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霜,不錯,很有覺悟呀。”沈若凡笑着讚賞了句。
“別搗亂。”宋青瑤橫了眼沈若凡,朝沈霜道,“小霜,這話,無知的江湖人可以講講,可你不行,因爲你是六扇門的捕快。你首先要明白何爲私何爲公。他含冤受屈,他應尋正常途徑伸冤,而非殺戮。他無辜,可他殺人是假嗎?那些被波及死在他手裡的不無辜?你見過他瘋狂殺戮的樣子嗎?那些無辜的都白死嗎?”
“可是當時那情況,他除了這麼做也沒得選呀,申冤訴苦,天下人會信他嗎?刀架在脖子上,讓他還說道理,找人伸冤,不可能的呀!尤其是他武功還很高。”沈霜道。
“啪啪”
沈若凡默默鼓掌,“此處應有掌聲。說得好。當社會逼得他走不下去的時候,那麼逼他暴動的,是社會,罪在社會,罪在社會這個秩序,他只是這個社會的無辜受害者,如果不是燕天鋒命硬武功高,那他早死了,而那些導致這些浩劫發生的人,反而沒有收到懲罰,這纔是不公平。”
宋青瑤清眸睜開,露出一縷寒光,狠狠瞪着沈若凡道:“你站哪邊的?”
“啊?哦!當然是站在公理這邊,站在你這邊。”沈若凡一個激靈,立刻會意,現在不是玩笑的時候,一臉正色地朝沈霜道,“社會有罪,但這不是他犯罪的理由,尤其是當他有選擇的時候。他其實是可以用別的舒緩的方法去爭取自己的權益的,但他自恃有武功,用了最粗暴最蠻橫的方法。打個比方,就像他的一個仇人藏在一個村子裡面,如果告訴官府,官府會慢慢分辨,然後有方法地找,而他就直接把村子上下百來口全滅,滅的乾淨。這樣寧錯殺三千不錯放一人,肯定敵人會死。但另外無辜被錯殺的三千向誰討個公道呢?從他的角度來說,他沒錯,多數人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其實都會做和他一樣的決定,但感情和法律不一樣,就像遇見了殺父仇人,你有機會捅死他然後捅死了他,大家都很贊同,但在法上,也得抓起來。”
“凡哥,你到底哪頭的?”沈霜皺着臉埋怨道。
“公理一頭呀。”沈若凡道。
“是哪邊的公理?爲父報仇天經地義,即便真有人如此,送到官府也不過二十板子。”宋青瑤卻在這時候拆了沈若凡的臺,面帶詫異地看着沈若凡。
“啊?”沈若凡一臉懵,心道什麼鬼,大明的法是這樣的嗎?古人推崇孝道,若是漢朝三國魏晉時期,辱母殺人爲父報仇,這些是理所當然的,殺了人,不僅不會受到懲罰,甚至還會被表揚,當作孝子典型,說不定還會被封官拜爵,可是隨着時代發展,已經變了,唐朝,差不多就要開始判刑,只是從輕,現在明朝爲什麼還退回去了。
柳心妍暗自偷笑,武尊背景雖然很接近明朝歷史,但既然都魔改了,變化自然不小,蝴蝶扇風,都可能引起大風暴呢,何況是大的歷史改變,武林強盛,很多自然也就改了。
“不過,天泣宮代人伸冤不是挺正派的嗎?爲什麼要被說成是魔門?現在名門正派做的事情不也都是這樣調解糾紛,行俠仗義的嗎?”宋淑妮好奇問道,替沈若凡解了圍。
“因爲伸冤。”沈若凡笑道,朝宋淑妮投了個感激的眼神,“何爲冤?被人冤枉,有罵名罪名,魔門的人冤枉的事情多嗎?不多,人家個個都是黑的,本來就沒什麼冤不冤的?而且他們作爲被統治階級,只有被人定罪的份,沒有給恩定罪冤枉人的資本。所以天泣宮建立,一開始瞄準的就是江湖大俠的是是非非。”
“這樣不好嗎?一羣大俠沽名釣譽,表面光鮮,實際骯髒,還不如魔門的人黑到底呢。抓都不好抓,一切都抓起來。”剛剛纔消停下去的沈霜這時候又主動發言,顯然還是有些不服氣的。
畢竟這位大小姐之所以一心向往當女捕快,就是想着伸張正義,爲人做主,也因爲來自現代,所以更有自我意識,而不是如古代一樣都從家國出發,再加上年紀小,更傾向燕天鋒的快意恩仇。
“你個笨蛋。”沈若凡翻了個白眼,“如果這樣子,你旁邊的這位大人就不會想拿劍捅我。知道不知道,一個江湖穩不穩定,最重要的是什麼?道德觀,道德標,每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都追求大俠,心裡嚮往光明,所以正氣不絕,源源不斷,外面被山賊劫了,還有人行俠仗義。而這些道德標準就是這些大俠,現在去打破這些大俠的道德金身,整個武林估計就會浮現像你一樣的想法,正道也好,黑道也好,都是一樣,那我幹嘛當大俠?去救人?當土匪不好嗎?搶錢搶糧搶女人,輕功好的個個採花賊,武功高的個個江洋大盜。”
“學好三年,學壞三天。一旦風向偏了,就會越來越偏,到時候,出門記得帶足藥,在外面吃飯,千萬小心,別被人下蒙汗藥,然後做成人肉包子,還有見到弱小千萬不要幫助,鋤強扶弱都是扯淡,否則那小孩說不定就是一個殺手……”
沈若凡臉色越來越凝重,卻是想起當初在天子峰的古武幾日遊,那真的不是人過的日子。
“這還只是長遠的,暫且不說,就說那些大俠全部身敗名裂之後,那些被這些大俠們壓着的真小人,真惡霸就會跳出來,四處興風作浪,整個武林原有體系炸裂,最倒黴的是誰,不就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百姓?到時候天天有人當街殺人,你要生活在那地方?”
