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望向掌櫃:
“喂,我有弟子了,現在怎麼算?”
掌櫃道:“他本身打過車輪戰,所以可以留在這裡,你還是要繼續打車輪戰。”
沈夜轉頭朝大堂裡掃了一眼。
“下一個是誰?”
他問。
鴉雀無聲。
衆人低下頭,盯着餐檯的桌面,彷彿那油膩膩、髒兮兮的桌面是世界上最神奇最有趣的東西。
——血煞人魔怎麼輸的都沒看清。
通常來說,造成這種詭異情形的,一般都是因爲職業者有着稀有的“名”。
“名”即是隨時可用的法界力量。
這種事很少見,但不是沒有,碰上的話,最好是避而不戰。
至少搞清楚對方的“名”是什麼效果,纔有取勝的機會。
掌櫃突然神情一動,開口道:
“你雖然過關,可你家大人已經陷入瀕死狀態。”
沈夜有些意外。
“我家大人這麼不經打?”
掌櫃有些不屑,哼了一聲,說:“你們這法界三重、四重的戰鬥,確實有越級擊殺的可能。”
“你家大人卻是法界七重實力,遇上其他強者,極其難以分出勝負。”
“但若是車輪戰——”
“你家大人就打不過了!”
沈夜想都沒想,立刻問:
“我要怎麼纔可以救我家大人?”
魔伽睺不能死。
第二災劫都這麼難了,那第三災劫呢?
——女術靈說過,只要有一個人死了,就算是擋災成功。
萬一第三災劫太過恐怖,難以讓人招架——
魔伽睺就是最穩妥的保命符。
他陷入瀕死狀態,更是一種理想的、夢幻的情況。
一旦發現事情不妙,就讓他去送死。
簡直是救命法寶一樣的存在!
“伱要救你家大人?”
掌櫃問。
“是。”沈夜說。
“除非你在實力受限的情況下,再打幾場車輪戰,全部贏下來,直到沒有人敢挑戰,纔可以保住他的性命!”掌櫃說。
“實力受限是什麼意思?”沈夜問。
“剛纔戰鬥中用的一切招式——無論是刀術還是你那‘名’,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用它們。”掌櫃說。
“你這是要我的命!”沈夜失聲叫起來。
掌櫃大聲喝道:
“哼,選擇吧——只有殊死一搏,纔有可能救回你家主人。”
沈夜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
掌櫃乘機又道:“如果你眼睜睜看着他死在這裡,那麼你將成爲一名不忠不義的隨從!”
沈夜嘆了口氣,咬牙道:“好吧,我救他!”
掌櫃臉上的得意之色一閃而過,飛快地一拍櫃檯,大聲道:
“成交!”
“——不可用剛纔你所用過的一切招式和‘名’,開始新的車輪戰吧!”
“輸了就死,一直贏下去纔可以救你家主人!”
話音落下。
整個大堂裡的職業者全部站了起來。
“我!”
“選我!”
“我跟他打!”
“掌櫃,把這個機會給我,我給你回扣!”
“呸!我只要黃金,其他都是你的,掌櫃的!”
大家爭先恐後地叫了起來。
——失去了職業技能,又不能用那個“你有病啊”的詭異“名”,少年等於赤手空拳了。
除非他還有其他職業。
可是——
就算有其他職業又如何?
面對車輪戰,一般都會用最拿手的技能和招式去戰鬥。
這是爲了快速解決戰鬥,節省體力,以及震懾他人。
眼下。
他最厲害的職業和技能都已經被封禁了!
——年輕人,還是容易被“情義”這種東西束縛住手腳。
殺了他!
他剛纔奪得的一切,乃至那柄強大的長刀,都將成爲自己的戰利品!
衆人心頭火熱地想着。
掌櫃跳上櫃臺,伸手指着一人,大聲道:
“決定是你了,整個客棧一層之中,唯一的法界五重巔峰職業者——”
“屠夫趙!”
一名虎背熊腰、繫着一身鐵甲的魁梧男人緩緩站起來,目光陰冷地盯着沈夜。
衆目睽睽之下,他開口道:
“孩子啊,你知道被肢解是一種什麼感覺嗎?”
