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依舊綿密,只是在這將近黃昏的時辰,便多了幾分昏沉。四角的院落中,一株梧桐細腳伶仃地在池塘邊佇立着,點點細雨,滴滴水聲,倒是越發得添了幾分綿綿的哀愁。
“滿城煙雨,半城碧翠,原是遊覽景緻的好時節,兩位竟是來到我這裡,可是有什麼事不成?”秦徵斜倚在牀榻上,稍稍移了移身骨,目光溫和,看着葉斐與凌霄兩人道。
凌霄一臉溫和如春風般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目光在秦徵身上停了一會,纔是微微笑着道:“纔是訪友歸來,看着滿城雨潤煙凝,便想起第一次見着秦公子也是這時節,又想起前些日子殿下說的話,就前來探望一
“原是如此。”聽着凌霄這麼一說,秦徵眼裡也有些微的感慨,像是回憶一般的頓了頓,他纔是轉頭微微一笑,溫和着笑道:“勞你前來,我其實也沒有多少變化,這身骨還是老樣子,說不得什麼輕重的。何況,說到底,那件事原也是我對不住敷兒的,就是……”
彷彿有些收不住口,那秦徵多說了幾個字,最後卻還是黯然嚥下了快要說出來的話。或許,他自己也是知道,有些事已經是滄海桑田,覆水難收了。
“秦公子何須如此,不論什麼事,如有用着我們的地方,儘管道來。”凌霄低眼遮住微微閃動的目光,安然一笑,頓了頓,纔是微笑着又道:“當然,要準備好現金才行。”
秦徵聽着眼裡微微一動,思慮了一番,他纔是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甚是險阻,還是算了。日後再說吧。”
葉斐與凌霄對視一眼,目光都是一沉,各自低首,都輕輕地端起茶盞,輕輕地啜飲了一口。
其實說起來,葉斐與凌霄兩人之所以在約見羽閣的人後。選擇來到這秦徵的地方,最大的原因,便是不願意參與到南淵王這件事裡,想要從別的地方入手,獲取更爲隱蔽而有趣味的任務信息。
只是現在看看,這秦徵似乎還不能或者說不願將某些信息說出來。葉斐與凌霄兩人眉目傳意,心裡都是有些皺眉。
這次南淵王反叛一事,多半的遊戲玩家都會參與,各種遊戲組織自然也不例外。加上各種遊戲本身的勢力,犬牙交錯之下,即便是有什麼任務。也是沒有什麼意思,更難憑藉兩人的能力,獲取最大的利益。
到了最後。反倒是更容易被當做炮灰使用。雖然說。這炮灰不定是高是低。利益獲得也是難說。但戰場上地利益來得快去得更快。一旦哪一日出了問題。怕這一個月地煎熬就成空。
倒不如。選擇任務。打怪等來得妥當安穩。又不需要和別地玩家做什麼沒用地勾心鬥角。很是划算。
只是。沒想到這計劃中最有可能出任務地秦徵竟是有些不願意讓他們得到任務。
目光裡微微閃過一絲複雜。凌霄沉吟了一會。正是想說些什麼。那邊地葉斐卻是沉聲道:“南淵王那邊地事?”
秦徵一愣。臉上露出一些奇異地神色。停了半晌。他纔是咳嗽一聲。帶着幾分古怪地笑意。與一邊地凌霄道:“瞬公子當真是明察秋毫之末。我還不曾說。他就是直言道出。”
凌霄脣角微微上揚。眼底笑意盈盈。溫然笑着道:“瞬。他確實有些直覺。不過。即便沒有這件事。我們也是要往南邊去地。”
“哦?”秦徵聽着這話,眼裡閃過一絲錯愕。連着捧着茶盞的手指也是微微一顫,若有所思地目光已經停在凌霄是身上。
說實在,他與洛敷已然是滄海桑田再無可能,便是勉強在一起,也只不過兩廂難堪。但對於洛敷,他卻是愧疚的。不論是開始的時候,還是最終的時候,受傷最重地,付出做多的永遠都是她。
到了最後,洛敷甚至完全喪失了做母親的可能,他卻不能探望她一眼,深怕自己這一來,給那暗暗傷心地洛敷更大的打擊。這麼些日子,他最終也只能百般蒐羅,從古書與各家名醫的手法里弄出一張古方,好能調養洛敷的身骨,讓她漸漸恢復身體機能,有個重新開始的可能。
但這方子裡,最爲重要的就是一件奇珍——鮫人淚。
綿綿的細雨,浸潤了滿眼的桃紅柳綠,胭脂一般的色調在碧翠地枝葉上搖搖欲墜,遲了一會,那一朵碩大的花就是從枝頭落了下來。
葉斐凝視着一點點接近,又一點點遠去的某家院落裡的花卉,坐在馬車上靜靜不語。半晌,也不過是隨手拈起一塊素糕,幾口就是將它吞進肚子裡。
看着葉斐的舉動,凌霄微微挑了挑眉,眼神透過那車窗往遠處慢悠悠地瞟了一眼,就是轉頭笑着道:“看你的樣子,似乎並不像走這一趟,那還爲什麼答應了那位瓏瓏小姐?”
