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裡有些空蕩, 幾乎沒什麼人了。諾大的地方被蒼白的日光燈照得通亮。
“乖乖吃飯,我們先上去洗澡了,等下吃完飯要不要一起打牌?”宮崎看着終於拿了一大堆菜的葉揚, 滿意地說道。
葉揚點點頭, 拿起筷子就不客氣地開動了。
“怎麼像沒吃飯一樣, 啊恩?”一個溫熱的手掌摁在了葉揚的頭頂。
不滿地空出一個手把那個手撥開, “幹嘛, 我累死累活地來做苦力,還不准我多吃點了?”
“不是不讓你吃,又沒人跟你搶, 吃慢點,要是噎到了怎麼辦, 恩?”另一個葉揚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線。
頗爲怨念地看了眼在她對面落座的兩個人, 繼續搗鼓餐盤裡的食物。
“剛剛下午都沒看到你——”
“恩, 我都說了我在幹苦力嘛。”
“什麼苦力?”
“搬運工啊,你們以爲你們喝的牛奶啊, 吃的東西是哪裡來的?還不是我們辛辛苦苦從門口弄進來的?”
跡部眯起眼睛,手指習慣性地點上淚痣,“他們讓你去搬東西?沒有人了嗎?”
“哦,說是第一天大家都很忙,反正我也沒什麼特別的事, 就幫忙了啊, 小瑤她們也有搬吶。”葉揚滿不在乎地接口。
忍足拉過她的左手, 看到上面到現在還泛紅的印跡, 和跡部對看了一眼, 都隱隱有怒氣,真是笨丫頭, 不懂好好照顧自己。
“我先上去了。”跡部拍了拍忍足的肩,最後敲敲葉揚的小腦袋,才轉身回宿舍。
“真是的,景吾下手那麼重。”葉揚抱怨道。
“誰讓你不好好照顧自己?”忍足坐到葉揚旁邊的空位,幫她揉了揉,然後摸到早上在牀上敲到的地方已經腫了個小包了。“怎麼穿着睡衣就下來了?”
葉揚還想反駁,不過看到忍足皺起的眉頭,還是作罷。
“剛剛被小瑤急着拉下來,沒來得及換。侑士,幫我去拿半個西瓜。”
“半個?你還吃得下?”
“恩,讓你去拿就去拿嘛,順便拿把調羹。”
忍足無奈地起身,“嗨嗨。”
飯飽滿足的葉揚靠在椅子上,“侑士,你有把握麼?”
“你說呢?”
“我對侑士有信心啊。”葉揚認真地回答道。
“呵,葉葉——”忍足嘴邊的笑容拉大。
葉揚摸摸自己的肚子,“吃太多了,我們去散步好吧?反正我看你也沒什麼事吧?”
“你又知道我沒事了?”忍足看到葉揚準備說什麼,便直接拉過她的手,“西瓜等下回來再拿,先去散步。”
外面的天空很漂亮,不像很多國際大都市一樣,灰濛濛的,什麼都看不到。雖然月亮有些朦朧,星星有些稀少,但對於葉揚來說還是很滿足了。
“侑士,明天爸爸媽媽要坐飛機回來看我和小漠耶!”葉揚手舞足蹈地向忍足描述。
今天那個時候,她不會就是因爲這個才把她自己埋在那個小世界裡吧?忍足不動聲色地把激動地葉揚拉回身邊,“想他們了?”
“恩,突然就是很想他們吶,都覺得有好久沒有見過他們了,一直在歐洲,也不回日本。”葉揚皺着張小臉抱怨。“我下午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把他們吵醒了,老媽說要明天搭飛機回來。啊啦,明天晚上應該沒什麼事吧,先跟你說好喲,明天晚上不會回來了。啊,還有,他們說志願者要在場邊隨時待命啊,那我明天去你們那裡混——”
“小心!”忍足的目光一直落在葉揚的身上,看到草叢裡突然竄出來的黑影,急忙把葉揚拉到自己懷裡。
“啊!”葉揚低叫一聲,被忍足抱了個滿懷,“什麼東西?”
忍足比葉揚高了大半個頭,聲音從葉揚頭頂上方傳來,“貓。”
葉揚探出半個頭,“呀,是野貓嗎?爲什麼這裡會有貓?”
“應該是從牆頭翻進來的,你有被那隻貓抓到嗎?”忍足看葉揚的神色不對,把她拉開一點距離,上下打量她。
“沒事啦,就被劃到一點點而已。”
“而已?”忍足突然聲音拔高,“水無葉揚,你總是這樣,就喜歡什麼事情自己扛着,不去依賴一下旁人,你這個性子什麼時候能夠變變?”
“……侑士——”葉揚拉了拉忍足的手,軟軟地喊了一聲。
忍足重重地嘆口氣,眉頭鬆了一點,“劃到哪了?送你回房間,坐下來給我看看。”
“……好。”葉揚把剛剛想說的‘不用了’硬生生地咽回肚子裡。“不過,侑士,你去女孩子房間都不用感到不好意思的嗎?”
