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斌的腳步停了下來,那些話語歷歷在目,看着陳宮淡定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
“你……早就猜到了是嗎?七日前,你便猜到了!”
陳宮點了點頭說道:“正是,那女子都明白的道理,你爲何不懂?爲了區區三個女子……你值得以身犯險?棄神農谷數十萬子民於不顧?”
葉斌沒有生氣,也沒有據理力爭,反而是淡然的說道:“你不懂……”陳宮是歷史名將,智比天高,葉斌一直對他尊崇有加,這一次也不例外,他並未憤恨陳宮沒有告訴他根由,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夠明白陳宮是爲他好,可是陳宮不懂……
很少有人能夠理解他……作爲一個被拋棄的孩子,這輩子最恨的便是拋棄……他不會拋棄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拋棄他!
有時候老人總說,三歲看到老,並不是說一個人的性子三歲便定下來了,只是因爲,小時候的經歷對人的一生影響是最大的,價值觀,是非觀,乃至於品性等等……這個三歲,不一定說的就是‘三歲’這個年齡。
葉斌自問不是個梟雄,更不是什麼英雄,他只珍惜他應該珍惜的……他有自己的判斷!
“你……”陳宮氣的臉色鐵青:“孺子不可教也!”
葉斌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無論是你……滿寵……程阿亮,任何人神農人被困在上面,葉某也不會猶豫……這便是葉某的處世之道!”
他一直不覺得,什麼人是應該爲什麼而犧牲,更何況,神農谷若是用三個女子的性命才能換來安定,那不要也罷!
陳宮嘆息了一聲,臉上的憤怒消失不見,他能夠看出葉斌是真心實意的,雖然不能接受,但又何嘗不是暗暗感動?
“那我們的謀劃……便付之一炬了,你想好後果了嗎?”
葉斌的目光有些悠遠,他彷彿看到了神農谷的衰落,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慘死,他更是看到了熊熊大火,將三女吞沒……
“不會的……神農谷不會有事的!她們也不會有事的!”
葉斌彷彿做了什麼決定,大聲喝道:“滿寵!”
“在!”
滿寵單膝跪倒在地,他一直非常自責,這時候腦袋裡一片混亂,他知道葉斌對三女的感情,若他不去營救,那他便不是葉斌了。
葉斌環視了一圈,聲音有些低沉,但卻可以讓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自我之下,滿寵一直盡心盡責,神農谷能發展到今日的規模,他功不可沒,而葉某經常外出,神農谷的大小事務都是滿寵管理,他雖然年幼,但能力已經得到了葉某的認可,也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葉斌笑了笑說道:“這一次出戰,十死無生……但葉某必須去!”
說到這兒,葉斌向着所有的神農人跪了下去,這是他在遊戲之中第一次下跪……那膝蓋落地之聲,傳入了所有人的心靈,就連那些玩家都是寂靜無聲……
“撲通……”
“撲通……”
隨着葉斌跪倒在地,所有人都跪了下來,他們雖然不知道葉斌在做什麼,但卻有了不祥的預感……
“葉某愧對大家的信任,但臺上的三女,葉某卻不得不救,就算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葉斌說的斬釘截鐵,陳宮站在一旁,哀嘆了一聲,雙膝一軟,他終於跪了下來,他知道,葉斌的決定,已經無人能改!
“我們是神農人,我們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三個女孩兒,爲神農谷白白犧牲?葉某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人,慘死於火海之中?葉某做不到!”
葉斌跪在地上,聲音越來越高:“葉某走後,滿寵爲神農谷所有人的領袖,但又不從,但有不服……”
看着那一雙雙真誠的雙眼,葉斌緊緊咬着牙齒,狠下心來,說道:“殺之!”
“程阿亮!林胡美!”
“在!”程阿亮三米多高的身軀跪在地上,仍舊如同常人站着一般,但他與葉斌血脈相連,幾乎能夠感受到葉斌的內心,他雖然不會說什麼話,但聲音卻有些嗚咽……
“在!”一聲嬌喝,帶着些許哭腔,這是林胡美少有的軟弱時刻,她怔怔的看着葉斌那張如同刀削一般的臉頰,幾乎沒有了任何力氣。
“葉某最信任的便是你們了……你們雖然忠心耿耿,但卻毫無心機,無法擔當大任,希望你們不要埋怨葉某……若實在無法接受滿寵的管束,那邊在神農谷深處山林之中,過上你們從前的生活吧……”
林胡美搖了搖頭,匍匐在地,幾乎是泣不成聲的說道:“不……我要與祭司大人同去!”
