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估計又是偷幹壞事兒懷孕, 要麼就是男方不負責任,要麼就是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私底下找她打胎的也不是沒有, 蔣佳敏自然不會多說些什麼。
“可以,現在沒什麼人, 你叫她進來吧。”
方正業再三謝過了蔣佳敏,出去把躲得遠遠的劉亞男叫了進去。
“裡面是婦科診室, 我就不進去了, 剛剛我已經和蔣醫生說完了, 有什麼問題你直接跟她說就成了。”
劉亞男點了點頭,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 神情有些緊張:“方科長, 我有點害怕……”
看着緊張得渾身都在發抖的劉亞男,方正業輕聲安撫着她的情緒:“沒事兒的,你別緊張,蔣醫生人很好的, 有什麼你直接跟她說就行了。”
其實她真到了這一步後, 她有些不敢一個人進去,但是讓方正業跟着自己進去也不現實, 劉亞男及時打住了那些即將出口的那些不合時宜的話:“我這就進去了。”
說完這番話後,她同手同腳地朝着醫生辦公室走了過去。
方正業看着劉亞男走進去了之後,方纔收回了目光,自己找了空位置坐了下來,等待着劉亞男從裡面出來。
其實方正業不是不知道自己其實並不適合待在這裡, 但是劉亞男的情況特殊, 她的事情不宜被其他人知道,在劉亞男自己沒有主動告訴其他人之前, 方正業不會多嘴告訴其他人的。
“正業,你怎麼在這裡?”
就在方正業等待的過程中,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他回頭一看,發現跟自己說話的人是方賢德。
方賢德手裡面拎着個飯盒,裡面裝着的是給蘇紅玉的飯菜。
其實給兒媳婦送飯這種事情本來不該方賢德做的,但是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許文靜突然就犟起來了,無論他好說歹說,許文靜就只有一句話。
“反正我不樂意伺候她,你們誰願意伺候誰去伺候,也沒誰規定我非得要伺候兒媳婦的吧?”
過去要是方賢德發發脾氣,訓斥許文靜幾句,她立馬就委頓下來,全都順着方賢德來,之前她跟蘇紅玉鬧矛盾,也是方賢德給壓下來的。
但是自打之前他們因爲蘇紅玉肚子裡的孩子鬧騰起來後,許文靜就跟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甭管方賢德說些什麼,許文靜就是不肯來伺候蘇紅玉,甚至方賢德作勢要對她動手,許文靜都是一副‘你打死我啊,只要不打死我,我就不去’的模樣。
方賢德又不能真爲了兒媳婦的事情對自己的媳婦兒動手,思來想去之後,只能由着許文靜去了。
好在方正堂承擔了大部分伺候蘇紅玉的活兒,今天也是因爲方正堂要上夜班,沒法子過來的緣故,他纔不得不過來送飯的。
沒成想到了醫院一瞧,卻發現方正業坐在外面的凳子上,方賢德這纔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
“大伯,我陪着朋友過來的,你來給堂嫂送飯嗎?”
方賢德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正堂今晚上夜班,沒空過來,你嬸孃她還得照顧家裡,我這兒沒什麼事情,就過來送飯了。”
說着,方賢德想起了什麼,又繼續說道:“對了,正好你在這裡,要不過來瞧瞧紅玉?”
到底是親戚,在還沒有徹底撕破臉之前,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絕,方正業都在醫院了,若是不過去瞧瞧的話,被人知道了,怕是要在背後說嘴。
“可以。”
見方正業同意過去,方賢德笑了起來,立馬帶着他朝着蘇紅玉的病房走了過去。
此時的蘇紅玉正在做夢,她夢見了上輩子的事情,夢中的她以爲自己又回到了上輩子,她發瘋一樣地尋找法子回到過去。
“不會的,我已經重來一次了,不可能的,這些都是假的,假的……”
“不該是這樣的,蘇清影已經死了,怎麼還會好好好的?我已經改變了一切,都是因爲我,她憑什麼這麼對我?”
“不對,不對,就算她活下來了,再過一年多,她那樣的身份背景,絕對會糟的……他們一家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睡夢之中的蘇紅玉又夢見了很多的東西,她夢見自己重新回到了過去,然後卻發現蘇清影的日子越過越好,反而是她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糟糕。
方正堂沒有像是上輩子那樣子坐上廠長的位置,一輩子都只是個普通的車間主任,那個做了廠長的人反而成了方正業,就連蘇清影的身份也跟着水漲船高,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這樣的結果是蘇紅玉根本沒有辦法接受的。
明明她纔是那個重新回到過去的人,明明她纔是那個與衆不同的存在,明明蘇清影是靠着她的力量才擺脫了死劫,憑什麼蘇清影的日子越來越好,她的日子卻越來越糟糕?