“不太清楚。”沈夜說。
“將一個活着的人慢慢肢解是很好玩的事,我保證能教會你。”屠夫趙大步走向沈夜,順手就抽出了一柄殺豬刀。
沈夜以手托腮,身子斜倚在櫃檯上,連兵器都沒動,只是打了個哈欠。
“我出來?”冥主米克特提卡希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安全起見,不要讓他們看見。”沈夜道。
“那就找個代理人,打代理人戰爭。”冥主打趣兒道。
伴隨着話語聲。
沈夜背後展開一片法相虛影。
——只露出了短短的幾米宮苑城牆。
硃紅色的高牆,墨綠琉璃瓦。
職業者們看到了一隻法界四重實力的兔子。
雪白的兔子蹲在朱牆上,渾身發抖,乖巧的讓人心碎,哆哆嗦嗦地口吐人言:
“麻痹的,你們找死?”
說完渾身放出了一層蒼白色火焰。
蒼白色火焰瞬間穿透法相,在客棧一層的虛空中蕩起陣陣漣漪。
所有人都被火焰圍繞住。
好強!
——兔子術靈進入了他的法相,竟然一下子變得這麼強!
沈夜先是拍拍呆若木雞的掌櫃,認真說道:
“我真沒動剛纔的職業,也沒有用任何刀客技能。”
然後他才望向屠夫趙:“說說看啊,你打算怎麼教我?”
屠夫趙一陣沉默。
整個客棧一層的職業者們都被幹沉默了。
你這法相到底什麼情況。
你一個才區區三重的未成年人,並不能跟術靈配合,增強術靈的力量。
可這兔子是什麼情況?
這個世界瘋了吧!
“大人,解剖其實很好學的,您看——”
屠夫趙用菜刀割下自己的左手,放在櫃檯上,單手認真解剖起來。
沈夜依然以手托腮,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這傢伙不想死。
但是上一秒他還想解剖我。
沈夜擡起另一隻手,比了個“心”。
“您的意思是?”
趙屠夫不解其意。
沈夜兩根手指一扭,打了個響指。
法相中,隱藏在宮牆背後的冥主米克特提卡希瓦擡起手,用手指捅了捅兔子的屁股。
“哇——呸——”
兔子哪敢怠慢,朝着趙屠夫吐了口吐沫。
轟!
趙屠夫渾身燃起蒼白色火焰。
一瞬。
“我已經認輸,爲什麼不饒了我?”
他渾身血肉被燒的“吱吱”作響,不甘心地發出聲音。
“你認輸只是因爲不想死,”沈夜神情淡淡的,以毫無感情的語氣說:“事實上,以後再碰上一個實力不如你的人,你還是會活剖了他,並且以此爲樂。”
“所以我不是爲自己殺你,而是爲衆生殺你。”
“幹,你就是想殺我,絕對是這樣的。”趙屠夫恨聲道。
火勢漸旺。
他倒在地上,死了。
衆人沉默,全部看着沈夜。
一股兔死狐哀的氛圍開始瀰漫整個客棧一層。
沈夜一拍桌子,喝道:
“起來,我們繼續說!什麼叫我就是想殺你?我以前認識你?”
趙屠夫屍體躺在地上,開口道:“你我素不相識。”
“我們有仇?”沈夜又問。
“沒有。”屍體道。
“如果不是你說了解剖人的那些話,想要活剖了我,我會殺了你嗎?”沈夜義憤填膺。
“你當然會的,你剛纔就拿了猴子的黃金。”屍體堅持自己的看法。
“見鬼!我好好的解釋給你聽,你都不聽,還說我就是想殺你!你再重新說一遍,是我想殺你,還是你犯賤?”沈夜指着屍體的鼻子問。
“是你想殺我。”趙屠夫屍體聲音更高了一分。
“你這人真是死腦筋——算了,你屍體我打包一下,晚點我們再深入討論,非要把這件事情說清楚不可!”
