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詩昭靜靜的一直在維持着行禮的姿勢,緊緊抱着懷中的麟兒,卻是聽着從前面傳來的沉笑聲。
慕容絕珛似乎心情很好,尤其是看着夏詩昭抱着麟兒的樣子,目光此時都落在了襁褓中的麟兒身上。
“免禮,起來吧。”嘴角一扯,逸出了這略帶威嚴的話語。
人在燈火下站着,驀然回首這一瞬,全然是闌珊的美景。
夏詩昭輕輕起身,就這般擡眸看了慕容絕珛,看着此刻眼前的場景……手緊緊的攥着,指甲此時都微微陷到了手心之中。
面前的場景終於一目瞭然。
和方纔垂眸一樣,果然全都是人,起了身,抱着麟兒,這一瞬水眸直視前方,更能看清殿內的場景。
莫約滿殿都是人,三十多個貼身禁衛嚴謹站在慕容絕璟身側,站在殿中每一個角落。
德順宮的宮外沒有人,看着全是宮婢,可所有的人……都放到了這宮中了啊。
“皇上……”夏詩昭此時不動聲色的站着,就這般讓自己僵持着,話語聲也保持着平和。
臨危不亂,什麼也不做,步伐停着,更是不可能抱着麟兒上前去。
這一瞬就只是看着殿裡的人,看着這些禁軍拿着刀劍,此時將整個宮殿圍得水泄不通。
“皇上讓臣妾來,這是……”輕輕動了動脣,保持着禮節,卻是眸光停在了此時殿中的人上。
慕容絕珛此時依舊在笑,看着麟兒……
就像是沒聽見夏詩昭說的話那般。
“璟王妃把小世子抱上來,讓朕看看。”
夏詩昭的手霎時一收。
此時一動不動,就這般停在遠處,背往後微微一靠,身後竟然全是涼涼的木意,門緊緊關着了。
“皇上,這殿中的人。”此刻只能看着殿裡的人,用殿裡的人做文章了。
方纔腦子白光一閃,可此刻已經沒有任何餘地讓她去害怕了。
絕璟真的不在殿中,心裡某種不好的預感真的在漸漸成真,她必須要保護麟兒,必須要堅持……
至少,也要熬到絕璟過來。
慕容絕珛此時仍是笑着,威嚴的臉上滿是年輕的英氣,似乎是真的開心,見到了夏詩昭此時無動於衷的站着,把他的話當做空氣,仍是沒有惱怒。
只是笑,越笑越深:“殿中的人?”
不答只是笑了。
他知道夏詩昭聰明,從來就不懷疑這個璟王妃的聰慧,所以纔會這般給絕璟賜婚,他也是真的曾想要給慕容絕璟最好的,可是走到了如今這一步,他連自己的江山都沒有辦法保證,亦是不能管這麼多了。
爲了江山大業,也只能犧牲慕容絕璟和夏詩昭。
“殿中的人都是保護朕的人,璟王妃無需害怕,聽朕的話,朕絕不會傷害你。”
夏詩昭一動不動,就這樣看着燈火下的慕容絕璟。
年輕英俊的臉上,眉目間都有着與慕容絕璟一樣的影子,只不過他更威嚴些,而絕璟則是更清濯光華些,兩個人給人的感覺不同,可此刻看着慕容絕珛如此的可怕。
笑容下不知暗藏的是多深的謀算,世上最可怕的……果然還是帝王。
“皇上,絕璟呢?”
依舊還是忽略着慕容絕珛話中的話,這一瞬只是抱着麟兒稍稍的朝後退了一步。
他分明是說要她來參加家宴的,入海前來也說着是絕璟已經在宮中了,既然是拿了這個藉口來逼迫她進宮的,可是此時面前面對的這些場景呢,要如何解釋?
就算明知是假的,可是慕容絕珛此時笑着,依舊沒有撕破臉皮。
璟王妃還是璟王妃,皇帝還是皇帝……
夏詩昭孤注一擲,此刻水眸微彎,就這般抱着麟兒:“臣妾只想知道,家宴,絕璟呢?”
慕容絕珛暗光微微擰起,脣上的笑意也一收,終於掠出冷沉的神情來。
“明人不說暗話,璟王妃是非要朕攤開來講了麼?”
