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過這些瓦礫堆時,誰都沒留意一眼,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正是:何曾干戈烽煙起,昨日白雪掩春風。有誰還能記得或在乎過去曾發生過的一切哪?二人拐進了一條小巷,直奔拐角處仍在開張的一間小藥鋪。
還沒進門,宋大富就停住腳步,老中醫跟上來問:“怎麼了?怎麼不進去?”
“什麼他媽怎麼了?”宋大富道。
“我是問你爲什麼不進去?”老中醫道。
“你他媽跟着我幹什麼?”宋大富故意說道。
“唉!姓宋的,誰願跟你?出診費給我,立馬走?”
“呸!啥出診費?啥出診費?我可告訴你,這是我去請的你,要是日本人去請你,你他媽早沒命了,我救了你的命知道嗎?我還沒跟你要錢呢?快滾!”宋大富明顯耍無賴。
“講理嗎!?”
“講什麼理?老子就是理,快滾!不然我去叫皇軍去!”
“缺德,不得好死!”老中醫懼怕宋大富的yin威,只在心裡罵道,並不敢出聲,然後無奈和氣憤地離去。
宋大富望着他的背影,罵了一句:“老不死的!還想跟我要錢,瞎了你的狗眼!”這才轉身進了屋。
藥鋪掌櫃的一見宋大富,不敢怠慢,趕忙招呼:“呦!是宋爺,哪陣風兒把您吹來了?有事儘管吩咐!”
“少廢話!”宋大富不耐煩地說道。隨即,把那張藥方子取出來,在掌櫃的面前一晃,“瞧見沒?日本人要的,一樣兒都不能少!”
“得!請好兒吧您哪!”掌櫃的接過藥方兒,細一打量,擡頭對宋大富道:“呦!宋爺,還真對不起您了!”
“怎麼茬兒?”宋大富急着問。
掌櫃的把藥方兒湊近宋大富面前說道:“這十味藥,九味能給您湊齊,唯獨這‘防風’一味沒有!”
“那可怎麼着?”
“您別急,我呀先給您把這九味秤上,您哪再到別地兒淘換去!”
“屁話,誰不知道,全齋堂鎮就你這一戶還他媽敢開張,要不是你小子機靈,跟日本人拉姑的不錯,誰他媽還敢開呀!這可是軍管物資!”宋大富沒好氣兒地說道。
“得!我給您出個主意,”掌櫃的一邊兒秤着藥一邊兒對宋大富道:“這‘防風’不是什麼珍貴藥,咱這地兒就有!”
“在哪?”宋大富靈機一動。
“靈樂寺後面的山坡上,野生野長的,功效好着哪,您要是着急,我打發個小夥計跟您一塊兒去找;您要是不急,明兒我親自找來給您送去!”
“呸!這人眼看就不行了,能不急嗎?”
“得!”掌櫃的答應一聲,衝後院兒喊小夥計。小夥計聽見掌櫃的喊,提着褲子跑了進來,“掌櫃的,啥事兒呀!”
“跟宋爺上趟山,採防風去!”
“哎呦!您瞅我這兒都七次了,好漢子經不起三泡稀,哪兒能去得了哇!”
“得得得!給我拿個樣子!我自個兒去!”宋大富沒好氣的說道。
掌櫃的遞給他一隻幹‘防風’又囑咐了一句:“宋爺!聽說那地兒,早沒人煙兒了,還鬧鬼,您哪,早去早回!”
宋大富頭也不回地出了藥鋪,天尚未過午,他盤算了一下路程,怎麼說天黑前也回來了。於是他放開腳步,急匆匆趕上山來,大老遠就看見破敗不堪的靈樂寺,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他也知道,這幾年沒幹過多少好事,大白天都做惡夢。不過,他倒不怕鬼,他不信世上有鬼,他是怕有人朝他打黑搶、拍板磚!特別是眼看小日本兒的氣候將盡,他可真有點兒惶惶不可終日。膽兒,也不象從前那麼大了!他繞過靈樂寺,擡頭看着漫山遍野的荒草野樹,又看看手裡的‘防風’,開始四下裡踅摸。
果然,他發現不遠處有幾顆‘防風’露出荒草,迎風招展。他喜不自禁,奔過去,採在手中,轉身要走,猛然,聽到幾聲羊叫,擡頭一看,迎面一個髒不垃圾的老羊倌兒,正趕着幾隻羊朝他迎面走來。
他感到奇怪,心想:這附近幾個村子,死的死、逃的逃,早沒了人煙兒,哪兒來的老羊官兒呀?
“哪個村兒的?”他戰戰兢兢試探地問。
不成想,那老羊官兒,好像根本沒聽見也沒看見,直直的象影子一樣從他的身體上一穿而過,那幾只羊也同樣如此!
宋大富這下兒可傻了,直愣愣的望着身後飄然遠去的影子,出了一身冷汗,很長時間,纔回過神兒來,轉身就跑。
可還沒跑幾步,迎面又走來一個穿雨衣略顯駝背的人,提起一杆鳥槍,就對準了他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