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鵠在底下,現在的時辰不過是天剛亮,宮門剛開,正是守宮門的侍衛換班的時候,恰好能悄無聲息的混進去,也能恰好悄無聲息的出來。
慕容絕璟忽然深了眸子,就這般從*榻上坐起來。
夏詩昭早就驚醒了,沒想到他也醒了,這一刻就這般看着他:“絕璟……”
“你醒了。”
慕容絕璟其實昨夜根本就沒有睡好,不過是躺在她身側,陪着她一起闔眸躺了躺而已。
此刻看到她醒來,坐在他身邊,擰了擰眉頭:“嗯。”
就這般應了她的話。
夏詩昭這一瞬看着他,疲憊的臉上不似睡容,剛纔醒來睜眼的速度,根本就不像是睡過的樣子,這一瞬心知肚明,什麼都知道,卻是什麼都沒說……
外頭司鵠的聲音還在響起:“王爺!”
夏詩昭和慕容絕璟此刻對看了一眼,慕容絕璟沒再說話,而是驀地起了身。
看到他起身的樣子,夏詩昭怔了怔,也只得趕忙跟上。
兩個人原本就是和衣而睡,這會兒不過是直接從二樓下到一樓罷了,司鵠急匆匆的從外頭回來,一下子就趕到了這小樓前,此時雖然放聲在樓下大喊,卻是知禮的沒有從外頭而入,只是焦急的等待着慕容絕璟的到來。
此刻在外頭心急如焚的等了一會,才聽到了從裡頭傳來的腳步聲。
此時又低低的喊了一聲:“王爺,我從宮裡回來了。”
這一聲話落,纔看到慕容絕璟驀地出現在面前的冷臉,小樓的門就這樣被打開。
“進來。”
司鵠回身看了一眼,此時還早,夏府中甚至連下人都走動得甚少,自然也不會有人在這種時分來打擾慕容絕璟和夏詩昭。
這會兒看了看夏詩昭和慕容絕璟,兩人顯然就是剛醒。
眼裡掠過幾分不好意思:“王妃,不好意思,打擾了休息……”
夏詩昭知道司鵠這話是對她說的,若是慕容絕璟,他這般做,不過是因爲有事要稟報罷了。
慕容絕璟此刻冷沉着眸。
夏詩昭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微怔,這會兒只笑了笑:“司侍衛,沒事……”
話音有些鬆軟,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已經有點累了。
這一瞬只靜靜的不說話,退了幾步到另一處坐着去了。
司鵠看到夏詩昭沉寂的樣子,眼中也多了幾分竄動的暗光,就這般看着慕容絕璟:“王爺,你昨日讓我查的東西,我查到了。”
慕容絕璟此時就這般看着他。
表情冷冷的,就像是方纔睜開眼那樣,“嗯。”
似是已經沒有了多少波瀾……
等着司鵠開口。
司鵠昨兒去查那些東西,已經震驚了不少,不知道王爺爲什麼會讓他查那些東西,可查出來之後,只覺得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多少……昨日便已經是料到了這麼多,那麼過了*的此刻呢?不敢想象。
看着慕容絕璟彷彿沉着暗涌,冷靜的表情,司鵠語氣也只得緩了下來。
“昨日下午我便進宮去了,先是混進了禁衛隊,在換班的時候去了太醫院一趟。”
慕容絕璟的人馬自上一次出了太虛宮,廢瑞王之事後,並沒有換過,慕容絕珛給的那一份特權還依舊在,那一隊禁衛軍,是可以依舊以璟王命令差遣的。
這一次他明面上沒有做出什麼事,不過是以自己的身份頂替進去,暫且做一個普通的宮廷禁衛,暗地裡去查了這些事而已。
這會兒就這般望着慕容絕璟,看着慕容絕璟依舊冷冷的表情。
繼續道:“如王爺你所猜測,我去了太醫院一查,發現皇上最近確實頻頻招過幾名御醫,不過似乎招得很隱秘,幾近都是在深夜裡招去,且不留存檔,近來唯一一次存檔是在將近大半月前,招了柳太醫。”
慕容絕璟眸光深了一下,柳德庸,慕容絕珛這些年來最重視的一個太醫。
“繼續說。”
這一瞬整個人沉着,讓人看不出斂着什麼氣勢,在想什麼事情。
夏詩昭此刻在一旁,也在靜靜聽着這些話。
“具體頻頻招太醫是要查什麼事情,暫且還查不出來,表面上只是例行入殿的樣子。”
慕容絕珛這麼多年最忌諱身體上出問題,更多時候是爲了預防再出九年前那樣的事故,所以所食所用之物,但凡身體接觸的,都格外謹慎。
招御醫進殿,也着實再正常不過。
司鵠此刻就這般看着慕容絕璟:“如今唯能知道皇上確實是最近頻頻出了問題,有好些藥材也私底下送進了崇政殿裡,屬下再去查了宮中受*的幾位嬪妃,常被*幸的幾位嬪妃前陣子也忽然被御醫查過身子。”