沈夜挽起袖子就要去收拾那屍體。
“……小子,我這屍體再放一段時間會臭會腐爛,你還要找我?”屍體試探道。
“你的道理不對,我要跟你講清楚,”沈夜耐心地慢慢說道,“你臭了也沒事兒,我把你燒成骨灰——放心吧,不是灰渣,是一片一片的那種,完了用個小盒子裝起來,易於保存,也能出聲的,幾十年都沒問題,沒事兒的時候我會找你慢慢掰扯。”
“——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理解我的戰鬥理念。”
屍體沉默了一陣。
其實仔細想來,爲什麼要跟他硬懟?
以後自己在地獄裡,正在幹個什麼事兒的時候,突然被喊上來,陪着這個殺身仇人聊天,又有什麼意思?
萬一自己在地獄裡,正在戰鬥,他喊自己上來討論慈悲怎麼辦?
萬一自己在跟女人玩耍,被他抽上來怎麼辦?
豈不是時時刻刻都要受他的召喚?
永生永世受制於人?
不行!
屍體一念通,百念皆通,溫聲開口說:
“我突然想明白了,你一定不是存心想殺我的,你是爲了大地上的愛與正義,爲了憐憫人世間的弱者,你是正道的光,而我是因爲太過自慚形穢,所以纔要污衊你。”
“請容許我在地獄中默默懺悔吧!”
“不要再找我了。”
“你確定已經明白了我殺你的苦心?”沈夜有些舉棋不定。
“其實你殺我是爲了天下蒼生,我已經理解了這種慈悲,甚至覺得你殺的真好!”趙屠夫屍體道。
“那行吧,那我就不找你了。”沈夜有些遺憾地說。
屍體頭一歪,靈魂立刻就走了。
事情已經結束。
“真走了?”沈夜突然問。
屍體頭一正,用了好一會兒緩和情緒,這才艱難地開口:
“是的,偉大而慈悲的光芒萬丈少年大人,剛纔我已經走了,您說話之後,我又來了——請容許我去地獄裡繼續懺悔。”
“看你好像真的懂得了我的苦心,那你去吧。”沈夜釋然說道。
屍體不動。
等了好幾息,它的頭才慢慢朝一邊歪去。
“對了……”沈夜忽然想起一事,目光再次望向屍體。
屍體的頭立刻回正,蓄勢待發一般地等着什麼。
“我沒喊你啊。”沈夜驚奇。
“我……感覺您還有指示,一時沒敢走那麼快。”趙屠夫屍體說。
“你說我拿瘦猴的黃金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啊,大家都知道瘦猴有一個裝黃金的錦囊——不過我覺得瘦猴死的太划算了。”
“划算?”
“對的,大人,死在您手上是一種榮幸,他享受了這個榮幸,卻只拿出來那個裝着黃金的錦囊,說實在的,有點少了。”
“原來如此,我誤會你了,那你去吧。”
“是,大人。”
屍體的頭正着不動,似乎靈魂一直停留在此,並未離開。
走毛線走。
靈魂穿透兩界的那種拉扯,簡直不是滋味。
一次還好,次數多了,就會痛苦的讓人想發瘋。
“下一個。”
沈夜喊道。
整個客棧一層,沒有人說話。
大家看看那屍體,又看看他,下意識地全部低下了頭。
看過趙屠夫的下場之後,大家全部智商在線了。
沒有新的挑戰者。
過了一會兒。
“等我一下,我把你家的主子帶上來。”掌櫃說。
他沿着臺階朝樓下走去。
不一會兒。
兩名店小二擡着擔架走了上來,掌櫃跟在後面。
擔架上正是魔伽睺。
“大人!”
沈夜早就收了法相,這時開心地笑出了聲。
好啊。
這可是保命用的!他還沒死!
三災之中,正要靠這傢伙的命渡劫!
魔伽睺聽見他喊了這一聲,又看見他那如釋重負的模樣,心頭也是頗有觸動。
巴克斯特——
他設法救了我,他不想我死!
事實上。
如果他是奸細,這時候只用不管我,便有機會看着我死掉。
我一死,整個五欲分崩離析。
根本不用故意救我!
