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捲雲涌的異像。
顧小召只覺得腳下一沉,無形中,頭上就像是頂着一座小山。
有點類似科幻小說中描繪的重力場,去到引力比地球要重的星球便是如此。其實,這也是一種相對,沒有在符陣外的感受,在符陣內便不會感受到不同。
任何事物都是相對,其存在意義就在於和別的事物之間的差別。
在地球上,顧小召接觸過一些哲學書籍,那是針對地球上的人類社會而產生的思想。雖然,有很多無法適用這個有着超脫者的世界,卻也有一些思想非常有道理。
修行即修心。
修心便要確定自己的三觀,若是能將自己對世界也就是天道的認識實體化,方算得上入門。
現在,顧小召做不到這一點。
要做到這一步,須得成爲法相。
法相便是將觀想出來的本命實體化了,能夠在虛實之間自由轉換。
說這麼多,其實只是表明一點。
那就是,顧小召和這些土著不同,有着來自完全迥異世界的哲學思維,他對世界的認識註定和一般人不同,走的並非尋常路。
沒有吸氣,沒有作勢,顧小召就像在夕陽下登山望遠一般,徐徐而上。
一臉的雲淡風輕。
這時候,他選擇的是放鬆,而非硬抗。
除了他之外,所有的少年都選擇的是運轉真氣或者靈力和外界壓力相對抗,不如此,似乎就不能更上一臺階,對抗其實是一種本能。
顧小召專注內心,元神在識海盤膝而坐,虛空中,飄蕩着經文聲,明心見性……
一切皆幻,唯我真靈!
他看透了這個陣法,其實,所謂的重力變大隻是針對你神唸的一種誤導,你若是把這當成了真,那麼,它就是真的。
在地球上,有通過催眠或者其他方法讓精神來影響現實,在天雲界,更是家常便飯,這是所有幻陣的本質所在,那就是讓你以爲這是真的。
你若不當它是真的,那麼,它就不是真的!
然而,要做到這一步何其之難,若非顧小召修煉的是無限萬象通明錄,若非他有着石碑的輔助,若非他經歷了三世,一樣會被幻陣所擾。
真實與虛幻之間,可以流轉變化。
真實可以變成虛幻,虛幻也可以變成真實!
那一刻,顧小召的神念離開了身體,完全放棄了對身體的控制,全都匯聚在識海中的元神之上,隨着經文的唸誦而跳動。
神念雖然離開了身體,身體卻在行動。
就像事先給身體設定了一個程序,於是,這程序也就主宰了身體,讓他不停地向前行進,一步一步地沿着石階往上而行。
機器人做到這一步很簡單,真正的人卻不易,因爲要想準確地控制自己的神念,這很難做到。至少,那些正汗流浹背和無形的重力對抗的少年們連門都摸不到。
於是,他們只能睜大眼睛,一個個像傻了一樣看着顧小召用輕快的步伐拾階而上。
和在普通的石階上行走沒有絲毫的區別。
我去!
怎麼會?
這其中,顧英傑尤其吃驚。
雖然,他知道這位私生子很是了得,就連老祖宗也對其讚賞有加,然而,說實話,他內心是不服氣的,現在親
眼目睹,也就徹底心服口服。
在場的少年,歲數最大的二十出頭,年輕的也就十七歲,全都是巴南郡世家豪族的英才,都在這一關狼狽不堪,哪兒能如顧小召這般輕鬆寫意。
羨慕嫉妒恨全都出現在顧英傑臉上,只不過,他自己並未察覺。
恍恍惚惚間,顧小召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識海中經文消散,他知道,應該停下來了。
這時候,神念瞬間重新控制住身體,他站定,只覺得所有無形的重力就像退潮的潮水一般從他身上消散,整個人爲之一空。
擡眼望去,天廟的大門敞開在他面前。
轉身回望,廣場上,這具身體的父親顧銓仍然站在馬車旁,向着這邊眺望。
然而,符陣的遮擋之下,他完全看不清狀況,又不敢運轉真氣來看破符陣,唯有搓着雙手像一個老農似的,表情多少有些茫然。
顧大忠沒心沒肺地躲在馬車一側,手裡拿着一根雞腿啃着。
在這個缺心眼的傢伙眼中,顧小召無所不能。
石階上,那幾個少年仍然在不停地往上爬,是的,的的確確的在爬,而非走,有的傢伙甚至趴伏在石階上一點點向上挪。
就在顧小召看着他人之際,亦有人在暗處看着他。
天廟內,一個竹亭之中,有三個穿着青色長衫的道人圍坐在一張石桌旁,石桌的對面,聳立着一塊潔白的照壁,這照壁不知由何種材料建成,白得就像皎潔的月光。
顧小召的身影便出現在照壁之上,現實中,他正在眺望下方。
這是實時傳播的畫面。
“不錯!”
