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 白色的歐式櫥窗,端莊典雅,門廊上面掛着一盞小小的鐵質燈籠, 古樸別緻。
櫥窗裡, 琳琅滿目的花朵一束束一捧捧地插在形態各異的花瓶裡, 只要走進這家花店, 就能看到裡面那抹倩影。
穿着長長的白色紗裙的女孩在透窗而入的晨光沐浴下仿若仙子, 柔軟的黑髮披在肩頭,此時,她正認真地把一束百合包好, 面帶笑容地遞給面前等待的客人。
那位客人是一位年輕的男子,此時有些臉紅的接過花束, 鼓起勇氣對面前的女孩說:“韓小姐, 其實……這花是送給你的。”
“送給我?”這女孩正是韓月, 她含笑不語,微微低了一下頭, 絲縷髮絲滑下來,她用左手順勢縷了一下頭髮,彷彿不經意的把左手展示在那個男子面前——無名指上赫然佩戴者一枚戒指。
男子瞠目結舌,怎麼會?韓小姐如此年輕,居然已經結婚了?他頓時無比尷尬, 簡單說了幾句話之後就走了, 連花束都忘了拿。
韓月捧着花想要追上去, 卻發現那人早已不見蹤影, 她嘆了口氣, 折返回來,就見到花店店主肖玲玲一臉壞笑的神情。
“小月, 這都是這周第幾次別人給你送花了?”肖玲玲也是一位年紀不大的女孩,韓月雖然來到這裡時間不長,但是由於年齡相近,肖玲玲又是個直爽活潑外向的性子,因此很快就熟悉了。“你真是我的貴人,自從你來之後咱們店的銷量增加很多啊!”
韓月笑笑,沒有回答。肖玲玲也不介意,只是有些好奇的湊過來抓起她的左手左看右看,她手上白金色的戒指款式流暢簡單,沒有任何華麗的修飾。
“你說你就算想要推拒那些追求者,也沒必要非得說自己結婚了吧?萬一哪天真的遇上合心意的,這不是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嗎?”
韓月聞言笑了:“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結婚?”
肖玲玲瞪着圓眼誇張的說:“我當然知道!如果誰娶了你怎麼可能讓你在這裡打工,非得把你放進金屋子裡面去不可。再說,這些天也沒見過你所謂的‘老公’出現啊。”
韓月低下頭,不再回答,只是輕輕撫摸手指上的戒指,掩住眼底的落寞。
肖玲玲自知失言,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急忙轉身忙別的去了。
不要接受任何人的愛,即使我愛上了什麼人,也不要讓他知道……
這枚戒指是董耀陽親自戴到她的手上的,她只記得他爲她戴上戒指之後,拉起她的手,輕吻她的手背,那麼虔誠而莊重,讓她心痛到無以復加,這是她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她多想把戒指丟下,可是卻一直捨不得。
就當爲自己留下一個思念的寄託吧,在那樣傷害他之後,他現在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她以同意訂婚爲代價換來了出門的自由,由於從小到大的良好表現,所以家人也沒有起疑,她想遠走逃婚,想好好體會普通人的生活,現在在這個小城的花店裡,每天與花爲伴,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鬆,只要……不想起他。
不要想起他,這才上午九點,她覺得這句話好像已經被自己在心裡念過很多次了。
韓月輕嘆了一口氣,開始整理花束、修剪枝條、給花瓶換水,就在這時,由於店裡沒有客人,肖玲玲無聊地打開電視機,調到了新聞頻道。
過了一會兒,一條新聞引起了韓月的注意——“社會精英不雅照曝光網絡瘋傳”。
新聞裡說近日在社交網站爆出一位知名精英的大量不雅照,顯示他與多位女性的複雜關係,令社會譁然。而且其中有些資料顯示此人暗自所做的許多不爲人知的違法違規事件,警方已經介入調查。
雖然電視裡那位被衆多記者圍追堵截的中心人物的眼睛被打了馬賽克,但是韓月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不是她的“訂婚對象”劉秘書嗎?
肖玲玲嘖嘖稱奇:“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表面光鮮內心糟粕啊,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衣冠禽獸’?”
韓月嘴角微翹,看來訂婚的事情肯定告吹了,倒是省了她逃婚的計劃,只是不知道面對這樣的變故,她的父親又該如何應對呢?畢竟,訂婚的消息可是被他傳出去好長時間了。
新聞節目繼續進行,又一條簡短的消息被髮布出來——“董氏財團繼承人董耀陽遭遇車禍重傷入院接受治療”。
“啪——”韓月手裡的花束應聲而落,散落在她的腳下。
肖玲玲奇怪地回頭看她:“小月,你怎麼了?”
