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了一口氣,朱翊鈞坐在椅子上,繼續黑着臉。
他雖然知道張居正奪情,但是大多數都是張居正如何霸道,如何處置那些進諫之人,現在看來,張居正處置的都輕了。一羣滿嘴仁義道德,實際上男盜女娼的貨色。
你們不是講究仁義禮智信嗎?這樣的做法符合哪一條?還真是見識到了文人的無恥。
“皇上,喝茶!”柳瑟將一杯茶端給了朱翊鈞,然後轉到了朱翊鈞的身後,輕輕的給朱翊鈞按着肩膀說道,沒有在開口說話,柳瑟很懂做人,她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該閉嘴。
喝了一口茶,朱翊鈞這才覺得好了不少,心裡面突然對張居正有些愧疚的感覺了。
或許張居正貪權,可是這裡面有多少是爲了自己,朱翊鈞自己都不敢說,自己前一段時間做的事情,好像有些過了。不過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了,這可能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自己需要在張居正離開之後迅速的接過朝政的攤子,如果真的什麼都沒有,自己的接班肯定會出問題。
張居正爲了大明,自己也爲了大明,不得已啊!
正在朱翊鈞琢磨該怎麼做的事情,張宏的聲音突然從外面響了起來,大聲的說道:“太后駕到!”
朱翊鈞的臉瞬間就苦澀下來了,忘了還有這麼一位大神呢!這件事情李太后肯定是關注的,不過朱翊鈞也明白,李太后的態度肯定是想張居正奪情的。
張居正奪情這件事情上,朱翊鈞與李太后是沒有衝突的。
李太后從外面走了進了,看了一眼對自己行禮的朱翊鈞,擺了擺手,面沉似水的說道:“行了,坐下說話吧!”說完就自己先坐下了。
朱翊鈞也就坐下來,大殿裡面的氣氛瞬間凝結,氣壓都低了很多。
原本還挺輕鬆的柳瑟,此時低着頭,含着胸,不敢說話了。李太后在宮裡的權威可比朱翊鈞厲害多了,畢竟管理後宮,太后比李太后更加的名正言順。
“張先生父親病逝的事情,皇兒已經知道了吧?”李太后看了一眼朱翊鈞,面無表情的問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兒臣已經得到下面大臣的奏報了!”
“那皇兒準備怎麼辦?”李太后緊接着又問道。
這話一出,大殿裡面的氣溫又一次下降了一些,皇帝成年了,明年就大婚了,按照禮法明年就該親政了。無論是顧命大臣張居正,還是垂簾聽政李太后,全都應該把權力交出來。
皇宮大內怎麼可能有傻子,傻子都死了,這個問題在皇宮裡面何其敏感,聽到太后這麼說,宮女太監連氣都快不敢出了。
太監宮女們都知道,司禮監名義上是張宏掌管,實際上是太后說了算,東廠或許不是的,但是玉璽卻在太后的手裡面。張閣老則是握着內閣,如果張閣老這一次丁憂守制,那皇上必然要親政的。
到時候皇上拿回了內閣,司禮監這邊必然也掌控起來。
不說別的,張宏肯定要換掉的,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宮裡面這兩天的氣氛都很壓抑了。尤其是剛剛皇上發脾氣之後,現在就更沒人敢說話了。
李太后緊緊的盯着,她現在就擔心自己的兒子會趁着這個機會把張居正趕回家。
上一次的事情還沒散去,加上兒子表現出來的權利慾望,實在是讓人不放心啊!這一次可是名正言順的送張居正回家,李太后怎麼可能不擔心,不然也不會這樣急匆匆的跑過來了。
“各府題本奏章,皇兒都能親自批閱了?百官賢良與否,皇兒心中知否?朝事事無鉅細,皇兒可有主見?遇荒年災異,邊釁民變,皇兒可有主張?”
“你父皇駕崩之時,大明天下風雨飄揚,是誰忠勇認事?是誰殫精竭慮?”
“朝廷財政匱乏,入不敷出,是誰想盡辦法富國強兵?皇兒,大明不能沒有張先生啊!”
朱翊鈞臉上一臉的認同,心裡面卻很平靜,他知道李太后肯定會這麼說。同時朱翊鈞也看出來的,自己父皇死的時候,自己年幼,李太后受到的刺激真是不小。
這麼久過去了,這心理陰影還是這麼重,總覺得失去了張居正就沒了依靠。
嘆了一口氣,朱翊鈞想起了一個後世女人經常提起的詞彙,那就是:安全感!
在父皇在的時候,她有依靠,可是自己父皇突然死了,兒子年幼,大明風雨飄搖,李太后面對的壓力可想而知。在這個時候,張居正安撫朝堂,趕走高拱,穩定了大明江山,張居正給李太后空虛無助的心,注入了一股強大的安全感。
朱翊鈞相信這裡面沒有私情,但是這種安全感和信任,真的是沒人能代替的。
比如劉禪和諸葛亮,諸葛亮能給劉嬋的安全感,或許李太后也能在張居正的身上找到。當然了,高拱在李太后這裡是徹徹底底的壞人,沒的說了。
原本李太后還有一個能依靠的人,那就是馮保,可是馮保死了。
面對這大明江山,面對着祖宗基業,李太后能夠依靠和信任的,估計也就剩下張居正了。如果張居正丁憂守制,那麼心裡面最慌亂的應該就是李太后了。
“還請母親教朕!”朱翊鈞索性就不說話了,這一次做孝順兒子吧!
反正自己知道李太后要怎麼做,無非就是給張居正奪情,自己也想給張居正奪情,那就假裝順了母親的心意,讓她高興一下也是好的。
看到朱翊鈞的態度,李太后果然鬆懈了下來,表情也緩和了不少。
一直站在李太后身邊的張宏這個時候開口了:“大明曆代大臣都不乏奪情之人,內閣大學士尤甚,成祖六年六月,楊榮丁憂,十月奪情起復。”
“宣德元年正月,大學士金幼孜丁憂,旋即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