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一路跟着行癡,他倒也沒有走遠,只是穿過這層層疊疊的低矮冬青樹,來到了白霧繚繞的湖水邊。
來這裡之前,這和尚還拎了一個竹籃,裡面不知道放着什麼東西。
行癡來到湖邊,把竹籃放下,伸着頭,朝湖水下面望着。
這時,眼前五十步距離外,一隻通體月白色的鱷魚,從水底的洞穴裡鑽了出來。
這鱷魚,渾身的鱗甲,猶如瓷片,在月色下閃動着皎白光澤,遠遠看去,簡直就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而不是一隻真正活着的動物。
行癡見了月白色鱷魚,絲毫不感覺奇怪,葉凌有種感覺,行癡似乎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爲了這隻鱷魚。
遠處湖岸上,一隻飲水的小鹿,正在專心的低着頭。
鱷魚朝小鹿慢慢摸過去,身形如同水中的月亮倒影。
它明顯是在捕獵,而小鹿則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
“哎呀,哎呀!”行癡連連嘆聲,似乎“哎呀”兩字,就是他的口癖。
他焦急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是一截枯木。
葉凌往前走了幾步,但仍舊躲在樹後,不如那隻鱷魚發現自己。
葉凌看清了行癡手裡的物件,那是一副小孩子玩的彈弓。
行癡低頭轉了一圈,拾起地上的幾塊小石子,捏出其中一塊,放在彈弓上。
眯起一隻眼,這位和尚,沒有了之前的那副超然物外的淡然氣質,此刻好似一位極其幼稚的孩童,拉動彈弓的動作,十分笨拙。
嗖——!
行癡鬆開弓弦,小石子如梭鏢般飛旋出去。
可惜,石片在半空中改變了方向,在空氣中一旋,打在了月白色鱷魚的身旁。
石子在水上,打了一連十幾下的水漂,咚咚咚地,留下一串漣漪後,才沉入水裡。
那月白鱷魚,眼裡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但並不憤怒。
小鹿被小石子吸引,忽的擡起頭來,警覺的盯着湖水。
鱷魚隱隱下沉,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也看不到任何水花。
年幼的小鹿,神志未開,只知道吃喝,很快便再次低頭飲水。
葉凌眼見這月白鱷魚,從深水,慢慢靠近小鹿……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行癡一邊嘆氣,心裡卻有了新的計謀。
他拉開彈弓,再次放上一枚石片。
鱷魚不好打,可小鹿目標很大。
嗖——!
又是一聲,這次,行癡將石片精準的打在了小鹿的後退上。
頓時,一陣驚慌的嘶鳴,小鹿嘴上的水花,在月下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
轉眼間,小鹿便跑進了身後的深林中。
行癡揮拳慶賀,彷彿打贏了一場勝仗。
這時,那月白色鱷魚,突然出現在了行癡腳下的湖岸。
它一躍出水,張開大嘴,在行癡的腳下,兇狠的一張一合。
行癡被嚇壞了,跳着腳連連躲避。
見和尚單腳站立不穩,鱷魚很狡猾地用尾鞭一掃,和尚便跌在了地上。
圓溜溜的腦袋,恰好摔在鱷魚張着的大嘴前。
鱷魚沒有要下去,反而是發出了類似人類大笑的聲音。
它熟練的用尖牙挑開竹籃,裡面放着的,原來是四根黃燦燦的玉米棒。
叼着玉米, 一轉眼,鱷魚便轉身躍入了湖水中,消失不見。
葉凌只覺得眼前這一切,不像是凡間景緻,而是應該在瑤山,那個靈獸與妖獸遍地的地方。
朦朧的水澤旁,行癡閉着眼,身子縮成一團,嘴裡唸唸有詞。
既然鱷魚已經走了,葉凌便從藏身處走了出來,蹲在行癡身邊。
他這才聽清,行癡念得是往生咒。
合着,這和尚是在超度自己呢。
“師傅,師傅?”葉凌拍了拍行癡的肩膀,“鱷魚已經走了,夜霧溼涼,咱們是不是先回去?”
行癡緩緩睜眼,這纔想起來,今天多了葉凌這麼一位看客。
他趕忙起身,滿臉歉意道:“貧僧多有失態,讓施主見笑了。”
“不能這麼說。”葉凌擺擺手,道:“你區區一個凡人,有膽量阻止妖獸殺生,論膽量已經是人中龍鳳了。”
行癡聞言,有些詫異地道:“施主知道那鱷魚是妖?”
“不僅知道她是妖,而且她還是大妖,名叫白池,我說的對嗎?”
行癡神色一凜,但很快又舒緩下來,手中一拜,道:“能找到我這座小廟,我也早該想到,您不是一般的人。”
既如此說,也就算是默認了。
“葉施主,貧僧的事情做完了,咱們可以回了。”
葉凌卻擺擺手,道,“不了,我在這湖邊逛一逛,你這地方僻靜得很,倒是一處人間仙境。”
行癡嘴角隱隱抽動了一下,“仙境?那湖對岸,明明是地獄啊。”
“什麼?”葉凌轉頭。
“啊,沒什麼,施主若要閒逛,貧僧就先告退了,您一定要記得,不要去招惹湖對岸的墨玉門,以免麻煩上身。”
墨玉門……
葉凌暗自唸叨了一遍這個地方。
“好,我知道了,您請回吧。”
葉凌負手立於水岸,見行癡走遠,才緩緩開口道:“老朋友,還躲在水裡幹嘛?我們敘敘舊吧。”
話音一落,只見這湖水,“通”的一聲,躍出一位膚白貌美的女子。
她不似加西婭那般溫婉,也不是小棠和阿勝那種古靈精怪。
只見這女子,一聲的月白色寶甲,手中握持着一對倒刺雙刀,彷彿兩根獠牙。
大妖白池,曾經短暫在蓬萊仙宮擔任除魔大將軍的一位猛將。
自願下凡後,她的功力,也需要重新修煉。
葉凌望着這女子,劍眉星目,一臉英氣,不輸男兒,便知她目前的實力,依舊恢復到了不錯的水準。
“葉戰王!”白池抱拳行禮,“好久不見!”
葉凌也抱拳,而後從腰間解下了一個精緻的酒壺,拋給白池。
這位妖中女將,打開壺蓋,豪飲一口。
“釀月白!”她驚喜地道,“自從下了天界,好久都沒有喝到這個味道了!是戰王親自釀的?”
“算是吧,我最近很忙,這是我的一位小徒替我釀的。”
這釀酒之人,便是申桃。
也釀月白,也是葉凌以皇家金鵬,特意從天衍宮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