……所以他絕對不是奸細。
沈夜已經開始跟掌櫃交涉:
“你們把人打成這樣,爲什麼不治療他?”
“治療需要錢的。”掌櫃說。
“可惜,我也沒錢啊。”沈夜嘆息。
——就讓魔伽睺保持這種半死不活,其實也挺好的。
“小子,你剛纔打架贏的黃金可以用。”掌櫃說。
沈夜僵了僵。
他迎上了魔伽睺期待的目光,只好硬着頭皮說:
“真的嗎?”
“確實可以用。”店小二也道。
——這少年寧願受制於人,也要搏鬥,救下自家大人。
所以他絕不會捨不得黃金,對吧?
掌櫃和店小二都是人精,又在心裡把道理過了一遍,便認爲絕對不會弄錯。
——你都捨命救人了,還捨不得那點黃金?
邏輯不通。
沈夜咬咬牙,取出黃金扔在櫃檯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治好我家大人!”
他恨聲道。
“沒問題。”掌櫃說着,朝店小二點點頭。
店小二打開櫃檯後面的抽屜,從一個瓶子裡摸出一粒丹藥,喂魔伽睺吃下去。
魔伽睺很快閉上雙眼,陷入了沉睡。
“他需要睡一陣子,這樣身體裡的傷纔可以恢復。”
掌櫃說道。
“你用掉了我剛剛獲得的黃金。”沈夜瞪着他說。
“是的,可是你主人的傷勢很快就會恢復啊。”
掌櫃辯解着,心中犯嘀咕,第一次覺得人類的複雜性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
一陣鈴聲從屋頂傳來。
沈夜擡頭望去,只見那是一個巨大的金屬風鈴,高高掛在鏤空的頂層遮陽簾下,隨着狂風發出清脆的響聲。
“風勢變大了……”
掌櫃低聲喃喃,朝店小二做了個手勢。
兩名店小二迅速跑下樓去,似乎去完成什麼工作去了。
“事實上,你們是最後兩位客人,我們馬上就動身。”
掌櫃對沈夜說道。
動身?
什麼意思?
沈夜不解。
卻見掌櫃踩着板凳走上櫃臺,朝所有人大聲宣佈:
“各位!”
“是時候了。”
“我們必須想辦法,趕在劫難降臨前,迅速遠離此地!”
“從現在開始,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大家活下去!”
“希望大家也能聽從我的命令!”
掌櫃深吸一口氣,大聲道:
“揚帆——”
轟隆隆隆!
震動。
地面震動起來。
客棧外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地下升起。
透過窗戶望去——
還真是一扇無比巨大的船帆!
客棧裡的地板來回搖晃。
突然。
整個客棧脫離了地面,騰空而起,乘風朝高空不斷攀升。
沈夜睜大眼睛,仔細觀察了一陣子,這才搞懂了一切。
客棧不是客棧。
它是一艘巨型飛舟,可以帶着滿滿一船人,以極快的速度在天空中穿梭。
此刻。
沈夜和魔伽睺所處的位置,是飛舟的甲板層。
朝遠處的地平線望去,可以看到一道道昏黃的線條從大地上緩緩騰起。
黃沙!
“沙災就要開始了,各位坐穩,我們要開始加速了!”
掌櫃大聲道。
巨型飛舟果然開始加速。
沈夜找了個空位置,將魔伽睺安置在一張躺椅上,然後就守在旁邊。
這時衆人皆是屏息而坐,靜靜的看着窗外景象。
天色暗了下來。
這是因爲大地上騰起的黃沙越來越多,漸成遮雲蔽日之勢。
沈夜思索片刻,默問道:
“這個‘災劫’到底是什麼情況,又是在什麼地方?”
“此災劫乃是無上法力溝通法界而成,重現了過去歲月之中曾經發生過的重要歷史事蹟。”術靈道。
“歷史?什麼歷史?”沈夜問。
“不清楚,我只知道這麼多。”術靈說
沈夜搖搖頭,只覺得自己比她更茫然。
——算了,先活下來再說別的事吧。
他就坐在那裡,屏息休息。
也不知飛了多久。
“當心,你旁邊這個傢伙已經醒了,他在假裝睡覺。”米克特提卡希瓦發出了提醒。
沈夜雙目微動,卻並不擡頭,也不去看魔伽睺。
他的目光朝飛舟之外的天空投去。
只見遠空中出現了另一艘飛舟,正朝着這邊疾速掠來。
掌櫃的聲音已經響起:
“全體戒備!”