“那就去醫務室,那裡有消毒的東西。”
“哦,那你要通知景吾嗎?”
“你說呢?”
葉揚轉了轉眼珠,扯開剛剛的話題,勾起嘴角,“既然侑士剛剛那麼兇我——”
“葉葉——”忍足無奈地插了一句。
“所以,罰你揹我回去好不好?”葉揚揚起燦爛的笑臉。
忍足呼出口氣,有些輕鬆,有些愉悅,緩慢而清晰地回答道,“好,你說什麼都好。”
忍足的背很寬闊,讓葉揚有種很放鬆很安全的感覺,雙手鬆鬆地環住他的脖子,把頭擱在他的耳旁,輕輕地低喃,“侑士,有你在真好。”
“又怎麼弄的?”跡部居高臨下地看着被忍足放在公共休息室椅子上的葉揚。
葉揚往忍足那裡縮了縮,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被野貓抓傷的。”
“啊恩,野貓?”詢問的目光瞟向忍足。
無聲地點點頭,“我去拿酒精棉花幫她消下毒。”
跡部往葉揚身邊一坐,毫不客氣地看着旁邊那個已經有些紅腫的腳,盯到葉揚發麻。
“好啦,這次不是我故意的嘛,景吾——”
“每次有事你都不是故意的。”跡部有些嘲諷地瞪着她。
被堵到啞口無言的葉揚低着頭,抓着手邊的牀單。
“好了,景吾,她就是這樣,你不也習慣了嗎?”忍足拿着藥棉走回牀邊,蹲到葉揚跟前,“只好我幫你簡單處理一下,醫務人員正好出去了。”
“嘭”的一聲,門再度被撞開。
切原被架了進來。
葉揚心裡一驚,突然想起來切原和橘杏他們的衝突。腳上和小腿的抓傷已經被忍足消過毒,也處理過了。
一大幫的人全部擠進這裡。
“神尾打了他?”桃城大嗓門第一個響起。
切原坐了另一邊,就像受了氣的小媳婦兒一樣,“好了,夠了!”他揮開勝郎要給他上藥的手,一臉不耐煩。
“呀,不乖乖上藥的小孩就不可愛了哦。”葉揚從勝郎手裡接過藥棉,“嘿嘿,剛剛我也這麼被荼毒過了,你也別想逃。”
“切。”切原輕輕別過臉,不做聲了。
“剛剛神尾和切原起過爭執了,在食堂的時候。”
“哦啊,那麼不聽話。當心我去你家部長那裡告密。”葉揚加重了手下的力度。
“可是不管怎麼樣,也不能使用暴力。”鳳坐在沙發上,雙手支着下巴。
旁邊的宍戶攤了攤手,“本來還以爲他會更有用一點呢。”
葉揚最後在切原臉上的傷口上貼上創口貼,“好啦,雖然有點破相。”
“適可而止吧!我說了,我只是從樓梯上滑下來了而已!”切原迫不及待地揮開葉揚的手,隱忍了很久的話終於脫口而出。“喂,青學的一年級,不要再亂說話,我沒有和任何人吵架!”
“但是,我真的有看到那個人逃跑的身影。”
“是你看錯了。”
梶本雙手環胸,“我們來到這裡是爲了選出對抗美國青年隊的陣容,我認爲沒有時間去考慮那些多餘的事。”
“我還是覺得弄清楚比較好,我們現在開始就要共同生活了。”宍戶接口說道。
“我們不是來搞好關係的。除了自己,其他的人都是對手。”
“哈,真是冷漠呢,原來成城湘南都是這樣的。”
“冰帝纔是吧,不知道有什麼鐵的紀律,但實際上只是一個關係很好的團隊吧。”梶本冷冷地反駁回去。
“你說什麼?”宍戶差點就從沙發上跳起來。
葉揚眯起眼睛,“喂,你對冰帝有什麼不滿嗎?”
“葉葉!”忍足拉過一臉憤憤不平的葉揚,“不用跟他計較。”
“啊恩,都給本大爺回房間去休息,明天不用訓練了嗎?”跡部囂張地看也不看梶本一眼,直接帶頭出了休息室。
“葉葉,你又亂蹦亂跳,從現在到集訓結束爲止,你再敢給我出個意外試試!”忍足湊到葉揚耳邊,語帶威脅。
瞬間變得像只鬥敗的公雞,耷拉在原地,一臉苦相,“哦,那我也回去睡覺了。”
“我送你。”
“不用了吧,我哪有那麼嬌弱。”葉揚突然覺得整個休息室的目光都集中到她這邊來了。急忙掩飾性地捋了捋自己的劉海,然後對大家微微點頭,“那個,你們繼續聊,我先上去了。”
不知道身後的忍足是怎麼出來,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在她身邊了。
“以後不許穿着睡衣就這麼出來了,聽到沒有?”忍足把葉揚的手抓在自己的手心,有些微涼。
“嗨!”葉揚看了看忍足的側臉,“吶,侑士,那半個西瓜——”
“恩?你還惦記着啊?”
