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真田弦一郎還是沒能沉住氣, 去教室裡把真田凌月找了出來,兩個人站在天台上面對面,氣氛緊張。
所以他們沒能看見坐在陰影后面的司葵和丸井文太。
“她受傷了。”
真田弦一郎開門見山, 話是說得委婉, 但在真田凌月的耳朵裡聽來, 還是太過於直接了, 她不悅地說, “是不是隻要她受傷,是我做的?哼,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在學校裡得罪的人可不止我一個,有很多女生看她不順眼。說起來, 真正害她受傷的不是我, 是你們。爲了保護好你們的小公主, 你就好好約束一下仁王雅治、丸井文太他們。”
“我不想懷疑你。”見真田凌月似乎是生氣了,真田弦一郎試圖地解釋了一下, 可他的解釋明顯是很沒有說服力。
惹得真田凌月尖笑連連,“等一下,全校的人都會知道她受傷是我指使人乾的。”
對她這種冷嘲熱諷,真田弦一郎完全無動於衷。
“當初那件事,你做得太過分了。”
也不知這句話是不是刺到了真田凌月, 她的聲音突然就高了起來, 甚至還半躬着身子仰頭惡瞪着真田弦一郎, “那是因爲你們太膽小了, 想保護她都不敢保護。當年那件事, 你以爲是我自己想做的嗎?我被那些人欺負,她竟然真的沒有要來幫我意思。她說過, 我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呀!”真田凌月死咬脣,眼淚涌現出來打着轉,流了下來。
看到了眼淚,真田弦一郎的面上才微微動容,遞出了一塊青色花邊的白手帕。
“你傷到她了。”等真田凌月止了淚,真田弦一郎才這般說道。
聽他的話,真田凌月擦了眼淚,“無聊。你們就沒有傷過她嗎?仁王雅治當初根本就一點要接受天音的意思,你和丸井文太呢,兩個人玩暗戀,都不敢說,就知道在後面看着她守着她,有用嗎?”她一點也沒有提到當年的幸村精市做的是如何的過分,作爲一個哥哥都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妹妹。
這些話聽得陰暗處在沒被發現的地方抱着腿坐在地上的司葵心頭大震,她未曾料到幸村天音和當年男子網球部的少年們還有這些隱秘私事。丸井文太把頭扭到一邊,應該是在不好意思。
被真田凌月揭露了被當成秘密藏在心裡的事後,真田弦一郎那張鮮少有情緒外漏的臉上也流露了不滿,卻又不知如何反駁,畢竟她說的是事實。
“怎麼現在想起來要保護她了。”擦完眼淚後,真田凌月又很淑女地微笑了,“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要走了。”
不多一會,第二道下樓梯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等兩個人的腳步聲再也聽不到了,司葵才用手肘推了推旁邊的丸井文太,“真田弦一郎真的也暗戀幸村天音?”司葵有種想笑又不願意笑的感覺,那位鐵面無私動不動就用鐵拳替代語言教育人被粉絲們稱爲‘皇帝’的真田弦一郎竟會暗戀幸村天音,這是她確確實實沒有想到的,這位立海大的皇帝還真能忍。
“嗯。”文太略爲有些懊惱,他不解葵爲什麼獨獨問副部長而不問他是不是暗戀她。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副部長喜歡你也很久了,因爲凌月和部長的一些原因,沒有說出來。”
他後面特意解釋的這句話,司葵倒沒怎麼用心聽,個人手臂搭在膝蓋上,坐姿不雅地笑說,“你們這位副部長還真有夠悶的,玩暗戀玩得不錯嘛。沒想到他還這麼有趣。真田弦一郎喜歡幸村天音這件事,應該只有你們幾個知道吧。”
“副部長不讓我們說出去。”
司葵打了個哈哈,“你們的副部長還真是很爲部員們考慮呢。跟你們部長一樣貼心呀。”在網球部裡,大家都是一羣對網球有着熱烈夢想的人,所以才能那樣肆無顧及的維護着彼此,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的妹妹。
對這種感情,司葵真的無法理解,網球再好,能比妹妹更爲親切嗎?網球再好,它會說安慰人的話會給人以溫暖的擁抱嗎?
“部長和副部長真的很好。”文太能看出司葵臉上那種略爲冷漠和疑惑的表情,有這種表情是因爲部長和副部長嗎?他也有種部長對她太嚴厲的感覺,總覺得當年部長因爲仁王而去找天音談話,這不該是作爲天音的哥哥該有的行爲。“其實部長還是很喜歡天音的,所以天音不要再討厭部長了。你以前不是很喜歡部長的嗎?天音。”
丸井文太話裡的天音純粹是下意識裡喊出來的,和司葵這般面對面親密別無他人的坐着,讓他不由感覺好似回到了幾年前。那個時候,她什麼話都會跟他說。那時候,他說過要做她的騎士,想到這個孩子般的誓言,丸井文太嘴角的笑苦了,他並沒有做到。
“天音你就原諒部長吧。”
司葵聽後挑挑眉,莞爾笑了起來,頭微微地朝丸井文太的方向偏了偏,“文太以前很喜歡天音吧。”
文太的臉一紅,隨即認真地看向司葵,用力地點頭,“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天音,你——”他鼓足了勇氣正要把埋葬在心裡的話全都說出來,但被司葵一個眼神就給阻隔了,勇氣頓時全無。
看到他這樣子,司葵輕細嘆了口氣,“我是手冢葵。不是天音。”不管她和天音有哪些地方相像,但是爲人處世的方式也不可能完全相像,她就不信這羣人真的沒有發現。
對司葵的話,丸井文太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他完全不明白爲什麼葵在說到過去的自己時總是用‘幸村天音’來稱呼自己,這讓他聽起來會不太舒服,就好像,她不是天音似的。他想了想,才說道,“小葵不喜歡我們叫你天音嗎?”
