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內,黑漆漆的一片。
就連音樂聲也消失了,一瞬間的死寂。
下一秒,衆人譁然。
原本正在欣賞畫作的人們開始竊竊私語,美術館內的不安和躁動越發明顯。
“發生了什麼事?”
“爲什麼突然黑了下來?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
突如其來的黑暗籠罩了千葉桃子的視線,她的思維也隨着燈滅掉的那一刻中斷。
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知道是停電了,不由有些無奈。
這場停電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巧合。
似乎她每次遇到幸村精市,都會發生倒黴的事情啊……
眼前是一片黑暗,茫茫的黑暗之中,看不見方向究竟在哪裡。
千葉桃子並沒有驚慌失措,她站定在原地,等待重新來電的那一刻。她並不怕黑,週末的時候,她常常會在烏燈黑火的房間裡看鬼故事和鬼電影,膽子也因此被鍛鍊得非常大。
只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美術館裡的人明顯開始慌亂**。
黑暗中,有人踩到千葉桃子的腳,爲了躲開,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不想撞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啊!對不起……”
正要躲開,那人卻在這個時候握住了她的手,手上傳來溫暖的手指觸感,讓千葉桃子頓時如同觸電一般,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雖然她並不害怕漆黑,但是那隻包裹着她的手掌寬厚溫暖,一股似曾相識的暖意從掌心傳來,如涓涓細流一般,一點點地涌入心間。她有幾分曖昧與不適,但不得不說,那隻寬厚的手掌卻格外溫暖,傳來春風般溫柔的力量,將黑暗中的冰冷和空虛盡數驅去。
可是,拉着她的人是誰?
周圍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任何的人和事物,所以千葉桃子也辨認不出眼前的人。
“幸村學長?”她試探着問了一聲。
“……是我。”
熟悉的聲音帶上了幾分遲疑,同時,他不但沒有鬆開握着千葉桃子的手,力道反而稍微收緊了一些。
千葉桃子的第一個反應是驚訝,幸村學長居然會主動拉她的手?
第二個反應,這是她的錯覺吧?還是她出現了幻聽?
第三個反應,難道……幸村學長怕黑?
這個念頭在千葉桃子心裡一閃而過,但她半信半疑。幸村學長平時看起來溫柔卻不失氣勢,很有領袖的風範……他怎麼看也不像是怕黑的人啊。
她帶着疑惑,又怕傷了幸村精市的自尊,於是再次試探性地開口道:“幸村學長,你……怕黑嗎?”
話剛落音,千葉桃子能察覺到握着自己的手明顯僵了一下,這讓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幸村學長也會怕黑,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心中瞭然的千葉桃子沒有再掙扎,只是任由幸村精市緊握着自己的手。
兩人相對無言,沉默了一陣,就這麼靜靜地站着,但溫暖卻通過二人相握的雙手靜默地流淌。
千葉桃子有些走神,在嘈雜的人聲中,竟覺得能清晰地聽到幸村精市的呼吸聲,不像素日那樣平靜而均勻,這次聲音有些沉。
他們保持着這樣的狀況,度過了像是幾個世紀那麼漫長的幾秒,眼前忽然明亮起來,黑暗被光明所替,美術館裡的其他人都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終於來電了啊……”
千葉桃子回神,便與幸村四目交接,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鳶紫色的眼睛。
那一瞬間,時間彷彿完全靜止,定格在這一畫面。這一刻,他們的眼中唯有彼此。
幸村精市的目光幽深而難以捉摸,目光流轉,嘴角溫柔的微笑熟悉卻也陌生。
曼妙輕柔的音樂再次響起,很快美術館又恢復了滅燈前那種舒適靜謐的氣氛。
“……幸村學長?”
“抱歉。”
幸村精市方纔醒悟過來一樣,鬆開了手。
從他的掌心中收回了自己的手,千葉桃子有些尷尬地看向了別處。
兩人一時無言,在相對安靜的美術館內,氣氛略有些微妙。
千葉桃子自然是感受到了氣氛的尷尬,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麼來緩解現在尷尬的氣氛。
幾秒後,她擡頭:“幸村學長,剛纔的事情……我會保密的。”
“好。”幸村精市揚起一抹笑容,很自然地跳過了這個話題,“對了,千葉桑,剛剛聽你說,你最近在寫一個有關畫家的故事?”
“是的。”千葉桃子微微怔了一下後,點頭回答道,“說實話,對於美術鑑賞其實我並不太在行。今天到上野美術館是打算看看,能不能找到靈感。”
“如果不介意的吧,我想我可以臨時充當你的解說員。對於這次展覽的畫作,我還是略知一二的。”
“真的嗎?那太好了。”
兩人彷彿心照不宣,對方纔停電時握手一事隻字不提,都很有默契地對避開了剛纔的話題。
千葉桃子立刻翻出了隨身所帶的筆記本和筆,幸村精市則主動爲她介紹起牆壁上裝裱的油畫來:“這個是淺井碧空子小姐的《菊花與刀刃》,是日本少數的抽象派女畫家,這幅畫當時一出來,在全國轟動了好一陣子,還在法國得了獎。”
千葉桃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記錄下相關的信息後,又指了指另外一幅畫:“那幸村學長,那幅是什麼?”
