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綦一擲千金倒是爽快了。
寂三卻欲哭無淚。
他現在身上只有三千兩銀票,可之前的價碼已經被叫到一千五百兩,也就是說,總共需要支付四千五百兩。
就是把他稱斤論兩給賣了,也填不滿一千五百兩的大窟窿啊!
“……我不管,你自己看着辦,人我先帶走了。”言罷,衛綦扯過黑袍,從頭罩到腳,旋即飛身而下,準確找到宜安的位置,將人往肩頭一扛,眨眼之間,兩人便消失在原地。
現場一陣騷亂。
“這是什麼武功?”
“兩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
“變戲法呢?”
“這是……奇門遁甲之術?!”
包間內,狩成帝聽聞響動,迅速推開窗,可惜,只看到一抹黑色殘影。
等他踹開隔壁包間的門,裡面早就空無一人。
只剩三盞大紅燈籠,憑窗搖曳。
“家、家主……”小太監戰戰兢兢跟在他身後。
“回宮。”
“是。”
宜安被衛綦抗在肩上,眼前一片黑暗,看不清路,但能聽到擦過耳畔的獵獵風聲。
“阿玄……”
“閉嘴!”男人腳步不停,看似凌亂,卻錯中有序。
“你能不能換個溫柔點的姿勢?”女人身體軟,聲音更軟。
“怎麼?”男人喉頭發乾,卻裝作惡聲惡氣。
“你頂得我肚子疼……”她被衛綦用“扛麻袋”的姿勢架在肩頭,腹部直抵男人肩胛。
一會半會兒還能堅持,可時間久了,不僅疼,還想吐。
衛綦不知聯想到什麼,臉頰耳根悉數紅透,連帶呼吸都沉滯了幾分。
宜安捶他,“聽到沒有?”
“你想換什麼姿勢?”
“打橫,抱。”
“……哦。”
待眼前豁然明亮起來,宜安已經身處大軍營帳之中。
“這是什麼功法?”
衛綦黑袍一撩,上首落座,“你問題可真多。”
宜安湊過去,兩手撐在案桌上,微微下俯,飽滿的酥胸正對男人的臉。
“不是說好互不相干,爲什麼又出現在怡紅院?擔心我?嗯?”
衛綦目光閃躲,儘量管住自己的視線不亂瞄,“碰巧而已。”
“是嗎?”
“是。”
宜安撇嘴,收手,站直,下一秒,就被什麼東西當頭罩住。
是衛綦身上的黑色長袍。
她扯下來,被男人制止,“袒胸露乳,成何體統?!”
宜安便不再拒絕,若非爲了引他上鉤,自己纔不會當着那麼多人穿這種露胳膊露腿兒的舞裙。
雖然不大習慣,可在現代見過更暴露的穿着,便咬緊牙關勉強說服自己,忍到現在已是極致。
看她緊了緊前襟,男人眼底略過滿意,沉聲道:“以後不準再穿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聽到沒有?”
“怎麼,你想管我?”
“本將軍還管不得你?”
“憑什麼?”宜安逼近,“你是我的誰?”
衛綦眼神一閃:“你既已成本將的女人,便不得再隨意勾搭其他男子!”
別以爲他不知道隔壁是誰,連陛下都想掛燈競價,這女人還真會招蜂引蝶!
哼!
宜安莞爾一笑:“這麼說,你答應娶我了?”
“……”男人目露糾結。
“不娶?好啊,我就再回怡紅院賣一次,你不願意,總有人願意!”
“你敢?!”衛綦怒不可遏。
宜安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衛綦扣住她肩頭,將人往後扯。
宜安順勢倒進他懷裡。
熟悉的幽香鑽入鼻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晚上,交頸纏綿……
“衛青玄,有本事你就試試,看我到底敢不敢。”
“你這個女人!你這個女人!”咬牙切齒中,無奈的意味又沉又深。
宜安掙脫他的懷抱,眼神灼灼,一字一頓:“我現在就要你的答案——”娶,還是不娶。
“可我已有婚約在身……”
“退掉。”
“你的身份尚且未明……”
“只要你願意,不管我以前是誰,從今往後我只是你衛青玄一個人的妻子。”
男人狠狠一震。
宜安死死盯住他的表情。
這時的衛綦還不是前世那個對安安情根深種的男人,他有顧慮,有忌憚,需要斟酌、考量。
也許逼迫的結果不會是宜安想要的,可她就是忍不住這麼做。
就是要逼他做選擇!