程阿亮磕頭如蒜,“俺老程隨祭司大人殺敵!”
葉斌哀嘆了一聲,這些野人就像是他的孩子,他的兄弟,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越發的能夠感覺到血脈相連,若說這僅僅是個遊戲,他已經無法認同了。
“吾以祭祀之名,命爾等留守神農城,爾等可敢不從?”
兩人吶吶的不知道說些什麼,葉斌說的話太重了,在他們心中,祭祀便是天,祭祀說的一切,都要無條件服從,可……
“主……”滿寵臉上帶着驚駭的神色,剛要說些什麼,卻見葉斌擺了擺手,淡然的問道:“你也不從?”
滿寵一句話說不出來,葉斌那冷漠的眼神讓他有些害怕……
葉斌深深的看了一眼神農谷,悄聲對林胡美說道:“不要放胡克出來……他有可能是外面那些異人的奸細……”
說完,也不理會林胡美驚駭的表情,赫然起身,剛要下城,卻見小六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主人……我想了一下,既然對面的是您的敵人,那麼拿走主母殘魂的人也有可能是他們,您仔細留意一下,若誰手上有這個東西,那麼……便一定要取到手,裡面極有可能裝着主母的殘魂。”
只見小六從袍中取出一個類似‘玻璃’製作而成的容器,葉斌忽然想起了什麼,精神一振,從次元戒中取出上次擊殺‘王成’所得的一個雕刻着婁文的瓶子,兩者不是非常相似,但卻都有一股莫名的氣息……
當葉斌將那瓶子拿出來的時候,小六雙眼頓時瞪的滾圓,不自覺的接過瓶子,彷彿是撫摸着自己的愛人,不住的摩擦着,驚歎道:“鬼斧神工,這世上竟然有這等寶物!”
葉斌關心的不是這個,連忙問道:“此物極爲古怪,葉某嘗試了許多方法,都沒有將它打開,若不是你方纔拿出的那個容器與此物的氣息有些相似,或許我都將它忘了……”
小六沒有說話,仔細的觀摩着手中的瓶子,右手之中,忽然出現一道黑色的光芒,順着瓶口,彷彿是水銀一般,緩緩滑過那些婁文,在葉斌手中毫無作用的瓶子突然光芒大作,只見小六凝重的將手一拍瓶蓋,那牢固的瓶蓋似乎受到了什麼擠壓,突然掀起……
“引!”
小六臉上閃過一絲欣喜的神色,那瓶口之中突然冒出一縷隱約能夠看到輪廓的人影……
“蟬兒!”
葉斌喉嚨聳動,怔怔的看着那朝思暮想的人兒,他從這道殘魂之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這便是他的蟬兒,熟悉的蟬兒……
“歸!”
小六手持黑瓶,整個人的氣勢都有了很大的變化,那黑瓶不斷的散發着幽芒,那縷殘魂彷彿受到了什麼指引一般,緩緩滑過天空……這一刻,時間彷彿變得緩慢了起來,葉斌怔怔的看着那道殘魂,生怕出現什麼意外,整個人都如同雕像一般,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歸!”
小六又是一聲低喝,那殘魂的速度越發的快了,但他渾身也如同篩子一般,不住的顫抖着,若是沒有黑瓶的加成,他早就支撐不住了!
“歸!”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高昂,臺上的貂蟬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雙目凝視着空中,臉上有着一絲期待,一絲未知的恐懼……
“魂·歸!”
最後一聲呼喚,小六的聲音彷彿來自天外,迴盪在整個神農谷的上空,讓人不自覺的被他聲音吸引……
只見那道殘魂以極快的速度鑽入貂蟬的體內,她絕美的臉頰之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雙天下僅有的美眸,不斷的閃現着曾經的一幕一幕,一行行淚水,如同決堤一般,滾滾而落,那些本來打算點燃木臺的玩家,都愣在了那裡……
這一刻的貂蟬,美得驚心動魄,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都會心生憐惜之心……這樣一個美人,真的要被活活燒死嗎?
魂魄完整,往事浮現,淚眼朦朧的視線凝視遠方,與葉斌相對,兩人雖隔着千萬之遙,卻又彷彿近在咫尺,那一刻,彷彿是永恆,他們忘記了臺下的所有玩家,忘記了周身的處境,忘記了一切,目光之中只有彼此,貂蟬懂了……葉斌也懂了!這一刻,纔是他們真正相聚之時,這一刻,他們的心才貼的最近,這一刻,他們才能夠真正感受到彼此!“燒……燒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