“這件事,很抱歉不能告訴你。”聽到凌霄這麼詢問,葉斐眼裡浮現出一絲幽幽的光芒,頓了頓,纔是鄭重着轉身道。
凌霄皺了皺眉,眉宇便又是舒展開來,沉慮着道:“那我不問你別的,只問一件事,你需要爲此做到什麼程度?”
“儘量接近。”雖然有些遲疑,但葉斐也是知道這件事多少有些困難,何況蒼穹也並沒有定下什麼目標,他想了想,手指微微握緊,擡頭凝視着凌霄,低聲道。
這樣麼?
凌霄露出些訝然的神色,沉默了半晌,他纔是低聲笑了幾聲,一雙幽黑地眼眸裡閃動着一股別樣的笑意來。
這目光裡的笑意,落在葉斐的眼裡,他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半晌,也只是移開眼,略有些不自在地道:“怎麼了?”
“沒什麼……”凌霄眼裡是一片淡淡的笑意,還有幾分奇異的似笑非笑的詭異感,頓了頓,他纔是看着很有些不自在的葉斐,輕聲道:“羽閣雖然算得嚴謹而且龐大的機構,一般情況下比較難加入到高層。不過,你倒是能利用情勢,又能順應本性處置這件事。”
“嗯?”聽到凌霄這些話,葉斐一雙黑地眼眸猛然瞪大了些,連着身軀也是往前探了些,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着凌霄。
“那位瓏瓏不是很喜歡你麼?”凌霄慵懶着伸腰,雙眼微微有些倦怠般地合攏,看着越發不自在地葉斐,他頓了頓,就是笑眯眯着又道:“只要你接了那客卿的位子,保持着高等級材料、裝備和秘籍等物件地專屬流通,再添上那瓏瓏的關係,基本上就是沒什麼問題了。”
“這麼做……”葉斐當下不由得遲疑起來,這樣做固然輕鬆越快得多,但效果未免難以保證了些。
“放心吧,以你的性格,這樣的手法更爲有效。不過,從長期來說,這樣的方式就難以一直保持下去。”好笑着看着葉斐眼裡那一片欣喜的神色,凌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溫然笑着道。
長期麼?迅速地回想起蒼穹先前說的那些花,葉斐自己估量了一番,眼裡漸漸有些光彩閃爍出來:蒼穹的意思,應該是短期的纔是,畢竟一個世家家族的繼承人爭奪戰,怎麼也不會太長的。
何況,這個遊戲,真的不算什麼……
心裡這麼想着,葉斐那原本冷漠糾結的心境,也漸漸鬆懈下來,連着雙眼也漸漸有些眯起來,圓溜溜的竟是有些小貓兒一樣的感覺,很是可愛的樣子。
看到葉斐這樣子,凌霄心境更爲高興了些,當下就是說起別的事,連着再聊了幾句話,那車馬卻是停了下來。
葉斐與凌霄兩人都是擡頭看去,只見稍遠處梧桐鬱鬱蔥蔥,一派濃密深綠的景象。這深深的綠意裡,佇立着一座高樓,樓層不過四層,小巧玲瓏,上面懸掛着一個匾額,題寫了三個墨黑色的打字:云溪閣。
在這風雨瀟瀟的時間,這云溪閣卻便多了幾分雅緻的氣度,帶着決然不同於流俗的秀雅別緻,盈盈然佇立在這一處裡。
從車馬上下來,隨手將那應付的銀錢交與這車伕,凌霄與葉斐兩人打開那烏木傘,並肩走入那云溪閣裡。
點點滴滴的雨落在傘面上,濺出珠玉般的聲響,幽幽的耳側奏出別樣的音樂。而那在外頭迎客的清秀女子,看着靜靜走來的兩人,已然忙忙笑着上前來:“兩位客官,是暫作歇息還是住店?”
看着盈盈笑着來的女子,葉斐與凌霄神色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凌霄便笑道:“應約而來,定的是憶南閣。”
“憶南閣?兩位可是瞬公子和凌公子?”那女子聽着略一回憶,眉宇舒展,微微笑着詢問道。
凌霄與葉斐自然是應下。
看着兩人的神色不似作僞,那女子微微一笑,就是喚了個未長足的小丫頭,吩咐一句,便讓葉斐與凌霄兩人隨着往那憶南閣中走去。
一路上,穿花渡柳且不提,不多時,這憶南閣已經是到了。這原是小小巧巧的三層小樓,四周清流小橋,綠樹繁花,滴翠沁紅,好是個清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