正中的那個青衣道人捋着下巴的長髯,面帶微笑。
“這顧小召的確不錯,十六七歲,竟然能夠做到神念如浮雲,隨聚隨散,不簡單啊!這樣的程度,很多煉氣境大圓滿的武者都做不到……”
“是啊!”
旁邊另一個面白無鬚的道人隨聲附和。
“主祭大人說得對,這樣的程度,日後進入先天沒有任何問題……”
說罷,他看了照壁中其他那些少年的身影,面帶不虞。
“這些傢伙,練功不用腦啊!都是出自世家大族的子弟,從小就被告誡,須得靜心正意,這正是增強神念控制的不二法門,看來,他們並不以爲然!”
“哼!”
另一個稍微年輕一些面色焦黃的道人輕哼了一聲。
“世家出身便是這樣,資源足夠多,修爲什麼的完全可以用藥堆上去,還在母親肚子內,便使盡了法子,讓胎兒的根骨變得更加容易修行……如此急功近利,要讓他們放緩境界,注重心性,怎麼可能?”
“羅執事,言重了!”
面白無鬚的道人不以爲然地說道。
“何止世家如此,那些寒門子弟出身的更差勁,只能說,這顧小召是異類,不愧是得到顧家老祖宗和滴水真人讚一聲的天才人物!”
凡是郡城的天廟,設有一主祭,兩執事。
一般情況下,主祭爲神符師。
像巴南郡天廟,現任主祭嚴公望便是神符師。
他這個神符師和普通的神符師不同,能夠調動符陣威力,一旦將遍佈全城的符陣激發,當可以抵擋好幾個法相或者神符師。
當然,
除非是域外天魔來襲,一般情況下,符陣是不能全部激活的。
主祭之下由兩個執事。
左執事孟呈是大符師,平時,協助主祭處理廟務,進行祭祀蒼天的儀式。
這孟呈出身孟氏,和益都天廟的孟昭是族人。
右執事羅天佑乃是先天高手,他來自蜀國軍中,寒門世家出身。
在天廟,符師的比例遠超武者。
佔據高位的也多是符師,不像在宗門或者世家門閥,往往是武者佔據大多數,符師只是少數,地位雖然尊貴,卻大多不掌實權。
在天廟,掌握實權的往往是符師。
就拿浦陽城天廟來說,羅天佑的戰鬥力在孟呈之上,然而,卻屈居孟呈之下。
對此,他倒是沒有什麼怨言。
只不過,出身寒門的他和門閥世家出身的孟呈尿不到一壺去,彼此之間,經常有口角紛爭。
主祭嚴公望則高高在上,不理會兩人的爭鬥。
這三人一個出身宗派,一個是門閥傳承,一個是寒門出身也來自宗派,皆不是巴南郡本地人,和本地豪門雖然也有打交道,交往卻不密。
這是一種規則。
天廟的主祭和執事須得來自異地,並且最好和本地豪門沒有瓜葛。
一般情況下,豪門和官府之間往往關係有些緊張,而天廟則是在中間和稀泥,讓兩者之間的爭鬥不至於白熱化,超出一定的限度。
它的地位比較超然。
當然,這是理想中的狀態,每一個郡的實際情況都是不同的,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規則這東西,制度這玩意,不說也罷。
主位上,主祭嚴公望將手放在石桌上,望着面白無鬚的道人說道。
“孟執事,你且看看,這顧小召的根骨如何?”
孟呈聽了嚴公望的說話之後,擡起手,伸出手指,往照壁輕輕一點。
照壁的右上角,便多出了一個小小的人影,正是縮小版的顧小召。
他輕輕一招,那人影變化爲了一團青煙在照壁上消失,然後,向着孟呈飄了過來,在孟呈的手指上像一根線輕輕地繚繞。
這時候,孟呈的另一隻手擺放在石桌上,按在了一排用不知名獸骨做成的短籌上,輕輕地搓了搓,頓時,漾起了一些符文。
符文和青煙相融合,隨即,被孟呈吸入了眉心。
他閉上眼睛,旋即睜開,微微一笑。
“如何?”
羅天佑的身體微微向後靠着,後方只有空氣,卻像是靠着實物一般。
“不錯!”
孟呈輕輕說道。
“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根骨,卻也不差,乃是上上之選,雖然,不及外面的一些傢伙,心性上的分數卻超過太多了,兩者加起來,第一無疑!”
“嗯!”
嚴公望點點頭。
“能否脫穎而出,接下來要看氣運那一關了……能否獲得上天青睞,這纔是最重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