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很順利是不是?”
裴昊然的冷漠聲在蘇墨玉的身後響起,不用回頭,她就知道他現在是多麼的不開心,繼續擺弄着花草,“對於我來說,發生在我身上最順利的是就是離開了哪個牢籠。”在蘇墨玉的心裡,蘇家與皇城都是牢籠的代稱,更是她迫不及待要逃離的地方,只有離開了哪裡她才能自由的呼吸。
裴昊然看着蘇墨玉消瘦的背影,不由的更加心疼,他不是不知道現在的蘇墨玉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她的身體因爲在皇宮的遭遇,弄得不是太好,可是爲了他,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不適,也是爲了他,她這個深閨女子,不得不振作起來,與最爲兇殘,最爲血腥的度厄門門主打交道。
“墨玉,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我更知道你這麼做一切都是爲了我。”裴昊然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蘇墨玉的手一頓,沒有回頭,然後答非所問的說道:“從我記事起,就沒有什麼好事發生在我身上,好不容易有一個疼愛我的姑姑,也只是陪伴了我幾年而已,等到我去皇宮找她的時候,她已經把自己封閉了,準確的說她的心死了一半,在姑姑爲我而死的時候,我當時很恨自己,可是後來我就有些羨慕姑姑了,她終於找到了解脫的方式,有時候死亡也是一種對命運的反抗,我就是在哪個時候起,對死亡不再恐懼,對生命,對權勢,對地位,也都放下了很多,我告訴自己,如果命運也要如此安排我的人生,我就效仿我的姑姑……”
聽到這番話,裴昊然走上前把蘇墨玉攬入懷中,他一直都知道蘇墨玉是個特別的女子,更是一個外柔能剛的剛烈之人,卻沒有想過她對死亡是那麼的坦然,他不敢想象懷中的她不再有溫度的時候,他是什麼模樣,應該是死了大半吧……
沉浸在回憶中的蘇墨玉,頓時感覺到了無限的悲涼,但是裴昊然的氣息包圍了她,頓時驅趕了這種從內心散發的寒意,沒有回頭,卻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在老天待我不薄,讓我遇到了相公,戲文上常說,心動難求,而這心念之人又是枕邊人更是難上加難,所以我也不抱怨了……只是,這份滿足讓我有了貪慾,沉浸其中不可自拔,所以我不想失去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更不想失去你……你可明白?”
裴昊然發出深深地嘆息,“如果我不明白的話,也許會更好過一點……”可是如果他不明白,又怎麼會知道眼前這個女子的好?
蘇墨玉猛然轉身,抱緊裴昊然的腰際,不想讓他看到逼到眼眶的淚水,就是因爲這句明白,她才無怨無悔的去做這些事,顧不得世俗的眼光,更顧不得……未知的命運……
“上蒼讓我們相遇相知,已經不易,若是要相守下去,自然是要看我們自己的能力,所以,相公……我們爲了這個目的,拼一拼也是值得……”蘇墨玉努力的調整呼吸,不想讓裴昊然聽出異樣。
可是他們做夫妻也有不少日子了,裴昊然又是對她極爲上心,自然是明白她的苦楚,當然,他更知道蘇墨玉的倔強性子,只要是她認準的事,很難更改,更何況是關於他。
裴昊然深吸一口氣,輕撫着她的後背,低喃道:“無論如何,你也要保護好自己,若是你有了什麼閃失,我們就沒有什麼未來了……”
過了一會兒,蘇墨玉纔在他的懷中輕微的點頭,她也不想發生什麼事,可是這次的對手不比尋常,她除了端着十二萬分的小心之外,也不能做什麼了。
裴昊然也知道他有些強人所難,就是讓他與這些人周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何況是蘇墨玉這樣的弱女子,可是他更知道蘇墨玉骨子裡的高傲,看似漫不經心,對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其實這只不過是表象而已。
“相公,難道墨玉在你心裡是個自吹自擂的人嗎?”蘇墨玉揚起笑臉望着裴昊然,想要讓他放心,更想記住最後的溫馨深刻。
裴昊然也不沒有讓蘇墨玉失望,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吻,“我相信你,就像是你相信我這一生只有你一人一般。”
聽到此話,蘇墨玉這才露出了真正的笑容,沒想到裴昊然會用這種方式來向她表明真心,而且她更爲放心的是,裴昊然終於願意與她一同演戲,演一出貌合神離的戲。
第二天,溫嵐來的格外的早,甚至還上了淡妝,在對蘇墨玉投去挑釁的一瞥,然後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後的裴昊然身上,一副小女兒的嬌羞姿態,顯露無疑,蘇墨玉看在眼裡,卻不生氣,相反的還很放心,這說明昨天的激將法,管用了,只是暗歎自己這麼設計一個人的情意,是不是會死後下地獄不得超生……
不過,她現今也顧不得這麼多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雖說她利用別人的感情不好,可是溫嵐也不是善茬,死在她手下的人不計其數,她也不過是稍微懲罰一下而已,這也應該值得原諒吧……
溫嵐原本是勸說自己對裴昊然死了這份心,無論面子裡子,都已經在他身上丟光了,更別說她看到了他們夫妻間的感情,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介入的,可是如今卻不同,蘇墨玉要攀高枝了,在這個時候,她願意守在他的身邊,願意向他交出自己的真心,因爲她覺得這是上蒼可憐她,重新給了她一個抓住幸福的機會,所以她絕不放手!
