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大明的王公們都像他們這樣、”萬曆說了半句，轉頭看了一眼張鯨，後者顯然把頭深深地埋下去了，一副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模樣。
都像這幫王公們那麼單純，那麼傻缺就好了！
萬曆看着三娘子送來的名單，凡是和布塔施裡有過交情的王公名字都在上面，哪些帶頭，哪些隨大溜，都分的一清二楚。
這幫王公們把造反當什麼？
草原上他們是王公，個個都至少領導一個營地，倘若草原上發生權力爭奪戰，他們今天投奔一方，明天趁夜離開，然後投奔另一方是常有的事情，大不了有些責罰就是了，王公之間還有聯姻，大家說不定還是親友，只要事情不要做得太過分，責罰會有，但是情面還是要講的。
但在大明的統治下，一句不幹了回駐地就成良民了？
草原上或許有這種習慣，但是大明可沒有，對於大明來講，草原上的王公連屁都不算，對於那些在牧民中有着影響力的王公，只能算是大明統治蒙古的毒瘤，要不是因爲清理起來反彈太大，早就快刀斬亂麻了。
“可惜，要是早點知道顧憲成的本事就好了。”萬曆無奈地說道，即使是現在這樣，大明也不能一次性清理乾淨，因爲通過這次事情可以發現，草原王公們對於牧民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除了顧憲成教化的地方之外，其餘各地都有牧民投奔，這說明只要他們號召，還是有人跟着他們一起鬧騰的。
要是牧民們沒有人響應他們，那麼就說明他們的價值已經沒有了，萬曆大可一句“斬了”徹底把這幫王公們一了百了，但是現在嘛，事情依舊不能做這麼絕。
“除掉這些，其他王公一律遷入歸化城，他們在歸化蓋府邸可以，花天酒地可以，但是全都不許出城，明白嗎？”萬曆拿起名冊遞給張鯨說道。
看了除去皇帝標註外的其他人名，張鯨點了點頭，應聲說道：“明白了！”說白了，就是把這些王公們當做曾近的大明藩王們那樣來養罷了，張鯨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皇上，那布塔施裡……”張鯨小心翼翼地問道。
布塔施裡該如何處置？殺掉？這倒是乾脆，但是三娘子可是求情了來着，而且殺掉了對萬曆可不是一件什麼好事情。
搞不好那些已經因爲倭國鬧事兒而被打臉的老傢伙們會迫不及待地站出來指責萬曆的不對。
看吧，看吧，當初說什麼來着！大明太子的太子妃，怎麼能夠選一個蒙古女人呢！現在好了吧，布塔施裡叛亂了，太子妃的哥哥叛亂了，還有什麼要說的？！
不用這種事情發生，萬曆閉上眼睛都已經想到這幫傢伙們欠揍的模樣了，所以爲了讓這幫傢伙們繼續閉嘴，這種事情顯然不能發生。
“布塔施裡和他母親一樣忠於大明，這次是被王公們脅迫的。”萬曆眯着眼睛說道：“但凡朕標記的，全都是意圖謀逆之人，統統處決！”
消息再隱瞞，還是會有風聲的，拿出幾個替罪羊來頂罪顯然有必要，爲了防止自己的自己的威信被那幫老傢伙們動搖，對事實進行適當的粉墨，顯然是有必要的，歷史就像一個任人裝扮的小姑娘不是嗎？胡適先生誠不欺我。
在京城的烏仁圖雅自然不會知道自己的哥哥的叛逆行爲，以及僥倖保住了性命，小女孩現在正在和自己的未婚夫打得火熱，大明皇太子朱常洛已經到了不用父親帶着，就可以自己出宮的年齡，所以，想要用所謂的規矩管住小孩子，顯然不太現實，當然，萬曆的縱容也是重要的因素。
烏仁圖雅不知道，但是三娘子可不會，當萬曆的密令送到草原之後，三娘子顯然鬆了口氣，自己的兒子保住了姓名，自己實在是太幸運了。
“傳令下去，布塔施裡信奉佛教，已經決定剃度了！”三娘子命令手下說道，即使得得赦免，想要布塔施裡還如同原本那樣自由，顯然是不可能了，無論是爲了蒙古還是爲了布塔施裡，都必須把對方幽禁起來，讓他成喇嘛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對待自己的兒子小心翼翼，但是對待王公們……
三娘子眼中寒光一閃，王公們如何與她有什麼關係？死幾個部落的首領又如何，就是朝廷要她殺掉東部蒙古六大部的部長，她眼睛都不會多眨一下，和自己的兒子比起來，這幫人的性命根本不值錢。
但是比起這些王公們的命運，她現在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顧先生，多謝顧憲成提點，讓在下提前封鎖消息，保住了我兒性命，請受在下一拜。”三娘子拜服說道。
草原上出亂子的事情確實傳了出去，但是到底是誰主導的叛逆，這事情卻沒有準信，三娘子把這當做是顧憲成提點他做好保密工作帶來的作用，但是實際上，不用三娘子如此，萬曆也已經做了準備，正如萬曆之前所想的，這種事情傳出去對他的名聲不利，所以自然要多防備。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顧憲成一副寵辱不驚地模樣，坦然接受對方的跪拜，有什麼問題嗎？這是他應得的！
“實不相瞞，在下此次前來，還有要事需要打擾先生清淨。”三娘子顯然把對方當做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了，她站起身歉意地說道。
這次顧憲成可猜不到對方來找自己的目的，顧憲成只得半睜眼睛問道：“何事？”
“顧先生。”三娘子命人拿過匣子，從中取出黃色的卷軸。
單單是看見卷軸那絲料上的黃色就已經讓顧憲成眼皮一跳了，但是顯然，養氣功夫到一定程度，顧憲成還是能夠做到寵辱不驚的。
“大明皇帝陛下，草原上的天可汗有旨意，讓在下護送先生進京。”三娘子歉意地說道：“讓皇上知道先生，讓先生不能清閒，實在是在下的不是。”
老夫等這一天已經等好久了！
顧憲成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爲了讓皇帝知道他顧憲成並非是空談誤國之人，而是實打實的大才，他這幾年來可是煞費腦筋，如今，這麼久以來的努力終於見回報了！
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能這麼說，顧憲成一副無奈模樣：“也罷，也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命難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