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武家的老宅吃完飯, 慎津和美子就帶着伊武賢回了家。家裡還有一個小女孩,雖然有傭人在家幫忙照看着,他們還是有點不放心。
慎津透過後視鏡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少年, 漫不經心的說:“小賢, 不介意我放首歌吧。”
少年沒有回答, 自始而終的沉默。
慎津聳聳肩, 向副駕駛位上的美子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後就從一旁的唱片箱裡拿出一張唱片放進去。
慎津放的是一首英文歌, 歌手暗啞低沉的聲音在車廂裡迴繞。
I will rest my head side by side
To the one that stays in the night
I will lose my breath in my last words of sorrow
And whatever comes will come soon
Dying I will pray to the moon
That there once will be a better tomorrow
I dreamt last night that he came to me
He said: My love, why do you cry?
For now it won’t be long any more
Until in my cold grave we will lie.
一直沒有出聲的少年睫毛動了動,低聲說:“永眠 ”
“嗯, 小賢喜歡這首歌嗎?”慎津立馬接道,“我也很喜歡這首歌呢, 不過我只會唱日語版的。”說着, 慎津就輕聲的和着音樂唱了起來:
我會依偎着與我共渡那夜的人.
我會在留下心碎的遺言後停止呼吸.
不管將要發生什麼.
臨終前我會對着月亮祈禱.
那裡曾經擁有一個更好的明天.
我會依偎着與我共渡那夜的人.
我會在留下心碎的遺言後停止呼吸.
不管將要發生什麼.
臨終前我會對着月亮祈禱.
那裡曾經擁有一個更好的明天.
昨晚我夢見他來到我身邊.
他說:我的愛, 你爲何哭泣?
而現在這一切不會到來.
直到我們躺進我冰冷的墓穴
直到我們躺進我冰冷的墓穴......
慎津的聲音低沉富有男人特有的聲線在車廂裡靜靜的迴盪着。
“你是法國人吧。”伊武突然打斷男人的輕哼指出這個事實,“法國人不會說英語嗎?”
“因爲日本版的永眠纔是我真正認可的永眠, ”慎津換了個檔,繼續說,“這首歌我只學會了日本版的,還想聽嗎?小賢。”
“不用了,謝謝。”伊武也意識到剛纔的情緒過於激動, 他深吸口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小賢。”美子想了想, 還是決定開口。慎津盯着路面, 一隻手按住美子的手, 對美子搖了搖頭。
“什麼事?媽媽?”伊武的睫毛顫了顫, 卻並未睜眼。
“沒事……”美子從慎津的手中抽出手,心下暗自嘆了口氣。
車裡除了男歌手低低唱着的抒情歌曲, 一時間竟安靜無聲。
美子回頭看了眼已經靠着椅背呼吸平穩的少年後低聲說:“辛苦你了。”語氣裡有着暗暗的愧疚。
“沒有,”慎津把車速調慢,讓車子儘可能的平穩下來,“這孩子……不喜歡我是正常的。”
“畢竟當年是我讓你丟下了他一個人在日本生活,”慎津長嘆了一聲,“只是現在有了Ella才讓我明白了父母對於孩子是多麼的重要。”
父母和孩子就像兩根互相糾纏的線,或許有一天線會被剪斷,但那種羈絆會存在於人的一生。
“嗯……”美子低低的應了一聲,“Ella的確很乖,小賢也很喜歡她。”
“呵呵,那是!”慎津的語氣裡有着爲人父母的驕傲,不過想到了什麼聲音又低沉了許多,“只不過這個孩子,心思太重了些。”
雖然說每個時候說話都是溫溫柔柔的,嘴邊也總是掛着淺笑,也不會去頂撞任何人。但是那雙黑眸卻深不見底,讓人無法猜測這個少年到底有多少心事。
“他的父親也是這樣,有什麼事從來不說,唯一有的也只有無條件的包容。”女人的口氣雖是埋怨,卻仍能聽出裡面的歡喜。
“你啊……”男人無奈的低嘆,車子裡再次靜無聲息。
他們本以爲睡着的少年突然睜開眼,黑眸如星,但又閉上眼,眼角滑過一道水痕。
爲什麼所有的人都認爲他是他父親的替代品,從未見過的大伯伯母是,那個叫做跡部的男人的男人是,就連……一直被他認爲最親的人也這樣認爲。他只是伊武賢,不是伊武淳。
他不是那個男人生命的延續,他是一個獨立的人。爲什麼所有的人都會用一種因爲你是他的血脈而且和他長得很像的理由來幫助他。
除了蓮二……除了蓮二……
只有蓮二,不會把他和爸爸混合在一起。只有他真正在乎的是我這個人,而不是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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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歡迎回家。”
跡部軒一打開門就看見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坐在沙發上,臉色陰鬱。自家兒子景吾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拿着一本財經雜誌看着。
“我回來了,先上樓了。”跡部軒放下手中的公文包,準備越過兩人直接上樓,“景吾,早點休息。”
“啊嗯。”跡部景吾放下雜誌,向男人點點頭。
“跡部軒!”女人坐直身體,直盯盯的看着準備上樓的男人,“跡部軒!你不準備給我個解釋嗎?”