威嚴的氣勢此時掠出,整張笑臉也終於隱藏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可怖的一張冷臉。
夏詩昭這會兒終於心中再一沉,就這樣看着慕容絕珛身上的氣勢一變,身後的禁衛也由之動了動,提起的劍就這般迅速對準了夏詩昭。
終於再無話可說。
夏詩昭此刻就這般輕輕咬起了脣,看着面前的慕容絕珛。
燈火下,多麼挺拔正氣的身影。
這人……是慕容絕璟最親近的兄長,卻也是此刻要逼她交出麟兒的人。
絕璟不在殿內,此時亦是不知在哪,但凡是有一丁點可能,絕璟都不會任由她獨自面對危險的,勢必是出了什麼事情。
“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說什麼。”
慕容絕珛此時沉沉看着眼前的人,從大殿這一頭看到大殿那一頭,他在燈火下,看到的便是燈火外的夏詩昭,一張小臉明明就是慌張,卻分明又不顯露出來,在這昏黃的光影下照着,別有一番倔強的味道。
而她懷中的孩兒,此時看起來那麼健康安然,小臉兒肥嘟嘟的,就這般躺在她的懷中安睡,讓他都多了幾分不捨,胸腔中差點撩起的怒火就這般沉沉的壓了下來。
“朕不想對你太兇,亦是不想像對亂臣賊子那般對你,聽話……來,將孩兒抱上來,讓朕看看。”
隔得着實太遠,他心裡已經撩起了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眼前的孩子,就是他等了將近一年的皇子,他的皇子……
今後這江山的繼承人!看那眉眼間的英氣,如此得招人憐惜,雖然隔得太遠,可看起來那眉目……活脫脫就是像極了他皇家之人,像極了他的血脈。
“璟王妃,聽朕的話,把孩兒抱前來。”
夏詩昭此時一動不動,就這般聽着慕容絕珛從前頭傳來的這話。
心口間像是卡了一口氣。
慕容絕珛沉沉的看着她,看她一動不動的僵持着,就像是在堅持着不肯放手,又像是在拖延着時間。
頓時深沉的暗眸一凝,斂出可怕的暗光來。
“來人!”
再不動就只能用強硬的方式。
夏詩昭一顆心都擰了起來,水眸就這般暗着,僵持着看着眼前的帝王。
這是第一次,兩個人這般面對面,可是……竟然是這種場景與局面。
若換做別人,在慕容絕珛這兩聲間,早就腿軟跌下了吧,可是此時她只是靜靜在這站着。
一個人隻身在殿中,對着這麼多的人,其實……心裡也慌張,也害怕,可是爲了麟兒卻是不能怕半分,依舊固執的站着。
“麟兒,是我的孩兒……皇上,臣妾絕不會給你。”
沒有誰會把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兒贈給別人……更何況是麟兒呢?
這般可愛的麟兒,甚至連出聲到現在,都不哭多少次的麟兒。
總是笑着,偶爾牽牽她的手,偶爾緊緊握着慕容絕璟的指頭不肯放,這般動人的孩兒,誰會放手?!縱然生出的不是麟兒,也不會退讓半分啊!
“朕再說一次,抱上前來,璟王妃,朕的耐性不多。”
“不!”
“來人!”再喊了一次。
此時只見殿中的人頓時紛紛一動,幾乎在這一瞬間,已經沉沉圍了上來。
夏詩昭只看見殿中的黑影,這一瞬周遭的氣勢咄咄逼人,說不出的可怕。
可是懷中的麟兒只能緊緊的抱着,喉嚨乾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慕容絕珛在前頭真的已經動了怒,低沉的聲音此時就在整個宮殿中響起:“璟王妃,朕已經說過三次的話,就無需再讓朕說了,今日是世子的滿月之日,也是朕的大好日子,有些話,朕說過第一次就不會再說第二次。”
低沉的話音,從中裹着威嚴,就像是聖旨一般:“這些話朕只說一遍,你要給朕聽清楚。”
娓娓在殿中響起:“否則誰都救不了你。”
哪怕是慕容絕璟此時出現在他面前,也阻止不了他即將做的事情。將近一年了……從他知曉自己不能生育之後,到待到慕容絕璟從湘溪回來,再到這最後的懷胎十月,一日生產,再到此時,他等這一日多久了?誰可知道?!
輕輕浮起了嘴角:“今日德順宮中的棋嬪懷胎十月要生產了,從今以後景臺國便有朕的一位皇子了,朕知道絕璟應當也把話與你說了,朕如何……相信璟王妃你也知道了,朕要做的,你也應當是知道的,什麼滿月,什麼家宴,璟王妃你亦是聰明人,無需朕說太多。”
目光此刻就這樣輕輕再落到懷中的麟兒身上。
夏詩昭此刻聽着這些話,心跳好快,整個人都跟死了一般,驚心動魄,心悸難平。
對着眼前這些劍,沉了話語,愣是一言不發,聽着慕容絕珛說。
“把孩兒交給朕,從今日起,璟王世子病歿,宮中只有棋嬪之子,朕會待他好好的,待他稍稍長大一些,就封他爲皇太子。”
幽眸一勾,就這般攝着夏詩昭,動了動脣。
“朕會給他一個父皇和母妃,給他一個錦繡江山,若你知好歹,就將他送過來。”
彷彿是誘aa惑:“來,送來朕懷裡。”
夏詩昭依舊一動不動,此時整個人都退到了盡頭,退無可退,緊緊貼着門板,眸中帶了幾分迷濛。
慕容絕珛威嚴的聲音還在耳邊:“來,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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