韓月的身體瑟瑟發抖,心臟彷彿被人揪住,怎麼會?他怎麼會出車禍?
她不斷深呼吸,告訴自己冷靜下來,和肖玲玲簡單交代了一下,提上包迅速打車去車站,她要馬上回去一趟,看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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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中心醫院,一間高級單人重症監護病房裡。
董耀陽臉色蒼白的躺在病牀上,昏迷不醒,他身上連着呼吸機,手臂上插着輸液管,旁邊的心電圖儀上他的心電圖微弱的跳動着。
與病房相連的家屬等候室裡,或站或坐着幾個人,他們透過窗戶玻璃密切的觀察病房裡面的情況,都是一臉擔憂之色,坐在角落的沈佳茗雙眼通紅,明顯是剛剛哭過。
“都怪我不好,我就應該死命攔着他出去纔對……明知道他精神不濟還勉強自己開車……”李蒼穹一拳捶在監護病房的窗戶玻璃上,發出一聲悶響。
林影杉眉頭微皺,“現在說這些有用嗎?我們只能等待,相信耀陽一定能挺過來。”
就在這時,家屬等候室的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韓月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呼吸急促,氣喘吁吁,她扶着門勉強撐住自己的身體,虛弱得彷彿下一刻就要軟到在地。
沈佳茗驚訝地站起來,“月月!”
韓月環視一圈,視線終於定格到裡間病房的董耀陽身上,她幾步衝到病房窗戶前,聲音抖動的厲害,“怎麼會?不可能的……”
“不可能?”林影杉的態度明顯很冰冷,“爲了找你害得他出車禍不可能,還是覺得他會因你而死不可能?!”
沈佳茗忍不住對他吼道:“林影杉,你夠了!”她衝過去扶住韓月的手臂,安慰道:“沒事的,月月,醫生說只要醒過來就好了。”
韓月身子一震,轉過來抓住她的雙臂盯住她的眼睛:“多久?如果一直醒不過來呢?”
沈佳茗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時,她身後的林影杉走過來,冷冰冰地回答道:“有變成植物人的風險。”
韓月愣住,一下子軟倒在地,沈佳茗伸手想去扶她卻被林影杉拉住,對她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韓月掙扎着站起來,推開病房的門走到病牀前面,附在病牀邊上默默流淚。
林影杉看了看,示意三個人一起離開,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董耀陽輕淺的呼吸聲和韓月的低泣聲。
她輕輕拉住董耀陽露在外面的手,淚眼朦朧,喃喃低語。
“耀陽,我錯了,我不該一直逃避……求求你醒過來……”
“不該是這樣的,耀陽……該死的是我,你是要長命百歲的人啊……”
“只要你醒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你要我的命都可以……”
韓月覺得頭痛欲裂,心臟一緊,在一陣天旋地轉中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在夢裡,韓月覺得自己如同踩在棉花一般的雲朵裡,她努力地向前跑,腳卻深陷在雲朵裡,怎麼都跑不快。前方不遠處,背對着她站立着一個男人,他的背影如此熟悉,她卻怎樣都看不到他的臉。
她着急欲死,卻無論如何都追不上那個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越走越遠,就在那個人快要消失在視野中的時候,她彷彿明白了什麼,失聲尖叫:“耀陽,不要走!”
人的一生,長短不定,誰能保證自己就能平平安安的活到一百歲。
全國每年非正常死亡人數超過320萬,其中道路交通事故死亡約10萬,工傷事故死亡約13萬,大氣污染死亡約38萬,酒精中毒死亡約1萬,各類刑事案件死亡年均近7萬,自殺死亡者更是高達28.7萬人。
有些事情,你以爲明天還要繼續做的,有些人,你以爲還會再見面的。昨天、今天、明天,應該是沒有什麼不同的,但是,就會有那麼一次,在你一放手或一轉身的瞬間,有些事情就完完全全的改變了。
死亡對於任何年齡段的人都是無差別的,也許今天光鮮靚麗,明天就驟然離去,世事無常,滄海桑田,爲什麼要爲不可預測的未來放棄今天的幸福?
韓月心中有所明悟,當她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色,儼然是一間病房。
她清醒了幾分,掙扎着想要坐起來,突然一個人影撲過來,一下子按住她的雙臂,將她按倒在牀上,整個身子壓上來,瞬間讓她動彈不得。
韓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懵了,可是還不等她發出尖叫,她的嘴就被這個人的脣狠狠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