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試毒
進城之後，在接待官員的帶路之下，蕭明崢一行人來到了距離皇宮最近的西慶園官邸，這裡向來便是用於各地潘王進京時暫住之所，因此在鍾敏的外防方案裡自然早就已經被列了進來。
安頓後休整片刻，便有宮中太監過來傳達口諭，大體意思無非是說沐王一路勞累，皇上體釁，讓其先行休息，待明日再入宮面聖。那些人還帶來了不少皇帝的賞賜，看上去倒是一副頗爲關心愛護沐王的樣子。
領旨謝恩過後，蕭明崢命人給那些傳旨的太監打賞些銀兩，而後這纔將人送走。待那些宮人一走，謝風便派了人悄悄出去查探悅羣客棧與興寧客棧的情況，而其他人則自是各司其職，恪盡職守。
鍾敏並不太清楚這進京賀壽的具體規矩，不過卻也知道入京王候在當日或者次日必定得先行入宮覲見皇帝，述職也好、小聚也罷，這就得看皇帝與各王候之間的關係而定了。而三日後方是皇太后的壽辰，在壽辰正式開始前，除了入宮單獨覲見以外，當然還有着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物發起的宴會都是得去參加的。
當初計算進京日程的時候，蕭明崢都已經考慮得較爲周詳，如果正好趕在太后壽辰前日到的話，勢必又顯得太過匆促，容易讓人多說閒話，所以提前兩天到達最爲恰當，這樣一來也不必過多應酬，相對來說也能夠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危險。
等太后壽宴一過，他們便可以西北邊境軍情急迫爲由，早些離開回牧州，到時駱家興自會安排好一切接應，就算皇帝有心拖，也不可能託得太久。
晚飯之際，派出去的人便回來稟報，說是其他人員已經按照吩咐分批安全入住兩個客棧，各項準備也都已經妥當，隱行外防方案正式鋪開。鍾敏聽後，對於這些人的辦事效率大爲讚賞，不愧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這素質一看就比以前高了幾個檔次。
等飯菜送上擺放好之後，鍾敏揮了揮手，示意那些官邸派來服侍的人先行退下：“你們都下去吧，這裡有我們服侍就行了。”
衆人一聽，自是領命退了下去，這裡住過的王候權貴自是不少，各有各的習慣，因此於這些人來說，多一事自是不如少一事。
見屋內已無外人，鍾敏便拍了拍身旁的謝風道：“謝大哥，讓你找的貓呢？”
他突然明白了她平日的那種不論面對何等身份的人都能保持同樣的自信與從容的力量到底來自哪裡，也許，如同她骨子裡的堅強與驕傲一般，衆生平等的想法一早便就是她骨子裡隨身攜帶的。
蕭明崢自是比謝風聰明得多，見鍾敏讓人弄了只貓過來，這會又拿起碗筷，每樣菜式都各夾了一點放到一起，當下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出門在外，這進嘴入肚的東西自然更是得小心謹慎。
鍾敏一聽，只當蕭明崢也是不看好她能養好小貓，倒是沒有想到那傢伙竟然想到了以前她的一些笑話。
鍾敏一聽，起身扭頭朝謝風扁嘴說道：“大哥這話說的，像是我這人多沒愛心似的。”
“爲什麼？”這話自然讓蕭明崢很是好奇。
“搖頭做什麼？很累嗎？”早就猜到鍾敏做這事一定不利索，因此屋子裡的其他人一早便被蕭明崢給打發了出去。
“希望到時你別將它越養越瘦。”他想起了鍾敏第一次入墨園的那個晚上，明明是肚子餓了偷吃糕點，卻被她說成是在試毒，爲此還被他給罰抄了三遍女誡。一時間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嘴角的弧度微微擴展開了些。
“這個應該不會啦，除非沐王府不給它吃的，否則再怎麼樣也得比它以前的日子過得好呀。”她看似不在意地說着，目光掃過蕭明崢嘴角的笑意，心中不由得一陣嘀咕，這蕭明崢是不是有點不正常呀，上京又不是什麼好事，值得心情如此之好嗎？最近這笑意總是有意無意的扯出來掛掛，跟個禍害似的害得她心裡慌慌的。
“沒有，只是覺得還是當個升斗小民要幸福得多。”鍾敏邊理平那衣角上最後一絲折皺，邊下意識地脫口而答。
“銀針試毒雖然盛行已久，不過卻並不是真正安全的方法，因爲用銀針能夠查出來的毒素種類並不多，而絕大部分的毒都是不會有什麼明顯的反應的。”鍾敏解釋道：“所以，像皇宮中，其實除了提前用銀針驗毒以外，各主子食用之前都還會有專門的婢女每樣挑出一點當場試吃，這纔是最爲安全保險的法子。”
第二天用完早膳後沒多久，宮中便派人來接蕭明崢入宮覲見。鍾敏笨手笨腳的替蕭明崢換好正式的朝服，弄妥之後額頭竟然連汗都有了。