“這是前蘇聯著名油畫家莫伊謝延科先生的作品《五月九日》,他是一位很出色的風格獨特的軍`事題材畫家,這幅畫他用了一種奇特的描繪方式,採用哲理性語言同觀衆對話。當然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幅不過是複製品……”
“還有,旁邊那兩副,是意大利著名畫家卡拉瓦喬的作品《自畫像》和《年輕的酒神巴克斯在病中》,卡拉瓦喬出生於1571年,他出生的地點是在北意大利倫巴底省的卡拉瓦喬村,所以人們稱他卡拉瓦喬……”
幸村精市很有耐心地爲她解釋,臉上始終掛着溫潤如玉的笑容。
最後,兩人在走廊的末端停了下來,千葉桃子擡起頭,看向牆壁上一副向日葵的畫作:“幸村學長,這是梵高的作品嗎?”
“你知道他?”
千葉桃子點頭:“這位畫家的故事我瞭解一些,聽說他的作品是在他死後才紅火了起來。”
“是的,文森特·威廉·梵高是後期印象畫派代表人物。”幸村精市的語氣裡帶着一絲惋惜之意,“他去世之前,他的畫作一直得不到別人的欣賞,年輕時的他充滿幻想、愛走極端,但是在生活中屢遭挫折和失敗。梵高在他短暫一生中留下大量震撼人心的傑作,只可惜直到他死後不久,他的作品才被推崇起來。”
在幸村精市的解說下,千葉桃子收集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她看了一個長廊的畫,只覺得分外有意思,一點都不枯燥。看到後來,也就忘記了先前的尷尬,樂在其中起來。
參觀結束後,千葉桃子愉快地收起筆記本,一臉感激地看向旁邊的幸村精市:“幸村學長,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作爲報答,我請你喝東西吧。”
幸村精市卻微笑着拒絕了她的提議:“不,應該是我請你纔對。”
“哈?”
“上次你發現了切原食物中毒的事情,我還沒感謝你呢。”幸村精市直直地看着她,那雙鳶紫色的眸子帶着一種誘惑人心的魔力,加上臉上溫柔猶如三月春風的微笑,輕易讓人迷失了心神。
但千葉桃子仍然有些猶豫:“可是……”
發現切原不過是碰巧的事情。而且,她幫助的人不是切原嗎?爲什麼要由幸村學長代爲感謝?
關於這個問題,幸村精市是這樣解釋的:“我畢竟是他的部長呢,自然也有一部分責任的。”
這個理由有些奇怪,卻合情合理,千葉桃子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她想了想,然後朝幸村精市莞爾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推遲了。”
兩人一同離開了上野美術館,走在j□j鬧非凡的人行道上。
“我知道附近有一間……”
卻在這時——
“忍足侑士!!!”
一個充滿着怒氣的聲音突然響起,傳入了兩人的耳中。
千葉桃子和幸村精市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循聲望去。
馬路旁邊,那名叫忍足侑士的戴着眼鏡的藍髮少年一怔,下意識把手機收到了褲兜裡,回過頭看着一個娃娃臉的短髮女生猶如一頭髮怒的獅子一般朝着他大步衝了過來。
“請問你是?”
忍足侑士看向神情憤怒的短髮女生,眼中閃過一絲困惑的神色。
“忍足學長……”
另一個梳着單馬尾的女生怯怯地從短髮女生身後伸出頭喊了一聲,面色也有些尷尬:“很抱、抱歉,我已經勸過她了,可是她不聽我……”
“這是什麼?!這就是你最近一段日子對我避而不見的結果?!還是說你們海外交流委員會給你們的福利啊?!”
短髮女生怒吼着,掏出了手機直直地伸到了忍足侑士的眼睛前,一邊吼着一邊把手機戳了過去。
忍足侑士有些不明所以地後退了幾步,看向短髮女生的手機。那是一張用很多張照片拼接起來的圖片,上面有很多風情萬種的美女,有金髮的、紅髮的、藍髮的,都有一個特徵——腿很長。在照片裡,忍足侑士對美女們勾肩搭背,嘴角勾勒着魅惑人心的笑容,從照片裡可以看出,他跟這些美女們交談得十分愉快。
可是忍足侑士眼中分明只有迷茫的神色——很顯然,他完全不知道什麼回事。
“等一下!這些照片是怎麼回事?我什麼時候拍過這種照片了,還有這位小姐,你到底是誰?請你冷靜!我真的不認識你——”
忍足侑士繼續後退,邊說着邊把自己的臉和手機拉開了距離。
“哼!你還裝!你這個人渣,是誰當初信誓旦旦地說喜歡我,說以後只對我一個人好?虧我還那麼相信你,你就那麼對我!還好有人撞見了你那麼逍遙的樣子,真感謝那人拍下了你最齷齪的一面!!!”