衛綦從來沒有遇到過如眼下這般艱難的困局,左右爲難,驚疑彷徨。
可直覺告訴他,不能大意,也許答案一出口,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因爲——
他從女人眼底看到了決絕的瘋狂。
好比兩軍對壘,他想的是如何保持目前的穩定,最好永久性休戰;而她所追求的,無非兩個極端,要麼大獲全勝,要麼潰敗身死。
她在身後,沒有退路。
她把自己逼到懸崖的同時,也把他掛在了邊上。
“你……一定要這樣嗎?”男人喉頭發乾。
迴應他的,是女人強硬且堅定的眼神。
“阿玄,我只問,你現在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男人搖頭。
宜安眼裡的神采逐漸黯淡下去,像一簇明亮的火焰,逐漸流失了溫度。
但下一秒——
衛綦:“不是一點,是一些。”
女人眼底重燃火光,灼熱滾燙,“你……剛纔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喜歡你,不是一點,是一些。”
……
將軍府位於湛都西大街最繁華的帽兒衚衕。
由狩成帝欽賜,並御筆提字,懸掛於正門前,以示恩寵。
自破城後,軍中大小事務還需衛綦整頓處理,是以,府邸已賜下數月,他卻一次未曾踏足,還跟以前一樣宿住于軍中大帳之中。
“籲——”高昌勒馬,朝車內回稟,“將軍,到了。”
門打開,衛綦跳下來,卻並未急着入內,而是站定原地,把手遞到馬車內。
高昌和高揚對視之後,紛紛垂眸,不敢再多看。
三天前的清晨,他們兩兄弟按慣例進入主帳,向衛綦彙報軍務,卻見一美貌女子隨侍在內,見了二人竟也不知迴避,反而朝他們點頭問好,頗有一股颯爽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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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兩位也是故人。
上輩子,衛綦事敗,從西峽連夜趕回湛都見她最後一面,當時,護佑在他身側的便是這兩兄弟。
宜安落地站定,卻沒有放開男人的手。
衛綦實在拿她沒辦法,至今想起那句“我就再回怡紅院賣一次”還讓他耿耿於懷。
這女人狠哪,他若不阻止,必定說到做到。
高昌去敲門,很快,從裡面探出個頭來,那人作小廝打扮。
“請問這位軍爺有何貴幹?”
“將軍歸家,還不速速出來迎接?!”
小廝驚愣,飛快朝後面看了一眼,見衛綦橫眉冷眼、不苟言笑,嚇得渾身哆嗦。
撲通跪地——
“奴才有眼不識泰山,請將軍恕罪。我、我馬上去召集大夥兒……”說着,爬起來,跑得比兔子還快。
衛綦擰眉,他有這麼嚇人嗎?
可……
爲什麼她偏偏不怕他?
目光朝宜安身上瞟了一眼。
“將軍,你在偷看我嗎?”
“咳咳——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強裝冷漠。
高昌仰頭望天。
高揚垂頭看地。
很快,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估計府內所有下人都來了。
兩扇大門全部打開,一個黃衣女子笑着迎出來。
水汪汪的杏眼,膚色雪白,一張檀口小巧而精緻,脣畔笑容帶着顯而易見的雀躍,步態從容,一絲不亂。
雖然容貌和身段比之宜安還差了一大截,但也算世人眼中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青玄哥哥——你終於回來了!桑兒只當你還忘了自個兒在此處有座宅子,雖是簇新,少了幾分人氣兒,可好歹也算是個遮風擋雨的落腳處。”
女人言辭爽利,喜慶又機靈。
宜安挑眉,帷帽後,一雙眼睛泛起深邃暗沉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