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天水城南城門比平時早開了半個時辰。
浩浩蕩蕩的商隊整齊劃一的出了城門,前面一隊威武的騎兵絕塵而去,後面跟着三個小隊的衛兵,全身武裝着銀白鎧甲,長槍寒光閃閃。
衛兵後面跟着裝的滿滿商品的貨車,隊伍中間有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絡腮鬍子騎着一匹軍馬始終跟在馬車左右,神情看上去非常謹慎。
隊伍最後面,纔是秦牧所在的傭兵隊伍,他們沒有光鮮亮麗的鎧甲防身,依舊穿着粗布青衣,只是手裡多了一件趁手的兵器而已。秦牧揹着一把巨弓,手裡反握着一對鋒利的匕首。
天水城的皇家商隊“天水商號”,每個季末都會在天水城採購足量的金沙礦,運往南部聯盟北方的黑鐵城,那裡盛產鐵礦,卻極度缺乏與魔法共鳴極佳的材料--金沙礦。到了那裡,天水商號將會再一次採購足量的鐵礦,運往吟風城。
吟風城盛產水晶,而水晶製成的藝術品卻是天水城貴族最熱衷的收藏精品。
返回的途中繞路靈元城,在那裡置辦一部分上好的絲綢,一趟下來往往能夠掙的盆滿鉢滿。
然而南部聯盟並不太平,五城當中,除了黑鐵城兵力強盛之外,其餘幾城的兵力,依靠堅固的城牆,也只夠勉強守護城內的安危,常年累月,匪患四起。
哪怕是名冠天下的天水商號,也不得不臨時招募一些強壯的傭兵,用以擴充商隊的戰力。
天色微蒙,趁着夜色出城儘量避開了人們的耳目。商隊前行的速度不算太快,前些天連續的降雨,路面並不算平坦,偶爾車輪陷入水坑,秦牧他們會迅速的撲過去,合力擡起裝滿礦石的貨車。
就這樣一路顛簸而行,到了午飯時間,隊伍不得不停下來休整。
“小姐,怕是會耽誤些行程,路實在是顛簸了些!”絡腮鬍翻身下馬,敲了敲車窗彙報上午的行程:“剛過了亂坪山,離城該有十里地了!”
“無妨,注意警戒!”馬車內傳出一聲清脆的女聲,顯得氣定神閒,並沒有過分擔憂。
“隊長,安排那羣賤民去警戒吧,讓兄弟們踹口氣,保存體力!”這時候一個小隊長跑步過來,不屑的指了指身後的傭兵。
“派幾個老兵過去盯着,還是小心些!”絡腮鬍嶽南天到沒有覺得不妥,招募傭兵只是小姐的意思,在他看來有些小題大做,這麼多年,只要有他在,天水商號從沒有在外面吃過虧。
小隊長一邊朝着傭兵隊伍走過去,一邊拔出腰間的佩劍:“嘿!都坐着幹嘛,散開,警戒!”,說着一腳踹在秦牧的屁股上。
秦牧起身的時候取下背上的弓箭,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商隊停在道路左側的一處平地上,另一側是一片光禿禿的樹林,林間落了一層厚厚的枯葉,身後就是一條小河,河水不深,可以清楚的看見河底的石子。
沒有多想,秦牧一頭鑽進了樹林裡面,一直往更深的方向而去。
傭兵各自散開,彼此保持着適當的距離,秦牧在一處較高的土坡上,找了一棵粗大的樹爬了上去,這裡視野開闊,幾乎可以看到整片區域,撘弓上箭,一雙眼睛仔細的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士兵們架起了爐竈,裊裊炊煙升起,淡淡的肉香飄過來,秦牧不得不收回目光,從懷裡掏出一個乾癟的饅頭,放進嘴裡,用力的撕下一塊。