“萬一對方心懷不軌,大家併肩子上!”
職業者們轟然允諾。
大家紛紛抽出兵刃,摩拳擦掌,嚴陣以待。
一名光頭男子殺氣盎然地說:
“誰想要對付我們這條船,可真是打錯了主意。”
“正是如此,能上這艘船的,哪有什麼水貨。”他的同伴也冷笑着說。
沈夜慢慢回過味兒來。
原來之前那些戰鬥,都是一種篩選。
——這是一艘專門用來逃跑的飛舟,強大而兇悍的職業者們抱團而行。
如果不夠強,連登船的資格都沒有。
“準備接敵——”
有人大聲喊。
職業者紛紛站起身。
沈夜按兵不動,依然坐着,將魔伽睺護在身前,鎮靜地觀察外面的情形。
只見那飛舟速度越來越快,以一種橫衝直撞的狀態逼上來。
已經無法避免了!
——兩艘飛舟很快就會相撞!
女術靈的聲音突然響起:
“第二劫,狂沙災劫已經來了。”
轟!
飛舟一陣顛簸。
無數人的呼喊聲響起。
緊接着,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
大地上涌起一股巨浪般的狂沙,撲打在那直衝而至的飛舟上,只一下就把飛舟打成紛飛的碎片。
數不清的職業者漫天飛舞。
慘叫聲此起彼伏,在昏暗的天地間接連響起。
之所以會有慘叫——
沈夜看着遠處的景象,不由得瞳孔驟縮。
蟲子。
遍佈地面的蟲子全都甦醒了。
飛舞的狂沙,正是它們成羣結隊的在天地間捕獵。
對面那飛舟被蟲子們衝了一下,先是散架,然後被啃噬一空。
漫空的職業者也陷入了苦戰。
那些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的職業者,很快就化爲了白骨,散落在半空中,朝下飛墜。
沈夜這條飛舟上,原本殺氣滿滿的衆人都已泄了氣。
“快啊!”
“跑!快跑!”
“掌櫃的,你們的飛舟也太慢了。”
“全力加速啊!”
衆人鬨然呼喊。
掌櫃安撫道:“已經是最快了,那蟲羣追不上——我去!”
他朝衆人身後看了一眼,突然跳起來,發瘋一樣地大聲嘶喊:
“加速!全力加速!”
他神情惶恐地衝向臺階,朝樓下去了。
包括沈夜在內,所有人回頭望去。
世界化爲漆黑的夜。
狂沙已經連接了天和地,直上雲端,如海嘯之潮一般朝着飛舟的方向轟然壓下來。
這也太近了!
跑不掉!!!
沈夜坐着不動,只覺得一陣強烈的推背感襲來。
——飛舟正在全力加速!
一道道恢弘的術法流光從飛舟內飛射出去。
那是飛舟裡法界六重、七重的高手們,正在全力擊殺蟲海,以便爲飛舟爭取時間。
“各位!”
一名店小二大聲道:“你們負責鎮守飛舟甲板,不要讓漏網的蟲子鑽入飛舟!”
“是!”衆人齊聲應道。
沈夜坐在那裡,心中暗暗疑惑。
漏網……
那些法界七重的高手何其強大,又如何會讓蟲子漏網?
他凝視望去。
卻見一道道絢麗術法轟在蟲海之浪上,將大片大片的蟲子殺死。
可是在那墜落的蟲羣之後,依然是望不到盡頭的蟲羣。
——殺的再多也沒用,蟲子近乎無限!
它們幾乎以傾瀉之姿洶涌而來。
這確實容易漏網!
