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沐七夕被百里連城摟在懷裡卻沒有時間理會他。
急急地推開他，轉頭四顧：“薛人妖的靈魂呢？”
他引爆的是種子，靈魂應該沒事，就如虛無先前所說，還能重頭再來過，只是時間問題；
可爲什麼她現在感知不到了？
百里連城亦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周圍。
但他關心的不是薛人妖的靈魂，而是：“這些不是能量種子。”
“連城，你快點找找薛人妖的靈魂，難道是爆炸震飛了？”
沐七夕着急地揪着他的衣襟，挺着大肚子行動不便，以一個別扭的角度扭着脖子四處張望。
百里連城掰着她的下巴，把她的頭轉回來：“放心吧，他沒事，只是走遠了。”
百里連城的實力不是沐七夕可比，感知範圍也是她無法想象的大；
正如他自己曾經說過，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感知到這個時空裡的任何人的靈魂所在。
既然他這麼說了，那肯定是明確地知道薛人妖的去向。
聽到薛人妖的靈魂沒事，沐七夕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又難免一陣難過。
剛纔，薛人妖說的“兩不相欠”的意思，估計就是最後的告別了吧，想必，以後都見不到他了。
沐七夕對薛人妖當然不可能有除友誼之外的感情，她也知道有時候冷酷到底是必要的；
既然沒有希望，就別讓他抱着幻想。
可，話又說回來了，她畢竟是個女人啊，特別是在懷孕之後，心更是比以前柔軟許多。
她希望大家都好好的，都能幸福，可有些事卻又總是如此無可奈何。
“夕，別多想了，你的做法是對的。”
剛纔還說百里連城完美錯過了好戲，現在他卻又是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然而，現在的沐七夕，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矛盾，被他的下一句話轉移了注意力：“這個流沙地，只是一片幻境。”
“那個人千方百計地不讓我進入流沙地，不僅是因爲想撇開我，更是因爲，我一眼便能看穿他的幻術。”
“幻境？”
沐七夕轉頭看看周圍：“你的意思是，這些種子都是假的？”
那麼，小龍也是假的？
百里連城知道她在意什麼，搖搖頭，彎腰抱起她：“我們先回去再說。”
作爲一個行動不便的“累贅”，沐七夕當然沒有意見，只是沒忘記招呼：“司空岸，你要想計劃成功，就跟來，我們好好談談。”
“我們手上也有很多有用的信息。”
本來已經轉身要走的司空岸聽她這麼說，又看了看虛無等人，猶豫一瞬，跟了上來。
或許，敵人的敵人，真的能成爲堅實的盟友；
等此間事了，再來清算他們之間的帳也可以。
虛無等人當然也立即跟上。
周圍那些由能量種子幻化出來的蒙面人，都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木偶一般，沒有攔截他們，就這麼讓他們輕鬆地離開了。
更準確的說，是自從薛人妖自爆，百里連城配合着司空岸的佈置打破屏障後；
它們就像忽然斷電的機器，全部都停下了動作，不會再動了。
這片沒人會造訪的流沙地，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
微風過處，流沙微動，捲走了殘留的戰鬥氣息，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
那些呆立在半空中的蒙面人們，也都一個接一個地消失，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等所有都恢復平靜後不久，小龍吃力地扒開流沙，緩緩地爬了出來。
現在的它，已經不是人形了，又恢復成了最初出現時那個小型旋風的樣子；
甚至比剛出現時還虛弱，全身的旋風轉得很慢，風力很弱，像是周圍的風再大些，就能把他拆散了一樣。
它看着沐七夕離開的方向，小手伸了伸，像是想抓住什麼，卻又無力地垂下，趴在流沙上一動不動。
若是有人能湊近仔細聽，就還能聽到它微弱的聲音：“媽咪，別丟下小龍……”
小龍不是人，從來沒有生死的煩惱。
可是現在，它卻真實地感覺到，原來死亡離它如此之近。
它現在的狀態，換到人的身上，就是，受了致命的重傷；
而它療傷的方式和常人不同，它急需系統能量補充，整片大陸除了B，就只有沐七夕能救它。
可是，它就是因爲拼命反抗B才變成這樣的，當然不可能再回頭去求他；
而沐七夕又離開了。
再這樣耗下去，過不了多久，它就會因能量徹底耗盡而消散，變成真正的清風，融入空氣中，什麼痕跡都不會再有。
“媽咪……媽咪……”
可憐巴巴地呼喚着，此時浮現在小龍眼前的，是從“出生”開始，和沐七夕相處的一幕幕：
她把它護在手心裡；
她笑着給它取名；
她耐心地教它說話；
她溫和地教它道理；
她微惱地訓斥它犯錯……
它真的就像她的孩子一樣，是在她的呵護和教育下慢慢長大的，這一聲“媽咪”，是真的由心而發的眷戀。
誰說它只是一段虛擬的程序編碼？
誰說它不是人就不能有心？
和沐七夕相處的一點一滴，在她身邊的每一天，它都記得清清楚楚；
還有身體裡產生的溫熱感覺，它也都牢牢地記着。
它把那稱之爲：溫暖。
爲了這份溫暖，它毅然決然地斬斷了自己的“根”，拼了命地反抗B，哪怕現在面臨死亡，它也絲毫沒有後悔。
它只是遺憾，不能再一次投奔進她溫暖的懷裡；
不能再一次感受她的溫柔；
不能再一次聽到她笑着喚它“小龍”。
“媽咪，小龍離開後，你會不會忘了小龍……”
僅剩的一點能量緩緩流逝，小龍的身體已經變得相當虛幻，就快要和周圍的清風融爲一體了；
不注意看，還以爲是流沙地上捲起的一小團風沙。
“聽說人類死前都會浮現回憶，是不是就是我現在這樣？”
小龍趴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只有思維還在活躍着：“可惜我不是人，沒有靈魂，死就等於徹底消失。”
“算了，媽咪，你還是忘了小龍吧，小龍不想被你回憶起來的時候還標註上‘叛徒’兩個字……”
清風輕柔地吹着，像是在安慰它心裡的憂傷，又像是在歡迎它的加入。
小龍積蓄了半天的力氣，才終於擡起頭，最後看向沐七夕離開的方向：“媽咪，小龍真的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