烏雲散開,溫暖的陽光灑落在他手背,秦牧滿足的露出一臉真誠的笑意。他很滿足現在的生活,能夠不餓肚子,不用躲在陰寒的巷子裡祈禱雨水趕緊停下來,甚至偶爾還可以吃到肉,這樣的生活對於貴族來說不值一提,而對於他來說可是得之不易的。
這時候難免會想起小五,那個跟自己一樣擁有黑色頭髮,黃色皮膚的低等賤民,他們曾經那般渴望這樣溫暖的陽光,甚至希望冬季永遠不要到來。
“咕咕!”突然,一羣驚慌的雲雀從落葉堆上飛起,瞬間朝着小河的方向飛去。
秦牧趕緊一口吞下手裡剩餘的一點麪包,一雙烏黑的眼眸閃動着危險的光芒,像是一隻潛伏在黑夜裡的花豹,在找尋獵物的時候那種嗜血和瘋狂的目光。
四下突然變的寂靜,唯有商隊那邊偶爾傳過來陣陣歡笑,林子裡其餘傭兵沒有任何發現,只是沒有得到隊長的命令之前誰也不會擅自離開,他們漫無目的的四處遊蕩着,其中絕大部分傭兵已經找了一個相對乾燥的地方坐下休息。
秦牧的眉頭擰的更緊,他有一種超乎常人的感知,與生俱來,曾經多次救過自己的性命。這時候,他的眼皮一直在跳,這是因爲內心緊張而導致的條件反射。
他很想出聲警告大家,可是萬一自己錯了呢?主人怪罪下來自己一個賤民很有可能屍骨無存,在整個滄州大陸,除了處於權力巔峰的高等貴族,任何一個賤民的死都是無足輕重的事情。
除非你戰功顯赫官位在身,或者有一羣貴族朋友,顯然這兩點秦牧根本就不沾邊。
篝火旁,嶽南天正用一塊白色的絲巾仔細擦拭着心愛的佩劍,身邊圍坐着剩餘的幾個隊長。
之前呵斥傭兵的小隊長生着一雙明亮的藍色眼眸,白皙的小臉,此刻手裡捏着一塊烤肉,小口小口的撕咬着,看上去非常紳士。
“我敢打賭,真要是遇到戰鬥,那羣賤民肯定會背棄男人的尊嚴,舉手投降。真不知道主人怎麼會想到僱傭一羣賤民跟我們同行。”小隊長自顧自說,完全沒有注意嶽南天皺起的眉頭。
“羅飛虎,你非議主人,就不怕被割舌嗎?”嶽南天用拇指試了試劍刃的鋒利程度,突然手腕一抖,利劍已經架在羅飛虎的脖子上。“別說我沒提醒你,再敢非議主人的決斷,擔心我手一抖,在你脖子上劃一道口子。”
羅飛虎臉色大變,萬萬沒有想到嶽南天會如此較真,自己哪敢非議主人,無非是覺得那羣賤民在浪費糧食,拖慢商隊前進的速度。
“隊長,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覺得那羣賤民根本沒什麼作用!”羅飛虎手裡的烤肉掉了下去,嘴裡突然泛起一股酸楚,嶽南天不是他可以得罪的起的,就算他真的殺了自己也不會受到任何制裁。
“咻!”正在這時,破空之聲響起,一枚火箭當空炸裂。
“敵襲!列陣!”嶽南天臉色鉅變,長劍一收,轉身騎到馬背,第一時間朝那倆華貴的馬車奔去。
士兵們慌亂的拿起兵器,將馬車以及貨物圍在中間。
“啊!”慘叫聲戛然而止,一個又一個傭兵被躲藏在枯葉下面的黑衣人放倒。
隨着信號箭的炸裂,埋伏者似乎明白自己的行蹤已經敗露,沒有必要繼續隱藏下去,一聲接着一聲尖銳的呼嘯,大片大片的黑衣人從落葉堆裡冒了出來。
他們看上去訓練有素,相對於只是臨時訓練了半月的傭兵簡直就是勢如破竹,手起刀落,傭兵甚至還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黑衣人砍翻在地。
樹林裡此起彼伏的慘叫讓人心寒,在確定士兵已經集結完畢並且嚴陣以待後,嶽南天大吼一聲:“一隊隨我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