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宮裡來消息了!”一個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你小太監,顯然這就是自己大哥派來送信的。
“劉公公,我大哥怎麼說?”見到小太監,張勳有些急切的說道。
小太監說道:“二爺,咱家可不知道乾爹他來人家說了什麼,咱家也不是來給二爺傳話的,而是來給二爺送信的。”說着小太監從懷裡面拿出了一個信封。
張勳一愣,不過還是連忙把信封接了過來。
看了一眼上面的油泥,發現沒什麼問題,張勳這纔將信封給打開。從裡面抽出信紙看了幾眼,張勳的神情有些奇怪,最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管家,送劉公公出去,另外給劉公公拿一百兩銀子。”
小太監一聽這話,連忙笑着說道:“那奴婢就謝二爺賞!”
小太監拿着錢走了,張勳則是坐在了椅子上,沉吟半晌,只能苦笑着搖了搖頭。張鯨的信裡面,贊成了張勳的買賣,這讓張勳很高興。
可是有一點,張勳還是很不高興,那就是張鯨在心裡面提了要求。
買賣可以幹,但是不能用大明的百姓,哪怕是賤籍也不可以。另外就是不允許私下售賣,不能把奴隸賣給除了內務府之外的其他人。
這個要求張勳就很難受了,這明明是大賺特賺的機會,現在居然不能做。
雖然張勳很想不管大哥的話,可是張勳不敢。對於大哥張鯨的事情,張勳還是知道的一些的。大哥雖然在宮裡面得寵,掌管着東廠,甚至被人成爲當今第一權閹。
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說其他人,單單是御馬監的張誠,對自己大哥的位子就虎視眈眈的。
在加上內廠那個新近崛起的徐德,自己大哥的地位絕對沒有外面想象的那麼牢靠。自己如果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情,肯定被內廠捅到皇上那裡去。
一旦影響到自己的大哥,那麼自己也就什麼都剩不下了。
“這麼好的生意,也不知道會便宜誰!”張勳半晌感嘆了一句,將自己的大哥的書信拿到油燈除,直接點燃燒掉了。
朱翊鈞不知道張勳是怎麼想的,即便是知道了,朱翊鈞也不會在意。
紫禁城,文華殿,朱翊鈞正在召開廷議。
參加廷議的人包括三位內閣大學士以及新晉文華殿大學士王用汲。還有就是吏戶禮刑兵工吏部尚書,還有就是剛剛從山西趕回來的內務府大總管李慎行。
內務府現在越做越大,李慎行的地位也越來越重要。
朱翊鈞面無表情的走進大殿,目光在衆人的臉上掃過,然後才緩緩的開口說道:“今日找諸位愛卿來,有一件事情要和諸位愛卿商議。”
衆人一聽朱翊鈞的話,面容也都嚴肅了起來。
大明律那邊正在修訂,順天府這些日子也忙得可以,大家實在是不知道皇上這是要做什麼。可是看皇上這架勢,事情怕是不小啊!
“朕今日找諸位愛卿來,爲的就是這個!”
朱翊鈞說着,旁邊的張鯨就從後面走了上來,懷裡面抱着一個大銀元寶。這銀元寶大的讓大家有些目眩神迷,這得多重啊!
三十斤!
這個重量朱翊鈞在清楚不過了,這是朱翊鈞讓人鑄造的。
大明從來都是缺銀子的,主要的貨幣是銅錢,這個所有人都知道。可是缺銀子也分時候,自從隆慶開關到現在已經過去二十年了。
這二十年,雖然不至於讓大明白銀多到成山成堆的地步,但是也絕對有一大筆流入了。
雖然不一定達到一億兩,但是也不會差太多了。
要知道大明只是缺銀子,不是沒有銀子,這些白銀的流入,直接就導致了一些問題的滋生。以前大明的皇族們和有錢人雖然知道白銀可以作爲貨幣使用,但更多的沒有把白銀當做貨幣,而是把它當成珍珠、翡翠一樣的首飾予以收藏。
要不然正德皇帝也不會傻到直接用銀子蓋房子,耗費兩千萬兩白銀,大量的白銀因此沉睡在皇宮和各王府裡。
不過朱翊鈞知道,很快白銀就是飛速的貶值,到了萬曆末年,一石米的價格會飆升到十八兩白銀,價格之高,世所罕見。
流入的白銀並沒有形成新的購買力,創造出新的價值,更沒有促進創新。而是被集中到少數官商手中,要麼被投資到土地、房地產上,要麼被窖藏在地下。
前者會引起土地價格變得異常昂貴,普通百姓根本就買不起,使得土地進一步集中到權貴手裡。後者則會讓“隆慶開關”的成果變成一張白紙。
大量白銀的流入,還帶來了兩個新的問題。一是致使物貴銀賤,導致通貨膨脹。二是白銀成爲了流通貨幣,使得明朝將貨幣控制權拱手讓與他人。
這個問題是一定要解決的,貨幣問題不解決,自己弄出多少東西,全都會被人拿走。
後世的經濟戰爭,朱翊鈞雖然沒經歷過,他也聽說過,不說蘇聯解體,單單是日本那一次經濟大崩潰,那都是教訓。
我辛辛苦苦弄出來的東西,你們拿點銀子就想買走了?想都別想。
貨幣改革,勢在必行!