“不是不喜歡,而是我不是天音了。”司葵笑意更濃卻夾雜些許的無奈還有輕蔑,“你不是很喜歡天音嗎?難道我和天音的不同之處,你都看不出來嗎?”
文太清澈的眼神慌亂了,“怎麼可能。你親口承認了你就是天音呀!你的頭髮,你的樣子,還有,你怎麼可能不是天音。天音,別開玩笑了,一點好笑。”
看到丸井文太慌慌的樣子,司葵撇了撇嘴,她說實話都沒人相信,這年頭難道謊言比較流行?
“天音總是喜歡逗我,真的一點都沒變。”丸井文太見司葵那表情,就認爲是司葵開玩笑逗他玩了,又是一頓高興,就挪到了司葵的旁邊,用充滿無限美好回憶的聲音說,“天音,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
少年眼睛一眨一眨,張得脈脈含情望着司葵,在等司葵的回答,見司葵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就只能自問自答地說,“我說過我要做你的騎士,幸村天音的騎士。就像不動峰的宮野崎一樣。”
“像宮野崎一樣?”司葵詫異地看向丸井文太,這份詫異也很快地消失了。‘宮野崎’的外號好像就是‘騎士’,全稱是‘葵的騎士’。
“嗯。我以前沒有做到,不過這次我絕對不會再一個人逃開的。我要保護你的眼淚。我們都會保護你的,所以不要怕。”
不要怕?司葵好笑地看着丸井文太格外純淨的眸子,“就算你心目中的女神跌落凡塵,墮入地獄,你還會守護她嗎?”
“當然會。”丸井文太斬釘截鐵沒有半絲猶豫地說,眸子閃動着莫名明亮的光。
突然間。
司葵便覺得無趣了,利用牆壁輕快地站了起來,拉了拉有些褶皺的裙子,斜斜地望向了天空,冷冷清清地說,“以後不要叫我天音了。”
“還有,別送我了。”
丸井愣住了,想說些什麼,但是卻想不起說什麼,就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司葵一蹦一跳地下樓了。
‘你就是幸村天音嗎?我是丸井文太,我們做好朋友吧。’
‘天音。我發現一家超級好吃的蛋糕店,放學了我們一起去吧。’
‘要是真喜歡仁王,那就去告白。我會幫你的,沒問題。相信我吧,天音。我可是天才哦。’
‘天音——’
‘天音————’
“天音。”丸井文太垂着頭坐在原地,面容沮喪,他沒料到天音會真的把他一個人丟下自己離開。他說過他要保護她希望能夠成爲她的騎士,但是當危險和痛苦逼近她的時候,他卻慌張地逃開了,措手不及,逃開的那一刻,就像有把刀深深地扎進了他的心裡,時間越久就越痛苦。
然而,現在她回來,卻告訴他,——以後不要叫我天音了。
她是在生氣吧。
……
至於丸井文太現在在想什麼,司葵也不想知道,她很專注地在臺階上一小步一小步地往下跳,滿頭大汗,心裡在暗暗懊悔着,要是早知道一隻腳下樓梯,她絕不會把腳給弄傷了,也絕不會一時興起爬上天台。
“丸井文太是真的喜歡你的。”
司葵不用看就知道是誰扶過了她的手臂,她也就順勢把全身的大部分重量都靠上了剛上來的明非,“確切的說,是喜歡幸村天音。我是手冢葵。”
“可是你用的是幸村天音的身體不是嗎?有什麼區別嗎?”明非笑着扶住了司葵,替她將她往下挪,挪了幾個臺階,就說,“小葵。你最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感覺你要比以前重了不少。”
“重了?我看是你自己不行,還賴在我身上。”說歸說,司葵沒有一點自己動彈的意思。
明非苦笑地搖了搖頭,乖乖地扶住司葵。
“其實我不知道幸村天音到底有過什麼樣的過去,這個該死的系統也沒告訴過我。”司葵晃了晃手腕上的鏈珠系統,笑說,“但是我總覺得自己既然不是幸村天音,那也就沒有必要去替代幸村天音做什麼想什麼,她已經死了,那羣人再怎麼道歉,態度再怎麼誠懇,已經沒有用了。她已經死了。”
他已經死了。司葵那對修長微翹的睫毛斂了下來,瑩瑩有光。就像她,司末已經死了,已經化成了骨灰,她再怎麼後悔也無濟於事了,大概是因爲這樣,所以她纔會不討厭那羣人,纔會覺得這種道歉或諾言特別的可笑。
明非沉默了,他知道她說的司末。
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地下了樓梯,明非也鬆開了手,讓司葵一個人往教室跳去。
“葵。”明非急忙地喊道,聲音不輕不重,但司葵聽見了,轉身看向他。明非的手開始顫抖了,死死地握成了拳頭,眼神遊離,不看司葵,說,“如果我說,司末可以復活。你會怎麼樣。”
司葵眼睛猛地睜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