短髮女生憤怒地說着,臉漲得通紅,雖然怒氣衝衝,但因爲那張精緻可愛的娃娃臉,反而看上去卻是一副極其委屈的樣子。
不知不覺,三人的周圍已經圍上了一圈人。
當看到短髮女生含着淚委屈得讓人心疼的臉之時,忍足侑士儘管莫名其妙,但還是不由自主慌了起來:“這位小姐啊,你冷靜一下,我們先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啊——!!”
然而他話未說完,短髮女生突然一記漂亮的右直拳,直直打在了忍足侑士高挺的鼻子上,一聲慘叫後,忍足侑士轟然倒地,鼻血華麗麗地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
“忍足侑士,你聽着,老孃今天就是來跟你說,我們之間完了!哼,可是不揍你一頓,我就太對不起自己了!你以後再出現在我面前,試試看。”
短髮女生惡狠狠地說着,又狠狠地朝坐在地上捂着鼻子的忍足侑士踹了一腳。
“嗷!”
“像你這種敢做不敢認的人渣,就該去死!”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人羣中一陣驚呼,大約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嬌小可愛、看似楚楚可憐的女孩子會突然逆襲,展開了如此暴力的攻勢。
像你這種敢做不敢認的人渣,就該去死……
像你這種敢做不敢認的人渣……
這種敢做不敢認的人渣……
這種人渣……
人渣……
“人渣”這個詞明顯觸痛了千葉桃子的神經,她僵了一下,下意識往幸村精市身後挪了過去。
而那一邊,短髮女生兇狠地瞪了忍足侑士一眼,轉身離開,人們主動讓她出了一條路。
“抱、抱歉,學長,我會好好勸說她的!”而單馬尾女生則是充滿歉意地看了地上捂着鼻子一身狼狽的忍足侑士一眼,轉身追上了短髮女生的身影。
隨着短髮女生瀟灑地轉身從人羣中大步離開,看熱鬧的人們也漸漸散去,只有那位男主角被遺留在原地,看着一手的鼻血不知所措。
不經意的擡頭,對方發現了他們,眼中有一絲詫異之色閃過。
“立海大的幸村?”
跟幸村精市柔和的嗓音很不同,這位藍髮少年的聲音帶着特有的關西音,宛如大提琴般低沉醇厚,又帶着點點的魅惑低啞。
“要不先擦擦鼻子?”幸村精市微笑着問道,看向了一旁的千葉桃子,“千葉桑,你有帶紙巾嗎?”
千葉桃子點了點頭,收回了同情的目光,從包裡翻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
“謝謝。”忍足侑士拾起掉在地上的眼鏡,站了起來,從千葉桃子手上接過紙巾,擦去手上和臉上的鼻血。
“需要去醫院處理一下嗎?”
“不用了,謝謝。不過……你們是在約會嗎?”忍足侑士揚了揚眉,疑惑的目光在千葉桃子身上打轉,“我覺得你有些眼熟……”
約會……
“……不,我很肯定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她十分果斷地打斷了忍足侑士的話。
幸村精市則是輕笑出聲:“沒想到,冰帝的忍足侑士也會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忍足侑士重新戴上了眼鏡,語氣帶着無奈和糾結:“讓你們看笑話了,其實我也沒弄清發生了什麼事,大概是某些人的惡作劇吧……”
“惡作劇?或許,我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幸村精市微微一怔,聲音帶上了幾分歉然,“很抱歉,忍足,我覺得我應該要爲仁王的惡作劇跟你道歉。我沒想到他會裝成你的樣子……咳,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仁王?立海大的欺詐師仁王雅治?”忍足侑士臉色僵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原來是他……”
如果是仁王雅治做的“好事”,那麼所有的事情都能說得通了。
“幸村,我很期待能在下次的比賽跟你們的欺詐師交手呢。”忍足侑士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讓千葉桃子驚訝的是,他表現出來的優雅並不亞於立海大的紳士柳生比呂士。
幸村精市回以友好的微笑:“我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那麼,我先回去了,期待下次的比賽。”
“一路走好。”
看着忍足侑士離去的背影,千葉桃子回過頭,聲音帶有幾分的猶豫:“幸村學長,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
“沒關係。”幸村精市溫和的聲音帶着笑意,臉上的笑容加深,“仁王做了這麼多次‘好事’,又代表網球部接受《網球月刊》的專訪,身爲部長,我總要給他一點回報纔是,不是嗎?”
千葉桃子眨了眨眼,心中肯定了一個事實:雖然幸村學長臉上總是一副溫柔無害的表情,但他的內裡絕對是黑的是黑的,純良的外表下頭隱藏着多麼可怕黑暗的物質啊!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在心裡默默點贊:幸村學長,做得好!
注:1]2]3]文中畫家信息除淺井碧空子《菊花與刀刃》爲虛構外,其餘均摘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