葉揚拼命點頭,這種天不吃水果的話會覺得不舒服耶。
“我去幫你拿,你先會寢室。”
“好啊,謝謝侑士!”葉揚歡呼一聲,撒開腿就往307奔。
“葉葉,你終於回來啦,剛剛你的手機一直在響。”
葉揚推開門意外的沒有看到聚衆賭博的畫面,就宮崎一個人坐在牀上看電視。
“不是說晚上要打牌的嗎?怎麼沒人來啊?”葉揚邊問邊拿起被扔在牀上的手機。
“剛剛去杏的房間,沒人在,我就先回來了。”
眯了眯眼睛,切原這小子,其實還是蠻憐香惜玉的嘛,對橘杏還是不錯的。五個未接來電,都是小漠打來的。
啊拉,她都忘了,說好晚上要給滄漠打電話的。
“小漠,剛剛吃飯去了,手機不在身邊。”電話一接通葉揚就開口承認錯誤。
“哦。爸媽說了明天下午的飛機。”
“呵呵,那你明天下午來接我吧,然後一起去接機。”葉揚躺倒在被褥裡。
“好。”滄漠惜字如金地回道。
“小漠——”葉揚拉長音,“我好慘吶,一回東京就被侑士他們欺負。不讓我亂跑亂跳,不就被只小野貓劃到點皮嘛,用得着麼!”
“你又受傷了?這次我可幫不了你。”電話那端傳來短暫的沉默,“你剛剛一直和侑士在一起麼?”
“恩,現在他去拿西瓜了。”
“哦,那沒事了,他會照顧好你的,明天下午來接你。我掛了。”滄漠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悶悶的。
葉揚看着被掛斷的電話,有些鬱悶,通常都是小漠等她先掛電話的呀,今天好反常。
“葉葉,我再去隔壁看看小杏回來了沒有哦。”
“恩。”葉揚笑眯眯地接過宮崎遞過來的電視遙控器。
宮崎拉開門,正巧看到要敲門的忍足,隨即彎了彎腰,“啊,忍足君晚上好!”
“恩,辛苦你了,葉葉在裡面麼?”
“在,我正好要出去,你們聊。”宮崎連忙閃人,動作快得不可思議。
忍足進來後,把門帶上。
“唔,我的西瓜!”葉揚一點都不客氣地先挖了最中間的那塊,然後送到忍足的嘴邊,“喂,別說我奴役你哦,最好的一塊給你吃了。”
張嘴,吃掉那塊送到嘴邊的西瓜,忍足勾起嘴角,然後看着葉揚轉過頭開始對着那半個西瓜奮鬥。
伸手輕輕環住她的腰,把頭擱在她的肩上。
“恩?你還要嗎?”葉揚感覺到肩上的重量,側過頭問道。
搖了搖頭,“你吃吧。去了趟神奈川,怎麼還是那麼瘦呢?”
“幹嘛,有意見就不要抱。”葉揚絲毫不爲所動,“警告你不要亂動啊,我怕癢的。”
“呵呵,知道你怕癢,而且不止這裡喲。”忍足放在葉揚腰上的手收了收。
葉揚狠狠拍掉那隻爪子,斜睇了他一眼,“說了我怕癢,還弄?侑士,等下小瑤就回來了,你還不走?”
“好了好了,馬上就走,明天——”
“啊,對了,明天下午我會請假,晚上也不會來了,後天早上再過來。”
“滄漠應該會來接你吧?”
葉揚點頭,“諾,臨走前一塊西瓜啊,吃完就走了。”
忍足沒有吃,只是仔細而溫柔地吻了吻葉揚左臉頰的那個很淡,不用心看根本看不出的酒窩。
隨即鬆開手,站起身,俯身揉了揉葉揚的頭髮,他最近真的很喜歡揉她的頭髮啊,雖然不復以往的順長,“有回禮麼?”
葉揚的臉有些醉紅,底氣不足地瞪着他,“沒有!”
無聲地笑了笑,越來越喜歡看她這幅樣子了,讓他忍不住一再地去親吻她。紅潤的小臉在燈光下顯得更加誘人,剛想索要一個晚安吻,便聽到開門的聲音。皺皺眉頭,壓下不快,“葉葉,明天不許賴牀,我要在早餐的時候看到你。”
“葉葉——小杏和八神都被我拉過來了,我們可以打——”宮崎話說到一般看到忍足還在,有些尷尬,“那個,忍足君——”
“你們玩,我先走了。”忍足禮貌地一欠身。
“嗨。”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之後,三個女生齊齊擁到葉揚的身邊,“葉葉,你和忍足君是不是有什麼曖昧?老實交代!”
“哪有,小瑤都知道啊,我和侑士還有景吾的感情一向很好,就是這樣咯。”葉揚搶過八神手裡拿着的牌,“不要說廢話了,趁還有時間,快點,我們打80分!”
“我不要和小瑤一幫,上次打牌的時候,她的牌都超爛的,害我們連2都沒打過去!”
“啊——誰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