“什麼解釋?”跡部軒饒有興趣的反問。
他斜靠在欄杆上,彷彿是十幾年前那個風流不羈的少年。
“我先上樓了。”跡部景吾彷彿是對這種事見怪不怪了,他淡然的把手中的雜誌拎在手邊,在越過跡部軒的時候頓了頓卻什麼都沒說。
“公司裡的錢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少了那麼多!!!”女人聲嘶力竭的大吼,“是不是你在外面有女人了!是不是!”
跡部軒看着面前女人的樣子皺了皺眉,“綺優,你這樣子真難看。”
女人彷彿受不了似的拿着身旁沙發上的羽毛枕頭向跡部軒甩去,一時間房子內都是羽毛飛舞。
“你還管我好不好看?跡部軒,自從景吾生出來之外你有哪次碰過我!伊武淳那個……”
“閉嘴!”跡部軒眼神一凝,站直了身體,一字一句的說:“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讓你滾出跡部家。”
“你不准我說,我偏要說!伊武淳他有什麼好的,你們全部都圍着他轉!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明明很得意卻裝溫柔的樣子!”
“啪……”跡部軒疾步走到綺優的身邊,他放慢聲音,一字一句的說:“你再說一句試試?”
走到一半樓梯的跡部景吾手中的雜誌應聲而下,在安靜的房間內格外響亮,“爸爸,你沒有資格打她……”
是的,沒有資格。只有他知道自己名義上的男人身邊有多少女人,這麼多年來爸爸都沒有和媽媽同牀共枕過,那個女人在多少個深夜夢迴的夜裡看着自己的丈夫帶着另一個女人回家。
那個第一次被媽媽提起的名叫做伊武淳的人才是他們兩個的導火索吧。
“景吾,你先上去,我馬上上來。”跡部軒收回手,冷冷的看了眼女人,“有什麼話可以說,有什麼話不可以說,我以爲你很清楚,綺優。我一直認爲你是個聰明人,不要讓我失望。”
跡部景吾滑過眼角的淚痣,轉身走進自己的臥室。
跡部景吾的臥室也和他的人一樣,張揚和隱藏在深處的尊貴。以玫瑰紅爲主色,白玫瑰的牆紙,牆邊處不經意的金銀兩色的鑲邊,高貴而優雅。房間裡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張玫瑰紅的kingsize,幾乎佔了一個房間的二分之一。
景吾斜靠在牀邊,手裡拿着雜誌卻明顯的心不在焉。
那個叫做伊武淳的人,究竟是誰?
“景吾,我可以進來嗎?”跡部軒敲敲門,沒有等到跡部景吾的回答就推門而入。
“在看什麼?”跡部軒抽走跡部景吾手中的雜誌翻了翻,“財經雜誌啊,挺不錯的。”
“爸爸……”跡部景吾微微有些猶豫和沮喪,“說實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我的出生,究竟是在你們的期盼還是討厭中出來的。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跡部軒揉了揉景吾的頭髮,輕聲笑道,“景吾,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你覺得呢?”
“啊嗯,本大爺當然是在被期待中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那就行了,早點睡,晚安。”跡部軒輕笑着轉身出去,關上門,“景吾,你的母親,我感到很抱歉。”不等景吾回答就徑直關上門下樓。
過了一會兒,景吾拉開面向公路的窗簾,就看見跡部軒的車從車庫裡駛出,然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