夢中的蘇紅玉發出不甘心地嘶吼聲,然而就在此時,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她的那些夢話好巧不巧地被方正業給聽了個正着。
“不是這樣的,蘇清影早該死了……做廠長夫人的是我,是我!”
方賢德哪裡能想到蘇紅玉竟然會喊出這樣的夢話來,他的臉色霎時間變了,他壓根兒就不敢看身後方正業的臉,急忙上前將正在睡夢之中的蘇紅玉大力給喊醒了。
“紅玉,紅玉你醒醒,你這是被魘住了吧?胡說八道些什麼呢!”
因爲怕蘇紅玉喊出什麼更加過分的話來,方賢德手上的力氣不由得大了一些,蘇紅玉生生地被方賢德從睡夢之中給搖醒了,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老臉,蘇紅玉一時間沒風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嚇得驚叫了一聲:“你誰啊你!”
方賢德的臉瞬間黑了下去,他咬着牙說道:“我是你公公,蘇紅玉,你是睡魔怔了不成?連我都不認識了?”
睡個覺而已,怎麼把人睡得跟個神經病似的,什麼話都能往外說,這麼胡說八道瞎咧咧,也不怕鬧出什麼事兒來。
被方賢德這麼一吼,蘇紅玉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此時她才認出面前的這個男人正是自己的公公方賢德,蘇紅玉的面色霎時間變了,急忙開口說道:“爸,你誤會了,我剛剛睡魔怔了,你別跟我一般見識……這兩天打的點滴有點多了,我都傻了……”
現在方正堂還只是個車間主任而已,方賢德則是工會主席,地位非同一般,蘇紅玉敢跟許文靜嗆聲,但是面對着方賢德的時候,她要多老實有多老實。
眼見着蘇紅玉老老實實地跟自己道歉,一點兒都不像是整幺蛾子的模樣,方賢德面上的表情緩和了下來,他將手中拿着的飯盒放在了一旁,開口說道:“行了,都什麼點兒了,你也別睡了,趕快起來吧,正業過來看你了。”
方正業過來了?
蘇紅玉心中一凜,想起自己剛剛在睡夢之中夢見的那些東西,她渾身都不太自在。
剛剛在她的夢境之中,蘇紅玉瞧見封工未來的廠長變成了方正業,而蘇清影依舊是總工程師,她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麼,受到許多人的愛戴,那十年非但沒有把她給打倒了,反而讓她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簡直荒謬,蘇清影那樣的身份背景,她怎麼可能在那十年間不受到任何牽連?還有方正業,他一個保衛科的科長,說不好聽點兒,跟看大門的也沒啥區別,這樣的一個人又有什麼資格坐上廠長的位置?
人家都說夢是反的,那些一定是假的……
蘇紅玉一邊安慰着自己,一邊坐了起來,然而就在此時,她突然聽到方正業開口問了一句。
“蘇紅玉,你剛剛說‘蘇清影早就該死了’,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兒嗎?清影可是你的表姐,過去她那麼照顧你,對你也算是掏心掏肺了,你就是這麼詛咒她的?就連做夢都巴不得她死了?”
聽到方正業的質問之後,蘇紅玉的面色陡然一變,她沒想到自己竟然說了夢話,還被方正業給聽見了,她的臉色變得煞白煞白的,嘴巴哆嗦了半天,也沒能找到個合適的解釋來。
方賢德沒想到方正業真因爲蘇紅玉的夢話而較真,他只覺得頭疼不已,眼見着方正業面沉如水,看起來一副隨時要發怒的模樣,他急忙打圓場說道:“正業啊,紅玉她懷孕了,這懷孕的人吧,總是容易胡思亂想的,更何況她剛剛在做夢……你看在她懷了孕的份上,就別跟她一般計較了,成不?”
然而方正業卻不爲所動,他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牀上的蘇紅玉,繼續逼問道:“蘇紅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清影她是你的親堂姐,她從來都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爲什麼說她早該死了?究竟有多大的仇怨,讓你即便在夢裡面都巴不得她早死了?”
