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了,我很期待地看着澤老師,他面不改色,似是在沉思。雖然我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從他平靜的表情,我知道此事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不然他怎麼這麼鎮定。、
反倒是念空,第一次主動給我說話了,“陰寒之體,淨招些不乾不淨的東西!”
聽他這麼說,我知道他肯定有辦法,也顧不得他對我的態度了,恭敬地問到,“大師,小佳說是我的魂被勾了,你能不能幫幫我?我不想再被他勾一次啊,到時候回不來就慘了。”
“我可以幫你,但我不願意。”他說這話時,並沒有用生硬的語氣,情緒也沒有一絲波動,就像在說着“你吃飯了嗎?”這樣一句很普通的話。
而我聽了這話卻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想着他一直就針對我,心中的火氣爆發了出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一個修道之人,見死不救,我看你不是慈悲的道士,而是沾血的魔鬼,你這種人肯定修不成大道!”
“師父賜我念空的名字,就是希望我可以做到看空一切,然而,我現在的修爲還不足以萬事皆空,所以,我還有着自己的喜好,我不喜歡你,自然不願意幫你,就這麼簡單。”
這件事明明已經危及到了我的生命,可他卻說得輕鬆自在,哪有一點慈悲的心腸,我吐了一口唾沫在他面前,“呸,假道士!”
“師兄,你就幫幫南磊吧。”說話的是小佳,她聽見念空可以幫我,本來很高興,聽了他說的話,也有些急了。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哪裡得罪了你,看在我的份上,能不能幫他一次?”小佳雖然是一個女生,也會有嬌柔的一面,但相識這麼久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她求人,而她求人是爲了幫我。
“師妹,恕難從命。”他仍然是毫無表情地說到。
不知爲什麼,他說話的語氣越是輕和,我越是覺得他是故意在氣我,我一把拉過小佳說,“哼,小佳,咱們不求他。他就是一個流浪漢,就像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裝什麼大師!”
聽見我罵他,他一點也不惱,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一樣。倒是澤老師,在一旁當起了和事佬,“南磊,師兄修道十年,雲遊天下數年以來,明裡暗裡也幫了不少的人,我相信他不是見死不救,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法力雖不及師兄,對你的夢卻也明白了幾分,就由我陪你去平頂山走上一遭吧。”
澤老師的厲害我是知道的,他可以招魂,可以引妖,可以催眠,這幾招都是我親身經歷了的,從小佳那裡,我還聽說他會一些其他的本事。
既然他能答應幫我,我就想這事多半沒問題了,便放下了心中的石頭,也不再和念空計較,只是對他的厭惡感增添了許多。
我的事說完,他們又開始講其他的事情,我本想拉着小佳走了的,可看她的表情,對澤老師正在講的冥想心訣很是感興趣,我便不忍心讓她走。
我看見念空就是氣,索性下了樓去,眼不見心不煩。出門時,念空的兒子跟了過來,因爲我今天心裡對念空很是不爽,愛屋及烏,恨屋同樣及烏,我就沒有帶着他一起出來玩。
6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我一個人在樓下閒逛,無聊不說,身上還走出了一身臭汗,我就去買了一個冰淇淋吃。
冰淇淋很快就吃完了,我還是很熱,又沒地方可去。這時,我想起了家屬區裡的那片小樹林,上次進去還感覺有些冷,現在這個天氣裡面正好涼爽。
走到半路,我想起澤老師說裡面有蛇,我有點猶豫了。可我又想起,澤老師說過,就算有一百條蛇,也會被念空趕走了。現在念空已經在樹林裡住了這麼久了,裡面的蛇應該早就被趕光了吧。
想通了這點,我便繼續朝樹林走了過去。
上次來時,這裡是沒有路的,全是雜草。這次卻能看到一些草被踩得倒在了地上,連起來形成了一條比較明顯的路。
想來是念空住進來後,他自己和兒子要進出不說,澤老師和小佳也會過來接他,再把他們送回來。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路。
我順着這條小路走了進去,不一會就來到了那塊空地上,念空的毯子還鋪在那裡,他的包也在旁邊。
樹林裡面果然很涼快,這個時候露水也已經幹了,我隨便找了塊草地坐了下去,我可不想去坐念空那塊髒兮兮的毯子。
雖然涼快了,可我還是無聊,只得拿出翻蓋的破手機,上移動夢網看新聞。
玩了一會,手機快沒電了,我怕等會小佳想找我打不通電話,便不敢再玩了,把手機裝回了褲兜。
這樣一來,我又無聊至極。這時,我瞟見了念空的揹包,鼓鼓的,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麼東西。
正常情況下,我是不會對這樣一個桀驁不馴的流浪漢的揹包產生半點興趣的,裡面無非就是一些撿的破舊衣服罷了。可這個時候我的確沒事做,加之念空對我的態度一直讓我莫名其妙,我的好奇心膨脹了起來,我慢慢向着那個包走了過去。
走到跟前,一股黴臭味飄進了鼻孔,我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揹包是拉鍊式的,我找了一根小樹枝,用它穿過拉鍊的小孔,打開了揹包。最上面是一件像襖子一樣的衣服,外面很髒,我聞到了一股更大的黴臭味,看來是襖子裡的棉花都發了黴,我用樹枝把它挑了出來。
下面是一些薄一點的衣服,有幾件大的,還有幾件小的。大的自然是念空自己要穿的,而小的定是他兒子的衣服。這些衣服無一例外的沾着灰塵與油水,散發出一陣陣的臭味,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能忍受並穿在身上的。
我把這些衣服也撿了出來,接着,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
香爐、黃紙、糯米、木劍,這些都是道士作法時要用到的東西,我之前沒看到這些,還以爲他的功力已經達到了不用藉助法器的地步,原來是裝在包的最裡面。
這些東西與之前的衣服反差很大,都是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點污漬。我記得以前看殭屍片時,裡面說過,法器不能沾染污漬,否則就不靈驗了,看來果真是如此。
除了這些法器,還有一個小盒子。盒子是暗紅色的,我伸手取了過來,很輕,像是木頭做的,還散發出一陣隱隱的幽香。拿起盒子後,之前的黴臭味就沒有了,沒想到它還可以驅臭。
我知道亂動別人東西不好,可這盒子又沒上鎖,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經沒法控制自己不打開了。
盒子打開,香味更濃了,不過我卻很失望。因爲盒子裡只有一張黃紙,疊着放在裡面,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我小心翼翼地展開黃紙,出現了一些看不懂的符號,是用紅硃砂寫的,我以爲只是一張簡單的符紙。
當黃紙完全展開後,我吃了一驚,因爲在黃紙的最下面,寫着幾個我認識的字——澤木措。
這是什麼意思?究竟是澤老師自己畫的一張符,還是誰針對澤老師畫的一張符?如果是後者,豈不是對澤老師不利?
