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羅蘭第一眼見到彩的時候, 以爲自己認錯了人,因爲在資料上說微瀾•彩是個男性,不過現在看來——他有一種特殊的中性美。
他安靜的坐在酒館裡等他們, 外面正在下着小雨, 暗黑城的天氣總是這個樣子, 潮溼又陰暗。
彩靜靜的坐在窗邊, 銀質的燭臺放在他的面前, 光芒映在他的臉上,有種異樣的柔和。
梓羅蘭很久之後回憶起跟彩的第一次見面,才發現, 原來彩纔是那個一直都不會變的人。
他看上去才二十多歲,有一雙淡紫色的眼睛, 以及同色系的淺紫色的短髮, 頭髮有些微卷, 讓他看起來更偏向中性。
他託着下巴,完全沒發現安諾走過來, 等安諾在他面前坐下的時候,他還是一副呆呆的樣子。
“晚上好,”安諾輕輕的說,一名女服務員在安諾面前放下一杯酒。
等安諾不耐煩的說第二遍的時候,他才一副恍然的樣子轉過頭, 看着安諾。
“我是黑色假面, ”安諾皺皺眉頭, 覺得跟一個呆呆的僱主溝通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接受了你的委託, 我叫安諾。”
“你好。”那個人輕輕的說,“我叫微瀾•彩, 職業是……”
“說一下你要殺的人是誰,”安諾不耐煩的打斷對方的話。
“微瀾•虹。”他輕輕的說,“他一百八十二級。”
“等一下,一百八十多級……那不是在理想大陸嗎?”梓羅蘭從安諾的肩頭跳到桌子上,擡頭問這個人。
“不,他因爲工會裡的一些事情,現在正在暗黑城,”微瀾•彩看着天使兔說,“他還要過一個星期纔會回理想大陸。”
“你能約他出來嗎?或者……你不希望他知道是你殺的?”安諾又問,在名字上,他們過於相似,必然是這個遊戲之前就認識的,要不然就不會取這麼親密的名字。
彩虹,微瀾,本來就是一起。
“我在他黑名單裡,無法聯繫他。”微瀾•彩沉默了一會說。
“好吧,那我自己來找吧。”安諾從椅子上站起來,“走了,兔子。”說着把桌子上的梓羅蘭拎到肩膀上。不得不承認,梓羅蘭已經習慣了安諾這樣粗魯的對待。
他們轉身剛要走,微瀾•彩也站了起來,一把拉住安諾的衣服。
“幹什麼?”安諾不耐煩的轉過頭,看到這個淺紫色頭髮的少年。
微瀾•彩低着頭不說話,卻沒放開抓着安諾衣服的手。
安諾剛準備甩開微瀾•彩的手,那個少年卻開口說話了:“我知道黑色假面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是保密的……但是我能一起跟去嗎?”
安諾甩開微瀾•彩的手,轉身向門口走去:“想來就來吧。”
梓羅蘭趴在安諾的肩膀上,看到那個少年愣了愣,快步跟了上來,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街上的路燈一直亮着,它們永遠不會熄滅,因爲暗黑城沒有光明。畢竟這個城市是一個缺乏熱情的地方。
安諾知道那個叫微瀾•虹的人一會將會經過這條街,所以安諾帶着梓羅蘭等在這裡,微瀾•彩則跟在後面,顯得很不安。
這條街不太會有人經過,大部分時間總是顯得陰森而靜謐,空氣中充滿了水氣和沉悶,好像不久就要下雨。
於是他們選了一個居民家裡的陽臺作爲最好的觀測地點。
“等一下,爲什麼是觀測地點?”梓羅蘭不解的轉頭問安諾。
“當然是觀測地點,因爲我不會出手。”安諾理所當然的說,他支着下巴,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旁邊就是陽臺的欄杆,這裡可以看到整條街道。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好像暗殺這個任務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梓羅蘭站在陽臺的欄杆上,沉默了好一會才問:“如果不是你動手的話,那也不會是彩動手吧。”
“當然不會讓僱主出手。”安諾友好的看着坐在他對面的微瀾•彩。
“……不會真的是我吧?”梓羅蘭不安的問,雖然黑色假面暗殺的好處之一是,在安全地區仍能進行強行PK。
“當然是你。”安諾說,他不耐煩的看着長長的街道,那裡一個人都沒有,“他爲什麼還不來?”
