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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公經營招待所期間,曾經聘請了一位同鄉廚師。聽說這位廚師以前也很風光。
這位同鄉退伍回家後,在一個小煤礦當職工,後來被借調到縣檢察院工作。不久,他便參與了原廠長貪污受賄案的調查,廠長被無罪釋放後回原崗位工作,這位同鄉也回到了原單位上班。不久之後,他便下崗了。
下崗後,這位同鄉自己經營了一個規模不小的餐廳。餐廳經營得不錯,他的小日子也過得不錯。他在縣城置地並修建了一幢寬敞明亮的小洋樓,頭髮梳得油光可鑑,皮鞋檫得鋥亮,西服穿得筆挺。他頻頻上餐廳下舞廳,將餐廳交給了一個最親近的朋友打理,自己則當起了甩手老闆,過起了舒舒服服的小老闆的生活。沒過多久,餐廳便因嚴重的虧損而破產了,他的小洋樓也被迫賣掉抵債,自己則過起了打工生活。
沒過多久,我終於見到了這位廚師。他五十歲左右的年紀,身材矮小,皮膚黑黝黝的,眼睛小小的,一笑起來就眯成了一條縫。他的頭髮總是向後梳得整整齊齊的,穿着西裝打着領帶,皮鞋檫的鋥亮,聲音洪亮,臉上總是帶着笑容。他炒得一手好菜,做工講究。
他來上班沒多久,就鼓吹公公他們將小餐廳裝飾一番,裝上了空調,將小餐廳佈置成雅間,以滿足中檔客人的要求。隨後,他又教我們疊花插杯,教我們拼盤,並按照他的要求切菜。他熱心地爲我們拉客源,他要求我們增加每份菜的分量,儘量滿足客人的要求。
他常常邊切菜邊唱歌,邊炒菜邊跳舞。有一次,我在大廳裡擺碗筷,無意間一回頭,發現師傅繫着白色的圍裙,戴着白色的廚師帽,手拿鍋鏟,唱着歌扭着秧歌,手舞足蹈地自娛自樂呢!我不禁大笑起來,他望着我呵呵一笑,繼續唱着歌炒菜去了。
師傅特別喜歡小動物,他對人也很和善。他在我們的小招待所裡打工的那段時間裡,我從來都沒有聽見過他罵人。他總愛抱着廚房門口的那隻拴着的大肥貓,望着它,笑眯眯地問:“貓貓喲貓貓,你吃了飯沒有?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弄吃的,你好不好耍?有沒有人來陪你呀?”他常常把拴住貓的繩子解開,讓它自由自在地奔跑。
師傅不喜歡一個人呆在廚房裡,哪怕是隻有很少的一些活兒,他也要叫人來陪着他一塊兒做。那時,我們都不理解他,如今才知道他是怕寂寞,如今才知道他和藹的笑容背後掩藏着深深的落寞。
師傅做事動作很慢,常常丟三落四的,常常將鍋裡的南瓜熬成了羹,也曾將鍋裡的油熬燃起來;他做事也沒有計劃,原材料的浪費很大,以至於生意看似紅火,但利潤反而下滑。不久,他便辭了工,當過一段時間的包工頭,又返回我們的招待所打工,再次辭職後自己開了一個餐館,一年後就停業了。
我每次見到師傅,他總是將頭髮梳得光光滑滑的,總是笑眯眯的與我們打招呼。他的聲音依然洪亮,他依然打着鮮豔的領帶。只是如今他很少穿西裝了,因爲他要揹着寶貝孫女上街了。每次見到他,我都不由得對他產生了一份深深的敬意。生活,可以讓他一無所有;生活,也可以一次次地挫敗他;生活,可以剝去他的一切。惟獨快樂是誰也剝奪不了的,惟獨幸福的感覺是誰也剝奪不了的。
忽然間我想起了一句話:世界上沒有絕對不幸福的人生,只有一顆不肯快樂起來的心。其實,幸福只是一種感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