“可不能因爲這些顧忌,就讓壞的一直存在,欺世盜名,不是很可惡嗎?破鼓用大錘呀。”沈霜道。
“亂世用重典,因爲已經夠亂了,再亂下去也沒什麼,可太平年間,你搞大動作,一個不好死的就是你。好比手術,你不去動它,遲早要死,但可能能拖個十來年,而你動它,有好的可能,可也有直接死了,所以除非迫在眉睫又或者有極大把握,否則,沒人會貿然去動手術。不然你以爲六扇門和錦衣衛不希望武林大亂呀?可是關鍵在於,武林大亂,單憑他們鎮壓不住!甚至可能,會讓兩大機構就此消失。”
“至於欺世盜名。大俠不是完人,誰沒點問題?只要一個大俠他身上有百分之七八十是光輝的,他就是一個大俠,可你現在因爲那一二十的黑暗,否定了他整個人,對他公平嗎?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一個惡人,怎麼作惡,大家好像都能接受,而一個善人哪怕有一個污點,他都罪不容赦!似乎是看準了大俠還要名,不會殺自己一樣。”
“一張白紙有一個黑點,人們就都會去看那個黑點,其餘的白就只是陪襯背景。甚至會覺得,其餘的白是不是也會黑。天泣宮開殺,解決幾個大俠之後,估計武林人就要想還有些大俠是不是也這樣啊,然後想是不是所有大俠都是一樣的,帶着有色眼鏡去看人,名門正派皆下流。”
“而且欺世盜名雖然是貶義詞,可盜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卻是件好事,說明他有羞恥心,至少他會在人前,在面上做好事,當好人。他在人前僞裝,僞裝了幾十年,做了幾百件好事,說他是好人,不行嗎?古人愛名,這天下不愛利的不少,但不愛名的人很少很少,文天祥生死都置之度外了,也想留取丹心照汗青呢!現實裡面,社會風氣變差,很多程度就是很多人已經不要名了,惡到底,我惡我自豪。”
“可是那些利用俠名作惡的僞君子,更可惡呀。做盡壞事,還被人稱爲大俠,反而那些做正事的,含冤受屈,不公平呀。”沈霜道。
“是不公平呀,所以若僅僅如此,是極好的,可這個度,把握極難,燕天鋒把握不住的,尤其是他以現有道德和個人性格的莽撞,武林不亂,一定見鬼。”沈若凡肯定道。
“現有道德?嫡傳,父死子繼?也對,如果一味說現有道德規範,都要造反了。”一邊的蚊子忽然笑道。
“沒錯,現有規範,該誰?是誰?皇位不正啊。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不正。”沈若凡笑道,朱棣搶朱允炆這裡不說,還有永曆帝一羣皇帝的關係,崇禎太子朱慈烺真的死了嗎?隆武帝真的沒有後裔嗎?
“朱棣表示:我憑本事搶得皇位,憑什麼要還回去。”六耳順嘴笑了句。
“找天泣宮唄,說不定燕天鋒突破九十級,那就有可能了。”沈若凡也笑道。
“對了,朱允炆還有後代嗎?”六耳好奇道。
“應當是有吧,就是沒被魔改,他都生死不明,何況是這裡明確記載下落不明,朱元璋走之前,還是留了不少高手給朱允炆的。”沈若凡道。
“鐺鐺”
寒修長手指敲了下桌子,沈若凡幾個人目光看來,寒淡淡道:“跑題了。”
“行,拉回正題。天泣宮出,武林一定生亂。雖然我還不知道爲什麼他要立天泣宮,但我肯定他有仇必報,而且目空一切,除了小揚之外,全天下在他眼裡都等同無物,所以他更無所顧忌。”
“當日燕天鋒和幾大門派都定下了井水不犯河水的約定,只有唐門、峨眉、少林是沒有妥協成的。唐門已滅,峨眉西門銳澤不會遠,少林最強該是最後,但也不會放過。他立天泣宮或許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冤屈,去報復整個武林,將所有名門正派的臉面踩踏在腳下。但如果近幾日少林武當沒有動靜的話,等天泣宮成了氣候,就能看到正道魔道雙大派火拼。”沈若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