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室外,張國忠慢慢打開了房門,旁邊的鬼影坐在輪椅上看着裡面,然後擡頭望着張國忠。
他點點頭,示意鬼影道:“進去吧,你可以和你的父親暢所欲言,但所有對話都會被我們錄音,所以希望你能多坦白一些對自己有立的證詞。”
鬼影沒有說話,他只是推着輪椅慢慢進入。
這是當地的關押場所,上級通知後由當地獄警及負責人單獨爲他們設立了這個房間,房間狹小但很乾淨,中間是一面帶着鏤空小洞的玻璃。
玻璃左右,是等待已久的老鬼刀,還有面無表情的鬼影。
“小影!”老鬼刀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兒子還在人世,激動的想要起身上前,但被拷在扶手上的雙手卻無法離開,他只能站在那裡哆嗦着嘴脣,然後緩緩坐回了位置。
鬼影推着輪椅,慢悠悠的湊到玻璃前,他看着對面的生父,卻不知如何開口,也不知該如何稱呼。
“……你,不該回來的。”
鬼影如此說着,眼睛也隨之低下去,他知道老鬼刀回來這裡定然是因爲自己。
老鬼刀聽罷,欣慰的笑着,他直到鬼影說這話是好意:“唉……,爸果然是老了,心裡總是惦記着你……”
“所以以前你的心裡就只有殺人麼?”鬼影冷不防地反問着,突然地話語讓老鬼刀語塞不知如何回答,他清楚自己是鬼影的父親,但他更清楚……,是自己親手將鬼影的母親推下了海。
不管原因如何,這個事實始終無法改變。
老鬼刀嘆了口氣,語氣裡滿是滄桑和遺憾:“組織已經不是以前的組織了。”
“想好了要開口麼?鬼影擡起頭直視着他,“這裡有監控,有錄音,咱們說的話都會被記錄下來。”
“呵呵……,還有什麼忌諱的麼?”老鬼刀更是坦然,他提起雙手晃動着手腕上的手銬:“你老爹已經是無常鬼的下一個目標了。”
話到此彼此沉默片刻,老鬼刀沉沉的呼吸着,然後問道:“聽張警官說……,鬼刀投了王麻子,還準備殺了你和鬼發,是麼?”
鬼影思索了幾秒,然後點了點頭:“該死的人,本來是我。”
“都是葉寒落這個狗東西的詭計,咱們都被算計了。”
老鬼刀的憤恨鬼影能明白,但他沒有說話,走到如今這一步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被葉寒落耍得團團轉。
“鬼發是個好女孩兒,我以前見過她,生的漂亮,也懂事;三爺愛惜這個義女,常帶在身旁,”老鬼刀笑着,回憶着自己身爲父親的那些美好規劃:“有些話說出來也不怕你記恨,我曾和三爺說起過,如果以後你能安生的過日子的話,希望能把鬼發許配給你。”
老鬼刀的話讓鬼影心頭悸動了些許,但他並未流露表面,只是十指交叉在那裡努力迴避腦海揮之不去的陰影。
“可惜了,三爺沒同意。”老鬼刀自嘲着搖了搖頭:“畢竟身份差距,三爺當然看不上咱這種狗腿子。”
“三爺現在怎麼樣?”
鬼影的發問將這場對話推向了冰點,話題是否該繼續下去,就等於回答了剛纔鬼影一開始的提問。
老鬼刀自然是明白的,但他也已經做出了心中的抉擇:“三爺回去和葉寒落攤牌了,基本可以確定……,大哥的死,和他有直接關係。”
突然冷鋒的眉目在鬼影的眼中久違的閃過,他冷聲質問着,對這個早已有些猜測的答案依然無法相信:“大哥將他養大成人,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老鬼刀擡起頭看了一眼牆角的那個監控頭,沒有任何避諱:“有些事是你知道的,也有些事是你不知道的…………葉寒落的親生父母,就死在大哥手裡。”
“爲什麼?”
“呵呵……還能爲什麼?爲了錢,爲了權,也爲了自己的路更好走。”老鬼刀說着這個話,語氣卻如此波瀾不驚,半輩子的打打殺殺,他已經厭倦和麻木了那些爾虞我詐的血色恩怨:“他父母當時是大哥起家所在地的地頭蛇,既是咱們組織發展路上的一個勁敵,但同時還是組織不可或缺的庇護所,也正是因爲葉寒落父母的勢力威脅,別的勢力不敢在當地造次,所以咱們組織在當地才能較爲安然的發展。”
“後來呢。”
“無非就是鴻門宴那一套,當時宴請他們的人來商量合作的事情,然後大哥就趁機埋伏了他們的人,將葉寒落的父母圍殺在了那家飯館內;動手的人……是九爺。”
老鬼刀的話戛然而止,他知道九爺對鬼影來說是極其重要的人,甚至比他這個生父還親。
但鬼影卻沒有過多展現情緒,斯人已去許久,或許他也已經走出了那份思念的悲傷,鬼影擺擺手:“九爺就是幹這個的,都是分內之事。”
父子倆從沒有這麼融洽的聊過,老鬼刀聊的面色都紅潤,兒子沒有了以前的戾氣,現在變得更加平靜。
“……葉寒落的野心其實早就有了,想來他肯定是以爲你死了,現在還在自己的組織裡設立了新三鬼…………,呵呵,都是些下三濫的東西。”老鬼刀說着,言辭間滿是輕蔑,砍殺半輩子的人,他很清楚混這一行的究竟人究竟有多大能耐,對於九爺親自操練出來的鬼影,他有着絕對的自信。
鬼影嘴角咧起一抹憤恨地弧度,他並不在意自己的名譽是否被其他人取代,但“三鬼”是大哥和九爺他們親自設立的位置,他容不得別人玷污九爺留下的名分。
“我遲早要砍了他們,讓葉寒落知道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看三爺的能耐吧,現在只有三爺有勢力可以和他較量較量。”
……
天聊的有些多了,鬼影感覺沒有什麼想和老鬼刀再說,他嘆了口氣,轉動着輪椅軲轆準備轉身。
“小影!”