這符紙在念空的包裡,那麼他肯定知道此事,可他是學道之人,與澤老師又是師兄弟,沒理由害他啊。
我覺得這事有點怪,卻又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把符紙小心放了回去,再把衣服也按之前的順序塞了進去,拉回了拉鍊,希望念空看不出來。
出了這事,我也沒法靜心在這裡乘涼了,轉身往外走去。剛走出樹林,電話響了起來,小佳叫我過去一起吃午飯了。
在路上,我心裡翻來覆去想着這件事,這個念空真不簡單。
這是我第二次與念空同桌吃飯,他身上的氣味常年不散,上次那頓飯吃得我差點作嘔。
走進飯館,別人都好奇地看着我們五個人,我猜他們都在想,這三個人穿這麼整潔,怎麼會和兩個髒兮兮的流浪漢在一起。
吃飯的時候,我偷偷地看念空,他拿筷子的動作很自然,他兒子也是。在我印象中,流浪漢都是直接用手抓着吃,看來流浪的生活並沒有改變父子倆用筷子的習慣。
想着小盒子的事,我看着念空的心理很複雜,我很想看透他心中究竟在想着什麼事情,可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沒有這個本事。
小佳在桌下輕輕拉了我一下,然後說,“你怎麼不吃啊?快吃菜。”
我知道,她發現我在打量念空了,她定是覺得這樣對人不尊重,所以悄悄提醒我。就連小佳都發現了我在看他,念空沒理由不知道,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自顧自地吃着飯,還真是個有定力的人。
我想起昨晚那個夢,試探地問澤老師,“老師,我們什麼時候去平頂山啊?”其實我是想下午就去的,不然晚上睡覺都不會踏實。
“既然這個夢這麼厲害,事不宜遲,我們吃了飯就過去吧。免得你的魂今晚再被勾走。”他回答我說。
我一聽,還是澤老師關心學生的安全,急着幫我解決難題。這樣一來,我對念空更警惕了,我絕不能讓他傷害澤老師。
“師兄,你真不去嗎?”小佳還是希望念空能夠一起去看一看。
他沒有說話,搖了搖頭算作回答。
“師妹,念空師兄不去就算了,難不成你還不相信我啊。”澤老師對小佳說。
“不是,澤師兄別誤會,我就是想着多一個人多份力量。”小佳連忙解釋道。
“澤老師,我相信你。至於其他人去不去,誰稀罕啊。”我對着念空相當不滿地說了一句。
飯後,我們一起把念空送回了小樹林。走進樹林時,我很忐忑,很怕念空發現自己的揹包被動過,好在到了空地上,他並沒有說什麼。
出來時,我轉念一想,就算他發現了有人動過他的包,他也不知道是誰啊,這裡本來就是開放的,隨時都有可能有其他人進來,這樣想着,我也就不心虛了。
我們又回到了澤老師家裡,他背上了那個舊的帆布包,我們三人一起坐校車回到了學校。
走到平頂山腳下,澤老師問我,“南磊,你說你在空中看着平頂山像是一面鏡子?”
“那是剛開始我還沒有注意到涼亭的時候,因爲是晚上,四周都比較黑暗,只有山頂沒有樹木和草的遮蓋,顯得比周圍都要白一些,看着就像是一面很大的鏡子。”我回答說。
“鏡子不是好東西啊,鏡子裡能裝魂。你說你還恍惚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幸好它沒有把你吸到裡面去,吸進去就出不來了。”他望向山頂,大拇指又開始在其他四個指上來回動着。
對他說的鏡子能裝魂,我還是深有體會的,我從小就怕大的鏡子。以前家裡客廳,有一整面牆裝有一塊大的鏡子,我每天晚上從客廳過都會快速地小跑過去,總覺得鏡子裡有雙眼睛在看着我。
後來,在我的強烈要求下,爸爸終是把那塊鏡子拆了,爲此家裡還重新裝修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