“表面上是說……宮中入秋了,天涼易染風寒,關心一下她們的身子。”
慕容絕璟眸光越沉。
這些事確實是慕容絕珛會做的事情……
沒一件事情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縱然哪怕是遇到了如此大的事情,也還是靜悄悄的不露聲色。
好像默默在醞釀着一場暗涌。
夏詩昭此刻在一旁聽着,只又伸手牢牢扯住了自己的裙襬。
司鵠說完沒再說什麼,只是從這些事中,也知道慕容絕珛確實是出了問題。
隱約覺得是身子出了什麼毛病。
這會兒只看着慕容絕璟,看着慕容絕璟冷冷的。
這一瞬不知慕容絕璟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一刻只沒再說什麼,只是靜待慕容絕璟吩咐。
“皇上這般情況,王爺……”
似是想到了什麼,只神情又緊張了起來:“屬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慕容絕璟此刻正在冷沉,聽到司鵠此刻回稟完的聲音,倏地擡眸看他:“什麼事。”
司鵠表情隱隱約約不好,就像方纔在樓外高喊“王爺”那般,帶了幾分急促。
“今晨出宮的時候,屬下似是聽到貼身禁衛傳出的消息,皇上似又給侍衛總管入海吩咐了些話,似乎是……”
宮中的傳言,傳開得快,但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爲可得知。
夏詩昭一直在一旁聽着,這會兒只擡眸,牢牢看到司鵠身上。
怕是此刻要說的這些話,纔是最重要的話吧……
“絕璟。”低低出聲。
原本在角落中聽着,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心一下又被緊緊扼着,整個人像是一窒,有些緩不過氣來。
沉沉的呼吸,好像一張臉也憋得有些紅。
慕容絕璟此時就低着頭:“說。”
沒有理會方纔夏詩昭那一聲喊。
司鵠看着此刻的場景,站着的身子也有幾分挺直:“聽說皇上除了昨日要頒佈聖旨以外,還要召王爺你進宮……”
------
深宮深幾重,這幾日慕容絕珛常常站在崇政殿的闊臺上,看着眼前便是鱗次櫛比的宮殿,一片片金瓦琉璃。
這是這宮中最高的地方了,高得只要一低頭,便能看到整個皇宮的全景。
此時幽深的目光正落在西北方的一個小角落上,那一個小殿如此的渺小,小得幾乎要被一側華麗的宮殿掩埋掉,慕容絕珛卻是一直盯着那個地方看……
其實從那一日,他從慎行室出來之後,便就常常若有所思的望着慎行室的方向。
此刻看着看着,只驀地伸出了手,放到了胸膛之上,輕輕按着,然後回頭,終於挪了目光……
看到那張大案桌上的一摞摞奏摺。
這些天總不是看太醫,便是批閱奏摺,似乎只有批閱奏摺,讓自己忙碌起來,纔不會想那麼多。
“璟王呢?入海去請來了沒有。”回過神,對着身後的太監總管福德說。
福德已經在一旁守了很久,好似這一個月皇上的心情都不佳,晚上會夜不成寐,於是太醫也常常被召來這崇政殿。
此時看着慕容絕珛好像瘦了一點,擔憂的開口:“回皇上,入大人已經前去夏府傳口諭了。”
慕容絕珛此時暗沉的眸子才微微一斂,挑眸的瞬間,已然是渾然一體,沉澱多年的帝王威嚴。
“嗯。”
此時就這般沉悶應了一聲,而後繼續轉頭回去,看着遠處的慎行室。
從慎行室出來後,乃至於這些天讓太醫替他看身子,得到的都是無法醫治之語,他這一生已經絕不可能有子,所幸就沒再召過後宮妃嬪,將一個人關在這裡。
除此之外,卻是因爲那些天見過的那些舊物,最近頻頻想起以前的舊事。
想到的全是與明帝明後,還有慕容絕璟一起在一起之時細小的瑣事。
這一刻又把眸光從別處挪了回來,就這樣看到了闊臺的另一處去,遠處兩座宮殿是雙生殿,一處是慕容絕璟的寢殿,一處是他的,除了在慎行室有回憶之外,雙生殿裡也有着他忘不掉的過去……
兩個人在裡頭同住,慕容絕璟常常通過殿中的暗道,穿行到他的書房中,拿着一個小冊子,就只是爲了問他一些問題。
此時回憶紛迭而來,慕容絕珛沉沉的勾動了嘴角。
“絕璟……”仰頭對着外頭壯闊的宮景嘆了一聲,他內心其實並非狠辣忍心。
----
ps:還有一章……木有人留言碼字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