沈夜剛抽出鴻影刀,卻見店小二飛快來到身邊,開口道:
“你家大人必須投入戰鬥。”
“他傷勢還沒痊癒。”沈夜道。
“那也要做出貢獻,飛舟上絕沒有任何一個閒人!”
店小二說着,做了個手勢。
幾名職業者立刻站在他身後,齊齊抽出兵刃。
——沒用的人還佔地方,還不如扔出去,一方面可以吸引蟲子,另一方面可以減輕飛舟重量!
“貢獻?我們家大人的貢獻可比這些人都強!”
沈夜冷冷地說着,從指環裡取出一枚小巧的徽章,拋了過去。
店小二接住,攤在手中細細一看。
只見這徽章乃是用白骨雕琢而成的一柄弓,散發着陣陣白霧。
“風之章紋。”
“地獄系徽章,綠色品質(優秀)。”
“描述:你和你的坐騎,在移動的時候將獲得少許風之力加持,速度變得更快更迅猛。”
“——風中傳來她的消息。”
是的。
這玩意兒來自地獄的墮落天使,塔茲韋爾將軍。
在一般情況下,這徽章沒卵用。
可要在逃難的情形下——
它就價值萬金!
此刻,爲了保住魔伽睺這個護身符,沈夜直接拿出了徽章!
店小二定睛一看,大喜過望,尖叫道:
“掌櫃的!”
掌櫃如同一陣旋風飛閃而來,一把從店小二手中奪過風之章紋,看了一眼,立刻衝着沈夜道:
“你家大人可以不戰鬥!絕對沒有一丁點的問題!”
“爲什麼!憑什麼!”有人忍不住大聲問。
更多的人朝沈夜望過來。
“不要找事!這位小兄弟拿出了能讓飛舟加速的寶物,說不定可以救我們全體人員的命!”
掌櫃高舉着那徽章,大聲喝道。
大家一聽是這情況,漸漸就安靜了。
掌櫃不再多說,拿着風之章紋,迅速朝船艙深處去了。
“真好啊,這手下真是忠心。”
“這小子不錯的。”
“現在很少有樣的人了,我是說,這種品德。”
“他主人走了狗屎運。”
“是啊,如果不是他,那個重傷的傢伙應該已經被扔出飛舟了。”
職業者們小聲議論着。
躺椅上的魔伽睺依然在裝睡。
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過了數息。
飛舟的速度又提升了少許。
衆人都是高等級的職業者,此時自然有所感應,不由都高興起來。
也許——
這艘飛舟能逃掉?
正當大家心頭燃起希望之際,掌櫃的聲音響徹了全船:
“它們落下來了!”
“不要慌,所有人準備戰鬥!”
話音未落。
整個飛舟劇烈搖晃起來。
一瞬。
飛舟被無盡的蟲子裹住了!
四面八方。
密密麻麻的蟲子呼嘯而來,遍佈一切空間。
飛舟被徹底覆蓋了!
“法陣起,盾開——”
伴隨着一道高分貝的呼喊聲。
重重靈光在飛舟表面匯聚成形,化作靈盾,擋在飛舟外面的虛空中,令蟲子一時無法進入。
剛纔被撞碎的那艘飛舟沒有大型戰爭靈盾!
可是我們這艘飛舟有!
衆人有了戰意,齊聲喝道:
“幹掉它們!”
大家發瘋一樣跳出去,攀在飛舟外,全力出手,擊殺蟲子。
所有人都拼命似地攻擊,生怕這艘飛舟被蟲羣吞噬。
只有魔伽睺躺在那裡不動。
沈夜倒也無所謂。
“師父!我們怎麼辦!”
那個“心魔”徒弟——被稱爲“血煞人魔”的傢伙站在他身旁,惶然問道。
“殺啊,愣着幹嘛!”
沈夜守着窗口,望着那無盡的蟲潮說道。
血煞人魔看着他那副鎮定的模樣,心頭倒是真有點佩服了。
鬆弛。
太他媽鬆弛了。
這小子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難道是有辦法脫身?
那給他當個徒弟,其實還是好事。
“師父,我來護你!”
血煞人魔大喝一聲,擋在沈夜面前,將所有衝進來的蟲子斬殺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