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維宇跪行上前擋在父親和謝閣老之間仰首對謝閣老哀求:“師公,要責罰就罰宇兒吧,宇兒甘願替爹爹領責。”
謝子駿也旋即跪下求情:“祖父,祖父平日教訓兒孫,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舅父不計名利富貴毅然辭官,令子駿佩服。”
“啪!”一記耳光響亮的抽在謝子駿面頰上,打得謝子駿歪倒在地。
謝閣老手指孫兒謝子駿氣得手在發顫,口中罵着,“反了,反了,都反了!”
他袍袖一揮振臂直指外面的影壁喝道:“都給我滾到庭院影壁前去面壁思過!去!想不通,就不必起來!”
這一句,在場皆驚。流薰更是驚得神色駭然,眼見着包括父親在內,江舅父、哥哥子駿、表兄江維宇,這老老小小几人無不俯首帖耳的恭聽庭訓,無一敢再違拗,直退去影壁前撩衣下跪。
祖父的威嚴真是無人能及。
流薰心頭那疑團更是越來越大,忍不住開口再問,“祖父,還請祖父請明示薰兒,薰兒的孃親,到底是如何亡故的?”
“薰兒!你還嫌你祖父不夠動怒嗎?還想你舅舅吃苦頭嗎?”老夫人厲聲呵斥,責怪的拉住了流薰,對她搖搖頭。
流薰正要固執開口,就聽院外又是一陣高聲通稟:“皇上駕到!”
這下子可是在場衆人亂作一團,原本已是混亂的局面更是慌亂。謝閣老忙擺手示意衆人隨了他緊行幾步出去接駕。
山呼萬歲的聲音此起彼伏,院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中夾雜着小金鈴悅耳的響聲。
“父皇,快呀!這邊!”蘭馨公主攙着皇上的臂龍行健步而至,滿院臣子、女眷跪拜,皇上目光一掃,擺手道:“衆卿家平身。”
流薰偷眼一眼,皇上一身銀灰色常服,腰繫鸞縧,灑脫的樣子搖一把摺扇,目光四下一掃,呵呵一笑道:“朕道這人都去了哪裡?原來齊集在此處了。”
“俊哥哥,你沒事吧?”蘭馨公主不顧一切的衆目睽睽下奔向謝子駿,毫不遮掩自己對謝子駿的關心,眸光裡都流露着依戀。
謝子駿尷尬的就要掙脫她的手,蘭馨卻執拗的一把攙扶他起身說:“你傷口未愈,快起來呀,地上涼。”
皇上吩咐一聲:“閒雜人等退下。朕要同謝師傅和兩位師弟有話說。”
衆人跪拜退下。
“薰兒!”一旁無語默然的小姑母謝妉兒扯扯不肯起身的謝流薰,示意她不可造次,總算將流薰推去一旁,隨了老夫人退去了榮壽堂。
暖閣裡,老夫人面色不安,目光呆滯,許久才捶了炕桌問江夫人:“這是從何說起,濟民這性子,越來越烈了。這連皇上都驚動了!”
江夫人慘然道:“這幾天他就徹夜不眠的。自太子出了事兒,他就夜夜在兩位妹妹牌位前說個不停,哭了淳懿皇后又哭菀兒妹妹,怎麼都是薄命的呢?誰想太子這一自盡,他更是痛不欲生的折磨自己。”
一陣黯然,老夫人也不覺垂淚,口中嘆息着:“冤孽,冤孽呀!”
人人面色沉凝,謝妉兒勸了江夫人說:“江嫂嫂還是先回府去吧。江師兄是爹爹的愛徒高足,爹爹一時氣惱,也不會爲難他的。這不過是怕江師兄一時義憤惹來殺身之禍,才嚴加叱責。如今在皇上面前,爹爹一定會極力維護江師兄的。”
江夫人這才遲疑的起身告辭。
流薰護送舅母出門,心存不甘,先扶了舅母去她房裡更衣安神,趁機打發了衆人退下,忽然跪在江夫人跟前,哀哀道一聲:“舅母,求舅母明告薰兒。”
“薰兒!”江夫人大驚失色,“你快起來,這孩子,這是怎麼了?”
“舅母,求舅母明告薰兒,我孃親,到底同皇上有什麼仇怨呀?我娘到底是因何身亡的?”
“皇上?”江夫人目光透出幾分遲疑,尷尬的一笑道,“這孩子,你娘同皇上能有什麼恩怨?你娘,自是病故的……”
流薰就那麼含了一絲挖苦的笑望着她,似不去開口揭穿她的謊言,江夫人一陣侷促不安,揉揉手指的帕子,脣動一動,又不安的看看四周,見四下無人,這纔去反手帶上房門,回身嗔怪道:“罷了罷了,你這丫頭,同你娘一般性子,不打破沙鍋問到底到底是不甘心。哎,也瞞不過你!”
江夫人嗔怪的看她一眼道,“起來說話吧,舅母知道的,都告訴你。這點陳芝麻爛穀子,說了也無妨。只是你聽了,徒增煩惱,更無益處。哎!”
江夫人頓頓道,“你舅父同你爹昔日都是皇上的伴讀,都師從你祖父謝閣老這位先皇託孤的重臣。那時,先皇尚健在人世,太后那時還是皇貴妃,撫養吳王-就是當今皇上,和趙王-你大姑爹。皇太后奏請先皇賜婚,爲吳王聘定了你大姑母謝姮兒。”
“什麼?大姑母?大姑母不是嫁給了趙王姑爹?”流薰驚訝不已,這是怎麼一回事?
江夫人苦笑搖頭:“你大姑母是謝府長女,端莊淑良,女工辭自然是望族閨秀中難得的人物。可偏偏那時,名冠京城的名媛,人稱京城第一佳麗的,卻你的大姨母江茵兒,她就是後來的淳懿皇后,太子生母。你大姨母青春少艾,天仙般的人物,五陵年少人人爭羨。那時江家,你外公看中你爹爹謝大爺的才華學識,人物敦厚,就有意將你大姨母嫁給你爹爹,兩家永修秦晉之好。”
流薰一頭霧水,癡癡的聽着。
“可是,吳王年輕氣盛,偏偏也對你大姨母心生愛慕,一意追逐,無論你舅父如何設法阻攔,吳王還是一意孤行。可就在那時,皇上突然暴病駕崩,吳王登基,你大姑母謝姮兒同吳王的婚事就因爲新皇在熱孝中而被迫擱淺。國喪中,不得嫁娶,這幾家的子女都是婚事一拖就是三載。後來,皇上熱孝一除,忽然以八字違和爲名,悔了同你大姑母謝姮兒的婚事,執意娶了你大姨母江茵兒當皇后,爲此惹得太后大怒,但也是迴天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