“……也許……”微瀾•彩話還沒有說完,安諾又接上去說,“黑色假面工會的消息應該不會錯啊。”
這個人居然還有一副責怪的態度怪對方來的遲,你們又沒跟那個人商量好今天要殺他,還要他準時,梓羅蘭無力的想。
終於,在安諾準備站起來走的時候,街道盡頭來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穿着白色便裝的男人,他看上去穿着很隨便,但是梓羅蘭一看到就呻吟一聲:“又是劍士……”
劍士的女裝和男裝有些區別,但是總是那種一看就能看出職業的裝扮。
“好了,你該去了。”安諾對旁邊欄杆上的那隻粉紅色的天使兔說。
“你不該……讓一隻兔子去……”旁邊的微瀾•彩小聲說。
“噢,他可以的。”安諾說,然後伸手去拉梓羅蘭。
梓羅蘭緊緊扒着欄杆,是什麼讓他認爲一隻寵物可以殺掉一個一百八十多級的玩家!梓羅蘭憤怒的想,難道這個人沒有常識嗎——也許沒有。
安諾把梓羅蘭的一隻胖手拉起來的時候,兔子的另一隻手和兩條胖胖的短腿使勁扒住欄杆,好像那欄杆是它身體的一分部一樣。
“你有兩個選擇。”安諾看着街道上的那個人越走越近,“第一,你自己跳下去,第二,我把你扔下去。”
“……我選第一……”梓羅蘭委屈的說,然後放開那道欄杆,從上面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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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瀾•虹剛接到一個高級隱藏任務,特地從理想大陸趕過來。
他一點也不喜歡暗黑城,雖然這是去往理想大陸的第一站,但是看起來就像是去往地獄的第一站一樣。
他在這裡呆了很長時間,在野望online的資料片還沒有推出的時候,他一直呆在這裡等。
這裡有不愉快的回憶……他正想到這個的時候,一團粉紅色的東西從天而降,一下子砸在他頭上。他的HP血量顯現出-10的血量。
他驚訝的把頭上的東西拿下來,那是一隻和兔子類似的粉紅色東西,還生着一對粉紅色的肉翅,一雙紫顏色的眼睛同樣驚訝的看着他。
“天使……兔?”他眨眨眼,“這年頭還有這種老古董?”
“……我是……”那隻兔子的聲音意外的好聽,還是一隻有語言技能的天使兔。
“我是,死神。”
在他手上的那隻粉紅色,看起來有些傻的天使兔在一片煙霧中消失,在他的手感覺不到兔子的重量的時候,在他面前站着一個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年。
微瀾•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漆黑的眼睛,那顏色就像暗黑城上的天空,一片荒蕪和寂靜。
他的皮膚有些蒼白,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纖弱身體穿着一件純黑色的長袍。
他看着這個少年,一瞬間無法言語。
他還是無法理解,爲什麼一隻兔子會變成了一個黑袍的死神。
在暗黑城碰上死神可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那個少年長得就像一個精緻的瓷娃娃,黑色的長袍一直拖到地上,手裡拿着死神專用的,象徵殺戮與制裁的鐮刀,在宗教印象中,他是邪惡、災難和死亡的象徵。
“你是誰的寵物?”他問,在他印象中,只有遊戲初期的幾個人擁有死神,但是那些人都已經離開這個遊戲了。
梓羅蘭一聽到這個人問主人的事情,就一肚子不滿,如果這個世界有虐待寵物這條罪,安諾一定得去蹲大牢,噢,還有種族歧視。
