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用功的一聲“娘”,把所有人都給喊愣了,就連野豬也安靜了下來。
這時候,所在角落的賈大爺,也連滾帶爬的滾過來,一把抱住兒子,護在野豬身前。
突然, 渾身都捆縛着靈氣鎖鏈的野豬,扭動着頭顱,似乎是發出了一聲長嘆,隨即周身猛地一振,竟是硬生生地將鎖鏈掙斷!
她的力量太強了,實力遠比看上去要強大許多。
當然,張不乖所設下的靈咒,也確實不是很厲害,畢竟他的寒毒初愈,修爲沒有完全恢復。
野豬晃動着身子,站立身起來。
軍士們舉起武器,全神貫注地戒備着。
葉凌舉起手,示意雙方都不要輕舉妄動。
那野豬晃晃頭,後腿稍稍用力,突然把賈大爺給撞出了一溜跟斗。
隨後,她周身靈光閃爍,回覆了原先的婦女模樣。
化成人形的她,雖然眼角與脖頸上有遮掩不住的皺紋,但她的骨相,絕對是一位美人。
“這……這不是賈夫人嗎?!”
這時候,一些在慶州城常年當差的軍士,開始認出了這個婦人。
婦人名叫石氏,曾是賈府的大夫人,後來賈大爺和林緋兒好上之後,就被趕出了賈府,從此杳無蹤影。
衆人沒有料到,賈大爺的前妻,居然是一隻野豬精!
撞擊賈大爺的那一下,她倒是沒有用力,此時賈大爺晃盪着站起身,嘴角竟是鮮血,臉上全然沒有怪罪婦人的神色。
“娘。”賈用功又一聲喊道。
婦人聞聲,直挺挺的腰背,瞬間軟塌下來,走過去,一把將賈用功抱住。
衆人放下了武器。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道洪亮的嗓音穿來,軍士們紛紛散開,一名知縣打扮的人,揹着手走來。
這便是那個新來的年輕知縣,名叫鄧海升。
與他同時到場的,還有慶州城城主。
那婦人聞聲,領着賈用功,緩步走到鄧海升面前,道:“民婦石氏,拜見二人大人。”
“哼。”鄧海升長袖一甩,“民婦?分明是一隻胡作非爲的野豬精!”
石氏低頭不言,賈用功卻罕見的顯露出了不悅的神色,“不許你這麼說我娘!”
一貫木訥的他,今天橫眉立目地盯着知縣,與從前判若兩人。
似乎,賈用功在情緒比較激動的時候,整個人會變得聰明一些。
鄧海升對此置若罔聞,已經盯着石氏道:“大膽孽畜,你擅闖府衙牢獄,企圖劫走重犯,到底是何目的?”
此時沒人敢說話,而新來的這位知縣老爺,並不認識石氏。
氣勢被壓過半頭的城主,此時悄悄走上前,在知縣的耳畔小聲提醒。
聞言,鄧海升一皺眉。
“原來如此……畜生就是畜生,即使修成人形,依舊是是非不分,任性妄爲!”
“大人。”石氏主動開口,語氣不卑不亢,道:“民婦沒有大人說得那麼不堪,民婦劫獄,只是爲了報恩,如今失敗被捕,民婦任憑發落便是。”
“報恩?”城主此時來了興趣,搶上前問道:“那賈有財曾經將你拋棄,另覓新歡,又怎麼會有恩於你?”
石氏扭頭看了一眼賈有財,眼中既有怨恨,又有牽掛,道:“當年……”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裡,石氏娓娓講述了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就和酒館裡那些說書人口中的故事差不多,大抵是一個少年,在山中遇到了被陷阱困住的野獸,最後將野獸救出陷阱的故事。
那個少年就是如今的賈大爺,那隻野獸就是石氏。
世間生靈,種類無數,它們都各有自己的脾氣秉性。
野豬是一隻極度執拗的存在,在她們的認知中,有很多執念是無法撼動的,即使是自己也不行。
賈大爺當年給了石氏一條命,那麼這個救命之恩,無論後來賈大爺對她如何絕情,也無法在石氏的心頭磨滅,終有一天,她會親自報答。
可是,來到人世間走過一遭,她的心中也有了愛憎分明的情緒,所以纔會突然將賈大爺撞飛,這是她小小的報復。
鐵面無私的鄧海升,如今也有些唏噓。
“石氏,本官雖念及你知恩圖報,但劫獄仍舊是重罪,如今判你——”
話沒說完,人羣之外,有人高聲道:“判她無罪!”
衆軍士回頭,見身後人,身姿挺拔,器宇軒昂,眉目雖不俊朗,卻帶着不可侵犯的威武神色。
再見他腰間的一柄人王劍,當即大驚,紛紛跪拜。
“拜見吾皇!”
一時間,牢獄中只剩下葉凌這一行人,還在站立。
“快起身吧,朕微服出巡,若不是遇到這等事情,決然不會現身的。”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石氏面前。
“石氏,朕爲你說情,赦你無罪。”
未等對方回話,他又道:“但是,這牢獄的修繕費用,一律由賈家負責,另外,朕要你在這獄中當職,在此守獄五年,你可願意?”
賈大爺又是手腳並用的爬回來,連連朝段巍山磕頭,“願意,小人願意!小人甘願伏法,求皇帝放石氏一條生路!”
“呵。”段巍山輕笑一聲,“賈有財,現在知道爲你的糟糠說話了?”
賈有財哭笑不得,把頭深深埋進地面,不再多言。
“你這樣的人,有作惡人的心,卻沒有做惡人的膽,城府淺薄,搖擺不定,如今落得這樣下場,也是咎由自取,可憐可嘆啊……”
嘆息一聲,段巍山長袖一甩,繼續道:
“好了,就這樣吧。”目光掃過衆人,最終落在賈用功的身上,“你原先那個名字不好聽,朕爲你賜名‘賈勇’,希望你今後走上正道,莫學你爹。”
此時,賈勇又回到了原先的癡傻模樣,對段巍山的話語沒有理會。
臨走前,段巍山湊到葉凌身邊,道:“我在府外茶館等你們。”
葉凌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和賈勇一樣癡傻。
段巍山搖搖頭,不知道葉凌在想些什麼,轉而對張不乖道:“張校長,我在外面茶館等你們。”
沒想到,張不乖也是傻愣愣的,象徵性地點了點頭。
“你們都在想什麼呢?怎麼沒有一個人理朕?”段巍山不禁腹誹,低頭,打算和小棠姑娘再囑咐一遍。
可是一看小棠姑娘那直愣愣的眼神,當即就決定不說了。
好生奇怪的一羣人,搞得他堂堂一位皇帝,顯得很沒有面子。
葉凌已經好久沒有說話了,自從上手扭倒了石氏之後,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後來的事情都是知縣與段巍山在主持。
他正在思考一個問題。
一隻野獸的修煉進程,遠比人族緩慢得多。
“若賈有財當年救下石氏時,石氏還沒有修煉成精,那麼到如今,僅僅幾十年的功夫,她的實力怎麼會如此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