“放心，你給交代的還能忘了嗎？”謝風邊說邊讓外頭的侍衛送了一隻瘦弱的小貓過來：“對了，你要這貓做什麼？難不成還想在這裡養只貓不成？”
這正式的朝服可不比平日裡穿的衣裳簡單，裡三層外三層的，穿起來繁瑣極了，若不是蕭明崢自己也動手幫了一下忙，怕是外頭那些宮人還不知道得等多久。
說罷，她這才抱着小貓蹲了下來，讓小貓進食那盤子裡的東西。小貓看上去像是餓了，見到吃的便一頭紮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謝風倒也瞭解鍾敏，知道她並不是真生氣，便笑着說道：“我的意思是你性子跟個男人差不多，哪有心思去弄這些小貓小狗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試毒的話，用銀針不就好了嗎？”
好在謝風的性子比較大條，也很少去注意這些小細節，見那貓吃了不少，又過了這麼久什麼事也沒，便趕緊朝蕭明崢說道：“王爺您看，這小貓什麼事也沒有，您可以放心用膳了。”
聽到這話，蕭明崢倒也沒說什麼，於權貴來說，奴才的人命的確跟只貓跟只狗並沒有多大的區別，他雖並不像那些人一般輕視生命，但自認爲也不會如鍾敏這般可以平等的看待每條生命。從這一點來看，她的確與這世間的人不同，尊卑貴賤於她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那種自然而然的一視同仁並非一般之人所能夠做到。
“有何不可？”鍾敏並沒有急着去抱那隻小貓，邊說邊朝蕭明崢看去：“王爺，請稍等片刻再用膳。”
謝風見狀，這才恍然大悟，拍着腦門說道：“原來是試毒呀，我說呢，看你這樣也不像是喜歡養貓養狗的人。”
其實她還真是不大喜歡養這些小東西，不過卻不是因爲一般人所想象的沒有愛心之類，而只是她在生活自理上向來不太強，連自己都養不太好，再養些小動物的話，估計人家會以爲她虐待動物。
果然不出所料，鍾敏將那些吃的東西混到一起後，便將盤子放到地上，而後才從侍衛手中接過那隻小貓。她輕輕的撫摸了小貓幾下，俏皮地說道：“小東西，請你吃好吃的哦，放開肚皮吧，姐姐我這些天一準將你給養得白白胖胖的。”
她不禁搖了搖頭，暗道這些帝王將相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大熱的天非得包得嚴嚴實實的，跟個糉子一般，不捂出痱子來纔怪。
“不過……”說到這，鍾敏停了下來，頓了頓，而後看向蕭明崢道：“不過我總覺得用活生生的人來試毒，實在是太過殘忍，畢竟是條人命，沒了就真的沒了。所以，只好委屈這隻小貓了，希望它能夠平平安安的，若是它此次大難不死，順利完成任務的話，那我就把它帶回去養着，不再讓它當流浪貓了，也算是對它的獎勵吧。”
見狀，蕭明崢也沒有再說什麼，點了點頭後便開始用膳，而鍾敏與謝風則在蕭明崢用完膳食後才各自去進食。
鍾敏擡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又多嘴說漏了些不應該說的感慨。見反正都說了，倒也沒再多想，索性繼續說道：“也沒什麼，只是看着王爺雖位高權重，卻照樣得受着各種各樣規矩的束縛。有時反倒不如個小民來得簡單，最起碼，不必時時提防被人謀害，亦或者這大熱的天想穿什麼便穿什麼，活生生穿成這樣，實在不是什麼舒服的事。”
聽到這話，蕭明崢頓時愣了一下，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心底深處最真實的想法竟然被眼前的人一語道破。世人都羨慕他的身份，他手中的權勢，卻很少有人看到表面榮華之後的其他。他並不願意用什麼艱辛、無奈去形容，但是正如鍾敏所說，如果可以的話，他寧可選擇當一個普通的升斗小民，過着輕鬆而愜意的日子，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
可是，許多東西並不是自己可以選擇，打他一生下來，便註定了與那些無緣，因爲即便他自己真這麼去想這麼去做，什麼也不去爭什麼也不去鬥，其他的人亦不會讓他如願。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或者……”見蕭明崢半天都不出聲，只是那麼定定地望着她，看上去象是有些出神，鍾敏輕咳了一聲道：“或者這些本就不是我應該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