微瀾•彩看到對面的死神扯出一個冷淡的笑容,下一秒巨大的鐮刀就落了下來。
作爲一個劍士,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完美的鐮刀,就像月亮的弧線一樣優雅,光滑的刀面反射着暗淡的路燈光芒。當它擦着你的臉過去的時候,你能感覺到一種特有的死亡氣息,銳利而冰冷。
因爲微瀾•彩之前並不瞭解死神這種寵物,它簡直和天使兔一樣稀有,根本不知道面對一個死神的時候該怎麼樣。
當然,他畢竟一百八十多級了,總能和死神周旋幾個回合的。
他抽出自己的劍,作爲一個劍士,武器總是隨身帶着的。
雖說死神的體重跟普通人類一個樣,但是在戰鬥的時候,沒有比死神更快的寵物了。
微瀾•虹的劍刺向死神,剛接觸到他袍子的時候,只看到黑色的衣袂輕輕的落下來。
他驚訝的看着自己的劍,那個死神站在他的劍上,黑色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竟然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他優雅的站在劍上,一點重量也沒有,黑色的長袍隨着微風蠢動,彷彿要捲走所有的生命。
在此之前他無法想象,怎麼會在這樣一張美麗精緻的臉上,露出這樣淡漠危險的表情。
那個少年忽然輕輕的翹起嘴角,閃亮的鐮刀隨之落下。
也許是因爲級數的差異,也許是在最後一瞬間,微瀾•虹躲開了那致死的一刀,但是身上還是劃開了一道大口子,HP值正在一滴一滴的疊加流失。
“噢……”梓羅蘭挑挑眉,伸出手指,在黑袍的襯托下,顯得皮膚愈發的白皙。在他的指尖上出現一個銀白色的小沙漏,“噢,還有五分之一的血量。”
梓羅蘭一甩手,銀色的小沙漏隨之消失。
“你的動作很快,”梓羅蘭由衷的說,鑑於劍聖蕾娜斯的高強力量,他還是對劍士保持一定的尊敬。
“謝謝,”微瀾•虹瞪着他。
“所以還是用魔法比較好,”梓羅蘭說,然後孩子氣的翹翹嘴角,“罪人之尖。”
他的話音剛落,在街道的上空,以微瀾•虹爲圓心,出現了一個大面積的魔法陣。
這個魔法陣和別的魔法陣不同,組成的線條閃着不祥的黑色。只是一秒鐘的停頓,無數下面被削尖的木樁從天而降,以極快的速度落到圓形魔法陣下,也就是奔微瀾•虹而去。
這個魔法造成了大半條街道的崩塌,目之所及都是一片塵土飛揚。
梓羅蘭站在那裡,魔法產生的氣浪將他黑色的袍子揚起,他握着鐮刀站在那裡,盯着微瀾•虹原來站着的地方。
“死了嗎?”他自言自語的說,然後伸出手,指尖上再次出現了一個銀色的沙漏。
沙漏的沙子幾乎都在底部了,梓羅蘭愣了愣:“……還活着?”
話音剛落,他只感覺到冰冷的刀刃貼上了他的脖子,只消對方一往後遞,他就會死。
在野望online中,只要砍掉頭,玩家都會死,不要說寵物了。
就在這一瞬間,他感到一道身影在他身邊閃過,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竟然已經在安諾的懷裡了。
“……安諾?”梓羅蘭驚訝的睜大眼睛,安諾居然會出來救自己……
他轉頭去看微瀾•虹,他趴在地上,身體已經慢慢消失,看起來這次是真的死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梓羅蘭眨了眨眼睛,看着安諾完美的側臉。
“悄無聲息的接近對方,不是嗎?”安諾輕輕的說,把梓羅蘭放到地上。
“噢……”梓羅蘭瞭解的點點頭,看着那一片被魔法搞亂的廢墟,心虛的說:“那個……系統會刷新的吧。”
“……應該會的。”安諾同情的看了一眼東倒西歪的建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