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王府內,已無往日心機勃勃的模樣,衆人無心任何事。夜王府四周站滿禁衛軍,甚至沒走幾步就會見着那厭惡的身影。南宮皇后果如北辰黎月所說那般,將北辰一家和慕容緋夜以及慕容馳霖都禁錮在夜王府,重兵把守,根本不允許他們離開王府一步。
慕容馳霖不知吵鬧過多少次,可是卻依舊無果,而其他人自然也是不會放棄,卻屢次都被禁衛逮個正着。然後,看的更緊。
豔陽高照,已是正午,北辰黎月的行刑時間。王府內一片哀號,王府外,亦是哀鴻遍野。北辰黎月所做的善事,受益最多的便是這些貧困的黎民百姓,此刻她被處斬,百姓焉能無動於衷?可是自古民不與官鬥,殺一儆百的事,是官場善用的招數。
數人血濺當場之後,百姓那還敢衝上前?自己的命,可總比別人的重要些吧?而且,就算自己死了也救不了她,死了又有何意義?一時之間,百姓怯懦的退開,心中雖怒雖怨,卻敢怒不敢言。
北辰黎月一言不發的被壓上刑場,即便是監斬官詢問其有何遺言,她都不曾開口,斂着眼瞼,一副行將就木的感覺。
監斬官可忍不得這被無視的感覺,再加上這冬日即便豔陽高照也是很冷的,他哪裡會呆在這兒跟北辰黎月耗時,回家烤火用膳豈不快哉?因此離午時三刻還有一刻之時,監斬官令牌一仍,下令處斬。
劊子手烈酒入口噴灑在刀刃上,酒珠反射日光,熠熠生輝。一片哀號聲中,劊子手手起刀落,血濺三尺。頓時民衆中傳來呼天搶地的慟哭之聲。
監斬官不厭其煩,揮手叫義莊的人收拾殘軀,自己則大步離去如避蛇蠍。
午門處斬刑犯,其實已經是很久都沒有過的事了,縱觀驀皇慕容璞縉治下近二十年,這樣的刑罰也是屈指可數。邢臺上,一羣衙役在打掃着,空氣中久經不散的瀰漫着血腥的氣息。坐在離邢臺約百里外的一處茶水攤裡的一個精瘦老人,卻一直看着那邢臺,眼睛一瞬不瞬。
“老人家,老人家。”來給老人家加水的攤主見其失神,便趕緊叫喊,心中感嘆,想必又是一個受過七皇妃恩惠的老人吧。
老人回過神來慈
愛一笑,攤主無奈的搖頭苦笑。隨即嘆道,“全京城的老弱婦孺,幾乎都受過夜王妃的恩惠,她這一死,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飽餐餓頓朝不保夕了。老人家,想來你也是受過夜王妃的恩惠的吧?事實上,我也受過呢。”談及自身的事,攤主更加聲悲語痛,更似乎語氣中還有一絲懊惱一絲自責。
“呵呵,我沒有去就王妃,因爲我怕死。我知道王妃這樣的好人不該死的,更不可能毒害皇上,王妃她是觀音菩薩在世,懸壺濟世悲天憫人,又怎會害人。一定是被人嫁禍的。可是,可是我無能,我膽小。我,我還有一家老小。我……”攤主是個年約四十四五的男人,此刻話卻已經說不完全,一行濁淚悄然流下。
老人拍拍他的肩,卻未說什麼話,留下茶水的銀錢便轉身離去。攤主有些奇怪,但想不免這老人也許是跟他一樣的心情,明明恩人在眼前被處斬,卻無能爲力。攤主收起銀錢,收拾了一下餐桌,心裡想着回家之後就給夜王妃立一個牌位供奉着。
夜王府的侍衛一撤走,全府的便奔赴刑場,可是哪裡還來得及?可是縱然心裡知道爲時已晚,可是卻難免抱有一絲希望,慕容緋夜私心裡是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南宮皇后會真的下令處死北辰黎月的。或許南宮皇后只是找一個死囚替代北辰黎月,給百官一個交代呢?
可是當他趕到刑場,看着那身首異處的北辰黎月,轟然跪下,真的,真的是北辰黎月的屍首。看到這一幕,北辰夫人淒厲的叫了一聲月兒便昏過去不醒人事,全靠着身旁兩個兒媳攙扶着,纔沒有摔倒在地。而身旁的兩個兒媳自當也哭聲動天。
北辰揚雲結果兒媳懷中的妻子,抱着妻子不言不語,不時,便老淚衆橫。北辰黎衿兩兄弟也扶着自己的妻子一臉悲痛。幸而早早的哄了兩個孩子午睡,不然,此刻所有人都衝至法場,那兩個孩子還有人能顧着?並且若是那兩孩子見着這一幕,恐怕這一輩子都會有此陰影了。
慕容馳霖則早就撲在北辰黎月屍首上哭得天昏地暗,最爲疼愛的他的姐姐就這樣死了,而她對他的那些好還歷歷在目,甚至,不過前幾日,他還央着她,陪她一起去玩,現下,卻已經陰陽相隔
。
“姐姐,起來啊,姐姐,你還答應我陪我去滑雪呢。姐姐,你還沒有告訴滑雪要怎麼滑啊,姐姐。”慕容馳霖唸叨着,他還記得北辰黎月所給他描述的滑雪的遊戲,那是他從未玩過的,看北辰黎月說的神采飛揚,他好像試試。可是,沒有北辰黎月相配,即便他知道那滑雪的遊戲要怎麼做,那又有何意義?
此刻慕容緋夜卻彷彿失聰失明一般,耳邊沒有痛苦,眼前沒有哀鴻遍野的景象。什麼也沒有,一片黑暗,一片靜謐,彷彿要將他吞噬。百姓看着王府一衆人等哭的聲嘶力竭,也不禁向着北辰黎月的屍首下拜,哭將起來。而那攤主,此刻也再難忍住,撲上前來哭喊着給北辰黎月磕頭。霎時間,午門前哭聲響徹雲霄。而天,似乎也感受到這沖天的哀怨,降下了這一年冬日的第一場雪。
錦和十九年冬,七皇子皇妃北辰黎月因毒害皇上而被判午門斬首。百姓卻流言,王妃冤死,所以當日纔會突降大雪,老天亦憫其命途多舛,以雪昭示其清白,望其可沉冤昭雪。
錦和十九年冬,北辰相府因其女毒害皇上且私闖天牢而被治罪。皇后念其世代忠賢,故功過相抵免去死罪,貶爲庶民,由禁衛軍押解出京,永世不得再入京城,北辰家子孫永不再爲朝所用。
國不可一日無君,故錦和十九年冬,皇后宣佈,由七皇子慕容緋夜繼位,改年號嘉裕,擇日登基。
可是這一切旨意的宣佈,都似乎與慕容緋夜無關。他將北辰黎月的屍首執意要回,皇后拗不過,也就答應了。若是按照律法,北辰黎月是不得安葬的,只得棄之於亂葬崗。皇后也當然不忍,力壓羣臣異議,將屍首給了慕容緋夜。
而領回北辰黎月的屍首之後,王府立即設立了靈堂,京城百姓更是立即涌來,在王府門前的空出叩拜。最後,王府的人也只好放這些百姓進府。
可是不過入夜,百姓才陸續離開之際,大隊禁衛又再次圍住了夜王府,雖未有如先前那般三步一班兩步一崗的緊密,但仍是圍得王府水泄不通。可是慕容緋夜並不在意,甚至,應該說現在他什麼都不在意,即便是拿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想必他也不會有反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