朱翊鈞讓張鯨把大元寶放在了自己的龍書案上,然後纔開口說道:“諸位愛卿,大明缺銀子,這個大家都知道,可是愛卿們知不知道朕這個元寶是哪裡來的?”
衆人都是一愣,不過還是連忙答道:“臣等不知!”
“這是朕讓人從江南拿回來的銀子鑄造的。”朱翊鈞笑着說道:“或許你們覺得這些銀子不算什麼,但是朕告訴你們,在江南,銀子已經是貶值了。”
“或許愛卿們不知道貶值是什麼意思,朕給你們解釋一下。”
“萬曆初年,一兩銀子能換一千五百個銅板,萬曆五年,一兩銀子能換一千四百個銅板。萬曆十年,一兩銀子能換一千兩百個銅板,而萬曆十五年,也就是今年,一兩銀子只能換九百個銅板。”
“諸位愛卿都是飽學之士,可知道這是爲什麼?”
衆人全都是一愣,不少人都轉頭看向了戶部尚書張學顏。那意思很明顯,這個時候該你戶部站出來了,這個事情歸你管啊!
張學顏瞪了一眼看向自己的人,隨後向外走了一步,然後纔開口說道:“回陛下,這代表市面上的白銀越來越多了。”
點了點頭,朱翊鈞伸手輕撫着自己面前的大銀元寶,笑着說道:“是啊!大明的白銀越來越多了,可是大明的白銀是從何處來的呢?”
“回陛下,自從隆慶開關之後,江南與海外的貿易日益繁盛,這些白銀是那些外夷用來採買貨物的。”張學顏這個時候在一邊開口說道。
朱翊鈞再一次點了點頭:“張愛卿說得對。”
“那張愛卿,如此大量的白銀流入大明,對咱們大明,對天下百姓,對朕,有什麼好處呢?”朱翊鈞看着張學顏,笑着問道。
錢花出去纔是錢,花不出去那就是廢紙。
如果沒有貨幣的身份,以大明的物產去換外夷的白銀,絕對是虧本的買賣。只有有買有賣纔可以,大明只是賣,不買,這個問題就大了。
張學顏聽了朱翊鈞的話,沉吟了片刻,隨後臉色就是一變。
“陛下,這這!”張學顏連汗都下來了,聲音沙啞着說道:“陛下,這些白銀對大明有害無益,臣請關閉月港,從新實行海禁,恢復板片不得下海祖制。”
看着方寸有些亂掉的張學顏,朱翊鈞嘆了一口氣。
這是一個聰明人,自己只是點出了這個問題,他就看出了這個問題的可怕性。可是關閉月港,那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在場的大臣聽到張學顏的話,全都像看瘋子一樣看張學顏。
要知道自從隆慶開關以來,江南海貿繁盛,朝廷出身自江南的官員,基本上家裡面都有幹這個的。你居然要封了月港,要板片不得下海,你這是怕死的不夠快啊!
朱翊鈞卻知道,大明的海貿的確是出了問題,但是問題不是出自開不開關上,而是走私的問題。
要知道這個時代走私業成爲了海貿的主流,最大的因素就是貨幣,絕大多數的貿易採用的都是白銀,大明沒有一個很好的貿易制度。
例如去廣州二兩白銀可以買一匹布,而去走私市場可能只需一兩,嚮明政府購買則需要三兩。
官貿根本沒法跟民間競爭,大多數來華貿易的商旅都會選擇走私這條路徑。絕大多數的金錢都流入那些走私大戶手中,而再過些年,這些走私大戶會形成一個利益聯盟,他們就是東林黨。
朱翊鈞是絕地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這纔是他今天召開這一次廷議的目地。
“張愛卿,你來給大家說說吧!”朱翊鈞自然注意到了其他人的反應,嘆了一口氣說道:“諸位愛卿聽聽看張愛卿怎麼說。”
張學顏這個時候也穩定了情緒,從地上站了起來。恭敬的給朱翊鈞行了禮,然後纔開口說道:“臣遵旨!”說着便開始說起了他自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