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小妹你怎麼了
話音甫落,蕭晏之只覺箍在腰間的兩條藕臂霍然間鬆開,卻是沒聽見這小人兒回覆自己半個字。
她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亦或者是,根本不想回答自己?
“你不是一直都……”
他轉身想要問個明白,卻發現方纔還胡言亂語的陸挽瀾竟是雙目緊閉,早已失去知覺向一旁栽了下去。
蕭晏之急忙將她捲進懷裡,這小人兒渾身滾燙,他隔着層層衣裙都能感覺到手指尖傳來的高溫,若是再耽擱下去,恐怕不妥。
便刻意壓了嗓音向簾子外頭吐出幾個字:“還愣着幹什麼,快讓太醫進來!”
“姑娘!姑娘你怎麼樣了?”
聽到王爺的催促,小喜登時慌神跑到跟前,可是叫了幾聲都不見陸挽瀾迴應,急得六神無主之時,太醫院院使大人已攜隨行的女醫圍了過來。
“請王爺先退出去,讓微臣給王妃診治。”
聽到院使大人這樣叮囑,蕭晏之僵硬地下了馬車。
可那小人兒櫻脣上的大紅胭脂,不知何時已被蹭掉,蒼白如紙的脣色透過一衆女醫身影的間隙,就這麼跌進了蕭晏之的眼底。
他心絃忽地繃緊。
自己到底是在發什麼瘋?!
明明知道她傷口又裂開,什麼三個月三百年、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過是她高熱不退之時胡謅的渾話罷了。
自己竟當了真!
不但當了真,還要這般逼問她,傷她惱她。
有沒有做戲, 是不是心悅自己, 她的行動再明白不過,可爲什麼自己就是不肯相信她?!
前世的一切,有那麼重要嗎?
“小妹!小妹你怎麼了?”
蕭晏之神情駭亂之時,只聽見幾聲嘈雜的喊叫由遠及近。
手腳包紮着紗布的三個陸家兄弟, 顧不得身上痛楚, 只相互攙扶着從隊尾的馬車上跳下來,一瘸一拐地走向這邊馬車。
與他們相距不遠的淑太妃, 聽說陸挽瀾昏迷高熱, 也下了馬車朝這邊行來。
“晏兒,瀾兒她怎麼樣了?”
看着兒子立在馬車外頭, 對自己的話仿若未聞, 淑太妃自覺退下,又急忙將叫囂着的陸家兄弟攔了回去。
好在女醫動作利索,轉個頭的工夫, 已將傷口處理完畢,交代小喜爲陸挽瀾額頭敷上冷帕後,就退了出來。
“王爺。”院使大人請完脈便出來回話,“王妃傷口的血,止住了。只是……”
“只是什麼?”蕭晏之聽到這話,眸心輕輕顫了顫, 字字透着股寒意, 讓周圍的空氣也跟着凝上冰霜。
“回王爺。”院使大人沉聲答道,“王妃所受雖不是致命傷, 但是傷口反覆崩開多次,今日又因馬球賽上大動干戈、失血過多,肩頭上恐怕會留有疤痕。再者, 從哨鹿圍場到京城,一路顛簸, 王妃難免要受些苦楚……”
“無妨。何時能醒?”
“這不太好說。”院使大人面露難色, 頓了頓又補充道, “王妃年輕又是習武之人, 身體底子好,許是等再遲些進了疏散的藥就能醒了。”
蕭晏之面色又沉, 未再多說什麼,闊袖一揚,院使大人便帶着女醫退下了。
進了馬車,便見小喜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 一邊爲陸挽瀾換着冷帕子, 一邊連聲喚着:“姑娘?姑娘!你可別嚇唬奴婢啊……”
“你出去看着女醫煎藥。”
小喜被蕭晏之突然的吩咐嚇了一跳, 愣了半晌纔想起現在不比在竈上,煎藥的活計還是要親自來做才放心, 便起身正欲退下。
卻忽地想起什麼瞪大了眼睛:“奴婢有大事要稟告王爺。”
“說。”
見蕭晏之注視自己的眼神似藏刀一般,小喜心裡雖有些打怵, 可還是將在行宮鹿霄殿前,自家姑娘與王家姑娘大打出手時,一個神秘人企圖將陸挽瀾推下長階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
說完, 便自覺退下煎藥去了。
馬車內的蕭晏之,從鎏金銅盆裡撈出一條素帕, 攥幹水份後輕輕放在陸挽瀾額頭, 又擡起冰涼的大手爲這小人兒除去頭頂華麗的累贅, 將一頭墨發順在身側。濃黑的髮絲襯得她巴掌大的小臉, 越發蒼白。
就這麼定定看了半晌, 直到聽見馬車外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纔回過神來:
“王爺,屬下已護送陸大人到了行宮,王爺和王妃儘可放心。”
說話之人,正是剛剛處理完身上傷口的唐風。
蕭晏之手指輕輕掀開帷幔,薄翳籠罩之下,只看到他脣角微動:
“去查,今日壽宴上有誰能隨意出入行宮,卻沒有入席。一家一家,一個一個,寧可錯殺, 不能放過。”
“是。”唐風領命退下。
坐在前頭馬車裡的太子蕭方霽,聽到這邊動靜有些擔心, 停車下去, 正欲探望。
卻見自己老師段臨的馬車將將經過, 他急忙上前將其攔住, 喊了一聲:“老師!老師自從壽宴結束就不肯見小王,究竟是爲何?”
駕車小廝見阻攔之人是當朝太子,不敢擅自做主,連忙勒住馬兒向車內稟了一聲:“老爺,是太子殿下。”
只是迴應二人的,卻是馬車簾子後的沉默。
“老師!老師!”蕭方霽有些慌亂,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喊話聲也愈來愈大,“老師爲何生小王的氣?就因爲壽宴上,小王懇請父皇出兵去營救陸大人?可明明是老師你.”
他話未說完,便聽到一聲蒼老嗓音從車內傳來:“今日起,老臣不再是太子殿下的老師,還請殿下莫要如此稱呼老臣,老臣受之有愧。”
“可是老師”蕭方霽又想再說什麼。
卻聽段臨話鋒透着薄怒:“老臣的課已經講完,這最後一課,太子殿下不合格,還是回去多多揣摩,莫要誤了老臣回京的時辰。”
“段大人言重啦!”
正當蕭方霽不知所措之時,一聲雄渾有力的嗓音從另一輛馬車傳了過來,隨後,馬兒便在距離段臨馬車一丈處停了下來。
帷幔被裡面的人掀開,只見謝弼嘴角噙笑,兩條花白的長壽眉將眼角的鋒利遮住七分:“太子殿下聰穎過人,若有什麼學不會,也是教不嚴師之惰。”
“既如此,那就看謝太傅如何做好這太子師吧。”段臨話中難掩輕蔑,不欲再與之交談,對駕車小廝說了句,“繼續走。”
卻又見謝太傅的馬車橫在前頭:“同教一子,如同朝爲官。同朝爲官,亦如同乘一船,風浪一起,落水先後不過是遲早的事,這時辰也沒有誰能誤得。不如和光同塵,合力讓這艘船駛得長久。”
段臨乾笑兩聲:“太傅還是教好太子,讓聖上安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