方正業提高了聲音,一步步地逼近病牀,此時的面上如同結了一層冰霜似的,任憑誰看見了,都知道他此時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方賢德自然知道方正業對蘇清影的感情很深,聽到剛剛那話,會生氣也是極爲正常的,甭說方正業了,就算他聽了,心裡面也不舒服。
但是蘇紅玉是自己的兒媳婦,肚子裡面還懷着他們家的大頭孫子,方賢德就算心裡面不痛快,也只能上前攔着方正業。
“正業,你別跟紅玉一般計較了,她睡糊塗了,我在這裡替她給你道個歉,看在大伯的份上,你別跟她一個女人計較成不成?算是大伯求你了。”
方賢德低聲下氣地求了半天,方正業卻不爲所動。
在部隊這麼多年方正業可不是白待的,他一個巧勁便將攔住自己的方賢德扒拉到了一旁去,而他此時也來到了蘇紅玉的病牀跟前。
此時的方正業渾身散發出的氣勢十分嚇人,這是蘇紅玉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模樣,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方正業因爲生得好看,即便沒什麼表情,往那兒一站,瞧着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她還從來都不知道一個那麼漂亮的人發起怒來的時候竟然這麼嚇人,在對方那機具壓力的目光注視下,蘇紅玉感覺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住地緊繃了起來。
“姐夫……我沒有……我就是睡糊塗了,你別跟我一般計較……”
說着說着,蘇紅玉像是無法承受這種壓力似的,捂着臉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哭得傷心極了,肩膀都在一抖一抖的,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瞧見她這個樣子,方正業卻不爲所動,他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了與蘇紅玉之間的距離。
“就算是做夢,如果不是因爲恨到了極致,恐怕也說不出來你早該死了這樣的話來,蘇紅玉,你雖然是清影的堂妹,現在又嫁給了我的堂哥,過去的那些事情看在我們是親戚的份上,我可以不計較,但是今天的事情,你已經觸及到了我的底線,從今天開始,我們不再是親戚,你以後也甭打着親戚的名號找上門來,否則的話,別怪我給你難看。”
說完這番話後,方正業不搭理哭得直抽抽的蘇紅玉,轉身就離開了病房。
方賢德見狀,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他抓住了方正業的胳膊,開口說道:“正業啊,你別跟紅玉一般計較,她就是睡糊塗了,她那個人就是那個樣子,而且她懷孕了,孕婦容易胡思亂想,她不是有意的,你別跟她計較成不?”
之前方正業就跟他們家有了齟齬,要是因爲一個蘇紅玉,兩家徹底生分了可就不好了,所以哪怕知道這次的事情是蘇紅玉做得過分,方賢德還是硬着頭皮找上了方正業,想要讓他不要跟蘇紅玉一般計較。
然而方正業卻將自己的胳膊從方賢德的手中抽了出來。
“大伯,這件事情我沒辦法原諒她,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找到理由來解釋,但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惡意是隱藏不住的,很顯然,蘇紅玉對清影懷着很大的惡意,我不會因爲她是孕婦,就可以原諒她的。”
即便在睡夢之中,蘇紅玉說出蘇清影早已經死了時候的語氣方正業還記得非常清楚,如果不是恨到極致,她是說不出那樣的話來。
再加上之前的種種跡象,都表明了蘇紅玉對待蘇清影不懷好意。
之前因爲沒有更加確切的證據,方正業並不能如何,很多事情都要看在親戚的面上退讓一步,但是現在可不一樣了。
抓住了這樣的一個把柄,方正業如何能放過?
“你不用再勸我了,大伯,我們兩家還是親戚,但是跟蘇紅玉之間,就憑着她今天說的這些話,我們已經沒有任何來往的可能性了。”
方正業斬釘截鐵地說道,看到他這樣子,方賢德也知道方正業這是動了真怒,他長嘆了一口氣,再次向方正業道歉。
“這次的事情是我們不對,回頭我一定好好說蘇紅玉的……”
方正業沒有再說什麼,看到他這樣子,方賢德也沒好繼續再多說什麼,轉而回了病房之中。
蘇紅玉還在捂着臉嗚嗚嗚地哭着,那模樣看起來甭提多傷心了,方賢德看到她這樣子,眉頭皺得更緊,沒好氣地說道。
“行了,你能不能別哭了,瞅瞅你這辦得是啥事兒?你說說你……”
然而方賢德不說還好,這麼一說,蘇紅玉捂着臉哭得更大聲了,這要是被人看見了,說不得還以爲是他這個老公公欺負蘇紅玉這個做兒媳婦的。
方賢德的臉頓時黑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再說什麼,蘇紅玉估計也聽不下去,說不定還會哭得更加大聲——此時的他終於體會到了許文靜的憋屈,想到之前在家的時候,許文靜還沒說啥呢,蘇紅玉倒是先哭上了,最後方正堂護着媳婦兒,成天跟許文靜鬧彆扭。
那會兒他還說許文靜太計較了,讓她別對蘇紅玉太苛刻,還說如果不是因爲許文靜太過分的話,蘇紅玉怎麼能哭成那樣子?
現在輪到他自己受着了,他才發現之前許文靜說蘇紅玉的話一點兒沒錯。
“你也甭覺得蘇紅玉有啥委屈的,她就是故意哭着讓人憐惜的,甭管她有理沒理兒,只要她哭了,立馬就成了受委屈的那個,你沒瞧見你兒子被她給耍得團團轉嗎?”
那會兒方賢德還覺得許文靜誇大其詞,現在看來,倒是自己想差了,蘇紅玉確實是利用哭來達成她自己目的。
“你吃飯吧,我走了。”
丟下這句話後,方賢德轉身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