蘇墨玉自然是明白溫嵐的孤注一擲,有了她的這份用心,她纔可以確保溫嵐會極盡全力的去醫治裴昊然,那麼她要做的就是給溫嵐希望,也給裴昊然多爭取恢復元氣的時間,爲此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起身去找常君談天說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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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爲度厄門的門主,不僅對江湖的事耳聽八方,對自己門下的事,更是知之者甚詳,所以常君自然是知道他的左右手毒仙現在在做什麼,若是在過去,他直接給他們兩條路,要麼服毒表示對他的忠心,要麼直接上黃泉路做苦命鴛鴦,可是現在,他一直不動聲色的靜觀其變,不是因爲他還在乎溫嵐,就算溫嵐在江湖上有些名聲,醫術也不錯,但是沒有了忠心,他留在身邊也沒有用處了,所以他這麼做的用處,也不過是好奇眼前這個已經把他這裡當做自己地方的女子。
只見蘇墨玉半倚着軟枕,一隻手捧着書,另一隻手伸向旁邊的小桌几,上面擺放着一壺清茶,還有她平日裡愛吃的點心茶果,這段時間,天一亮,她就來到他這裡,直到天黑纔會慢悠悠的往回走,有時她會煮茶,有時她也會親自下廚做些精緻的菜餚點心,但是這也都看她的心情而定,大多數的時候,她就像是現在這樣,悠閒的享受着自己的生活,看書喝茶彈琴作畫,好像他也不過是她解悶的玩伴而已。
時間久了,她也越來越隨性,慢慢的把他這裡當做了自己的地盤,不用說別的,只說她喜好的東西越來越多,甚至都佔有了他不少空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沒想到的,他沒想到他也會縱容一個人,更沒想到他甚至會允許別人的東西侵佔他的地方,呵呵,還真是奇特的感覺啊……
常君放下手中的信報,擡眼看蘇墨玉慵懶的姿態,不由得揚起了嘴角,漫不經心的說:“趙天奕又出宮了……這是第幾次出來了?好像是第五次了吧……”
蘇墨玉的手頓了頓,像是沒聽見似得繼續看自己的書,不知道是爲了試探她,還是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裡,所以常君對她毫不避諱,直接在她對面處理大小事務。
常君端起了茶,細品了一口,“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竟然會讓一國之君對你如此念念不忘?難道說要讓他見到你的屍首纔會放棄嗎?”
“嗯,可以試試。”這一次蘇墨玉是回答了他,只不過她幾乎要睡去的模樣,好像是在說天氣一般,與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呵呵,我還以爲你真的想開了,願意接受溫嵐進裴家呢,原來這纔是你的真心話,生無可戀了嗎?”常君帶着一臉的奚落。
蘇墨玉把頭枕在手臂上,歪着腦袋看着常君,就像是在看稀有動物。
看着蘇墨玉明亮的眼睛,常君一愣,卻也馬上輕笑出聲,“是啦,你怎麼捨得去死呢,不要說你是裴昊然的正室,就憑着你爲他生下第一個孩子,你在他心裡的位置也是無人取代的。”
蘇墨玉暗自心驚,沒想到裴昊然都沒有看出她有了身孕,眼前這個男人卻知道的一清二楚,既然他都知道了,她也沒有必要隱瞞,坦然說道:“我是捨不得死,當然,我也不會與別人共侍一夫,大不了自己養孩子好了,我不介意告訴孩子,他的母親是一個被休掉的人。”
常君一笑,“你想的不錯,只是……你確信你能生下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