定基本都是你出,也就是說,一年下來,你可能存不下來多少錢。”
“等過個兩三年,你打算結婚了,彩禮、辦酒的錢去哪來?你爸給?掏空了你爸,那等你有孩子了呢?養一個孩子可不容易,尿片、奶粉——要是生二胎,大的那個估計剛好要上幼兒園,錢從哪裡來?”
何塵不斷給他算着賬,讓蘇鎮青有點不好意思:
“這才哪跟哪,就說到結婚生孩子了。而且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雖然是這麼說,蘇鎮青心裡卻覺得何塵一開始說的沒問題。
進廠一個月多少他是知道的,兩千多估計都要經常加班纔拿得到。
以他的性格,確實做不到出去吃飯讓陳晴晴買單,從這點來看,何塵說的一切都很有可能發生。
“誇張?現實可比這個誇張多了,反正大人的世界沒你想像中這麼好,你要是想跟陳晴晴一輩子進廠打工,那你大可以輟學,不然就換個班級,讀個大學出來,到時你面對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也能給陳晴晴過更好的生活。”
何塵說完,看了一眼手機道:“五點多了, 不跟你扯了,我阿婆等我回去吃飯,有時間再聊,也可以企鵝找我。”
蘇鎮青點頭:“行,我也要回家吃飯了。”
回去的路上,他神色不斷變幻。
何塵關於大學的話並沒有說動他,畢竟人總是相信自己親自經歷的和內心認同的。
反倒是說他進廠很難存得到錢的事讓他很在意。
他並不想跟何塵說的那樣,連結婚還得找老爸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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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回來啦。”容清芳看到何塵回家,眼睛又笑得眯了起來:
“你先坐會啊,我煮了個花生蓮藕豬腳煲,還要等會。”
“哇,那我有口福了。”何塵也笑了起來。
“那可不,我都跟着沾光了。”何承幹在旁邊樂呵呵翹着二郎腿。
“叔叔他們不回來吃嗎?”何塵問。
“他們外婆今天生日,在那邊吃了飯纔回來。”容清芳說。
“不回來剛好,沒人跟我們搶。”何承乾笑眯眯,忽然低聲道:
“阿城,你這藥酒真是同學家人給的?”
容清芳也看了過來。
“是啊,本來還想給多一點的,但我怕你喝多對身體不好就沒要。”何塵故作不懂。
何承幹臉上閃過一絲心痛,轉瞬即逝:“哦,那就好,不過你同學家這個東西,真的勁。”
下午一杯,他的身體一直暖到現在,連上下樓梯都有勁了,很明顯這個藥酒的效果比他想象中還厲害。
“喜歡啊?你不酗酒的話,我下次回來再給你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