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去落尾坡“遊玩”的路線，沐七夕似乎又有了趕路的動力，今天一天都沒有休息。
直到傍晚，玄一才尋了個較爲寬敞平坦的地方搭建帳篷。
趁着他們在搭建帳篷，準備晚餐的空擋，肖茗寒走了過來：“七夕，我能和你談談麼？”
“好啊。”
沐七夕應得十分乾脆，和她一同散步到不遠處的小樹林中，隨便找了個地方，席地而坐。
肖茗寒顯然還有些猶豫掙扎，拿不定主意。
剛坐下又站起來，圍着樹溜達一圈又回來坐下，有些焦慮。
片刻，她深吸口氣，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七夕，我是真心拿你當朋友的。”
“我知道。”
沐七夕笑得很柔和，也很燦爛：“我也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
“所以我的計劃從來不瞞你，像上次一起去調查香囊，和這次去落尾坡，我相信你。”
肖茗寒定定地看着她，最終嘆氣：“就是因爲你這樣做了，我才……唉。”
嘆完這口氣，她像是把猶豫和焦躁也一併嘆了出去，情緒平靜下來：“七夕，今天你說，誰敢傷害師兄，你就要了誰的命。”
看沐七夕點頭，她卻是搖了搖頭：“你確定你護得住他麼？”
頓了頓，她又道：“或者，我應該先問，你確定他是真心待你麼？”
沐七夕微微皺眉：“什麼意思？”
“師兄那人……少了樣東西。”
肖茗寒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他是沒有心的。”
見沐七夕眉頭皺得更緊，肖茗寒自嘲地嘆氣，沒有再具體解釋，忽地變了話題：“七夕，我是真的當你是朋友。”
“我的朋友不多，每個我都很珍惜，爲了這份友誼，我和你打個賭怎麼樣？”
沐七夕先沒有說話，在腦袋中默默再想了一遍她剛纔說的話，再結合連城告訴過她的事。
大概理出了些許脈絡，才問道：“什麼賭？”
“如果你能讓我看到師兄是有心的，我就告訴你一個關於他的體質的大秘密，或許，能讓他多活幾年。”
刷——
沐七夕激動地跳了起來，嘴脣微動，一句“真的”還沒問出口。
就聽肖茗寒又強調一遍：“只是或許而已。”
“叮！她撒謊。”
沐七夕剛要欣喜萬分地說“或許也好”，就被小叮潑了一桶冷水：“我仔細檢查過，他的元力波動不同尋常，體內的毒素也無法分離。”
“強行分離只會死得更快，除非出現奇蹟。”
“萬一她說的就是那個奇蹟呢？誰叫你都升級三次了還說不出製造奇蹟的條件？”
“叮！我不是說不出，我是……”
後面，小叮又沒有聲音了。
沐七夕聽出了端倪，但現在暫時沒空理它，垂眸思索了一下，也是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怎樣才能讓你相信他有心？”
既然已下定決心，肖茗寒也不再猶豫，直接說道：“我想看到，他會不會愛你勝過愛他自己。”
“我之所以說他沒有心，是因爲我認定這個世界上，他最愛他自己。”
微垂下眼，濃密的睫毛恰到好處地遮住她眼裡的些許恨意，肖茗寒站了起來：“他或許是真的喜歡你，但我相信他最愛的還是他自己。”
沐七夕微皺眉頭：“茗寒，你說的這話不對。”
“自私是動物的本性，他比較愛自己是正常的，比如你，你肯定也愛自己不是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或許是沐七夕的這句話觸動了她心底的某根弦，肖茗寒變得有些激動：“我的意思是，哪怕你對他再好，爲他做再多，哪怕不要命，他也不會真正把你放在心底。”
“遇到事情時，他還是會優先選擇他的利益而忘掉你的好，你懂嗎！”
沐七夕嘴脣掀動，想問“你說的是你爹的事麼”，可是看她情緒已經有些激動了，便沒再吭聲。
只是說道：“連城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只要他做得到，他一定會記得我的好。”
堅定地迎上她的視線，沐七夕清晰地看到她眼底寫着的些微恨意，無比肯定地給出承諾：“我和你賭。”
“如果我輸了，你要我做什麼？”
“做什麼你都會做？”
周圍忽地颳起一陣涼風，將天邊的一朵雲吹了過來，遮住了半邊明月，剛好在肖茗寒的臉上留下一半的陰影。
就像烏雲遮住了陽光，她平時的坦率爽朗也被此時的陰沉暫時遮住了。
沐七夕毫不猶豫地點頭：“願賭服輸。”
肖茗寒點頭，眼底的恨意似乎波動了一下：“好，記住你今天的話。放心，我要你做的事，你絕對做得到。”
頓了一下，她冷哼強調：“只要你‘願意’去做。”
沐七夕抿脣，沒有答話。
到了現在，她大抵能猜出，肖茗寒之所以會找她打賭，多半是因爲想借她的手做事。
比如，殺了連城。
想起連城說過的話，想起他對肖茗寒做出的安排，沐七夕心裡暗暗嘆氣：“茗寒，我們換個賭約怎麼樣？”
凡是意圖傷害連城的人，都是她的敵人。
可是肖茗寒身份特殊，她們倆爲敵，只會讓連城爲難。
既然如此，不如化解。
肖茗寒卻是誤會了她的意思，冷笑：“怎麼，剛纔還那麼鏗鏘地說願賭服輸，這還不到一柱香就反悔了？”
“我沒有反悔，也不會反悔。”
沐七夕搖頭，直直地看進她的眼底：“茗寒，我的理由和你一樣，爲了我們的友誼，我和你打賭。”
“我輸了，願賭服輸，可以幫你做一件我能做到的事。”
“你輸了，我不要那個秘密了，我要你告訴我，你心底的恨，如何？”
肖茗寒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更沒想到她居然會放棄讓百里連城活下去的希望，反而更關心她心底的恨意。
愣了片刻，重重點頭：“七夕，說定了，不反悔。”
看着她伸出來的手掌，沐七夕自信一笑，握了上去：“不反悔。”
這一握，本來是爲了賭約，但是兩個小女人都沒有想到，她們的友誼，其實是從這一握才真正開始的。
不過，終此一生，她們真正的握手，只有這一次。
很多時候，命運，就是這麼矛盾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