玻璃那邊,老鬼刀猶豫幾番,終究是忍不住喊住了他。
鬼影沒有回頭,只是停在原地:“怎麼了。”
“你媽媽的事情……,我想……我應該告訴……”
“我知道的。”
鬼影打斷了老鬼刀躊躇了許久的說辭,這讓老鬼刀有些意外,他一直覺得鬼影並不知道真相,所以纔不肯原諒他。
他顫抖着手,“那……那你爲什麼還……”
“她背叛在先,死有餘辜,我從沒有對她有過任何同情;”鬼影慢慢回頭,以前的兇狠眉目,此刻只剩下一縷無奈:“我氣憤的是你從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兒……,我沒了媽,你怎麼忍心讓我連爸都沒有?”
老鬼刀唯諾的坐在那裡,低垂着眼睛:“……對不起……,是爸太自私了……”
“誰都自私。”鬼影轉回輪椅,直直的望着對面的老男人:“……落得現在的地步,也算是你這輩子血債的清賬了……,如果下了地獄,記得在那邊照顧好九爺。”
老鬼刀兀自擡起頭,兒子的回頭讓他欣喜,但註定的結局卻讓自己有些無言的傷感,他乾澀的笑着:“行,等去了那邊,我得陪九哥好好絮叨絮叨。”
“一路好走,我就不送你了。”鬼影說着,語氣也開始變得很低迷:“……對不起……,爸……”
說罷,他徑直推着輪椅離開了房間,只留下身後那個詫異神情的老鬼刀在那裡呆愣愣的不知所措。
他錯愕着,呆滯着,等到外面等候的獄警進來給他鬆開手銬時,他突然起身走到那玻璃前,努力將臉湊到玻璃上望着鬼影離開的門,雙手的手指扣在玻璃上的小洞,淚水也在臉上簌簌地往下流。
獄警走過來拽着他,但他卻固執地不肯走,只是在那裡看着,將那皺紋層疊的臉貼着玻璃。
淚水決堤止不住,可臉上的笑容卻如此無憾。
……
“宙斯先生,今天的會議已經是我們最後的讓步,我不希望你們再逃避這個話題。”
蒼白大陸,奧林匹斯駐地會議室內,寬闊的會議桌前坐了幾十名來自不同幫派的成員,其中一個大鬍子站起身質問着主人位置的宙斯,周圍都是應和之聲。
宙斯愁雲滿面,擡頭看着滿座之人,今天的多方會談意義明確,就是讓他劃清自己的立場。
不僅是大鬍子,旁邊的幾人也都起身發言:“華夏大陸的【海縱天下】已經升到了滿級,現在的勢力可不在宙斯先生您的奧林匹斯之下,而且其他的幫派勢力也在與日俱增,如果繼續放任不管,到時候可無法抗衡。”
“我們知道貴幫在華夏大陸建設了城鎮,但你們傾注如此多的心血他們會不會接受?到時候聯合起來直接將你包圍,貴幫的努力可就都成了別人的嫁衣!”
東一句西一句讓宙斯越發爲難,他一言不發,愁眉苦臉的思考着如何應答。
“宙斯先生,請允許我說一句;”站起身的是一個幫派幫主,平時和宙斯他們私交不錯,宙斯整理了一下情緒,客氣的伸手道:“老朋友,請不要拘束,儘管說便是。”
那人點點頭,然後看了看在座的人,又轉回頭看着宙斯:“您也是內測時期的老玩家,那時候華夏大陸經歷了什麼你我都很明白,我不覺得他們會忘記那段歷史……恰恰相反,我覺得他們現在假情假意的和平都是在欲蓋彌彰。他們就是爲了迷惑我們,然後在我們不備的時候發起突然的襲擊,就像是二戰時期的波蘭閃電戰那樣!”
“是的沒錯!一定是這樣!那些亞洲人狡猾的像是老鼠!那些比賽裡他們就一直在使用卑鄙的伎倆!”
附和聲越來越大,惹得整個會議室都人聲鼎沸,衆人激昂的痛斥着華夏大陸玩家的行徑,將他們爭取來的一切名譽都歸結成了他們無恥行爲的證據。
衆人議論紛紛時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哈迪斯慢慢走進來,用冷淡的表情掃視着眼前的場面:“所以,你們是希望我們和華夏大陸劃清界限,然後被亙古大陸的勢力逐個擊破麼?”
門口附近的人們看見了哈迪斯,也都笑呵呵起身迎接:“哈迪斯先生,您回來的正好,我們正想和您商談此事呢。”
“我沒有看到你們商談的誠意,我只看到了你們威脅的架勢。”哈迪斯冷淡的語氣讓那幾人不知說些什麼,他慢慢走到宙斯旁邊,站在那裡看着衆人:“你們來的目地你們自己比誰都清楚,咱們把話拿到明面上來說就好……,現在最有威脅的肯定是亙古大陸,我們破壞了他們進軍起源大陸的意圖,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但我們不能一直把重心放在亙古大陸上啊!一直放任華夏大陸不管,到時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們肯定會成爲最有威脅的敵人!”
“是的先生,你所擔憂的事情我們也在考慮。”哈迪斯揹着手,帶着滿面的笑容看着衆人:“所以,我們應該讓最具有威脅的兩個敵人打起來,然後將漁翁的位置留給我們自己。”
“哈迪斯先生的意思是……,煽動亙古大陸進攻華夏大陸?”
“呵呵……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