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和西班牙的區別在什麼地方,拋開中西方制度的差異,萬曆明白,自己手下的大明朝其實和已經日落西山的西班牙差不了多少,制度上優越嗎?別逗了,大明朝還沒有邁入資產階級革命或者改革呢,說到底也只是個封建的國家,就算是張居正做了改革,萬曆自己也插手進行了新政,但說到底和歷史上的奧斯曼土耳其差不了多少,就算曾經的奧斯曼新軍是後來歐洲各國近代軍隊的範本,也掩蓋不了帝國逐漸衰落直至走向滅亡的事實,所以現如今與西班牙的對抗,也只不過是在比這哪一個更爛些而已,大明和正在崛起的英格蘭以及荷蘭比起來,制度上的缺陷是不可忽視的。
但是要萬曆改變這種情況,這也是強人所難,畢竟萬曆自己是大明的皇帝不錯,但和皇帝同時控制着這個國家的其實是那些士大夫,往大的地方說叫世族,往小的地方說就是鄉紳,進行資產階級改革,等同於背叛自己的階級,完全沒有指望的。
因此萬曆現在做的,實際是在培養還處於萌芽狀態的資本,而能夠和士大夫形成對抗的,除了太監之外就是那些武將們所代表的勳貴階級,也就是大明朝版的貴族,歐洲資產階級反對貴族崛起,萬曆卻要靠貴族反對鄉紳崛起,這不得不說很搞笑,並且沒有借鑑的範例,讓萬曆的改革之路更加困難,因爲即使是貴族,雖然對金錢感興趣,但同樣對土地擁有無限的訴求,這種模式倒是和德國崛起道路的容克階級有些相似了。
當然,甭管是資產階級還是容克,對已得利益的追求和對既得利益的維護是同樣的。
“繼續向西北打?”萬曆不解可看着代表勳貴向自己請命的英國公張維賢,“爲什麼?北部的草原難道還不夠現如今的大明用嗎?”
“夠當然是夠,但是那個僞汗扯力克沒有除去,始終是朝廷的大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次性徹底解決了北疆的威脅。”張維賢建議到。
俺答汗死後,明軍順利在三娘子的帶路下,進入歸化城,作爲俺答汗長子的乞慶哈向西逃竄,連同瓦刺一起不接受大明的統治,自認爲是草原的大汗,決絕招安,但到底年紀大了些,不久就病逝了,可是他的兒子扯力克接過他的汗位,繼續和大明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當然,他的這個汗位,在大明的眼裡,不是正朔的,唯一讓大明承認的草原可汗,是三娘子的兒子,同樣是黃金家族的布塔始裡。
萬曆點了點頭,這其實是好事,乞慶哈的餘孽繼續留在大明周圍的草原上,對大明而言始終不是件好事,並且扯力克的勢力還實際控制着西藏的大部,一次性解決甚至恢復烏思藏都司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扯力克經常派人騷擾現如今三娘子手下的牧場,擄掠人口,讓我大明去年收入的羊毛損失了一大筆。”張維賢繼續說道。
萬曆隨即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他說怎麼這個張維賢現在這麼積極呢,西北的土地對現如今的大明來見利用價值不大,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勳貴們怎麼想起對扯力克這個已經不算對手的敵人用兵了。
要打嗎?萬曆心中猶豫,真正要繼續向蒙古用兵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大明也需要停下來消化一下已經吞入腹中的果實。
“不打!”內閣首輔申時行聽了萬曆所說的情況後,冷笑一聲,直接了當地說道:“朝廷現在每一筆錢都是有預算的,現在要打韃靼,兩個字,沒錢!”
“沒錢,國庫去年幾千萬兩銀子的稅收還不算上呂宋等地的獲取,你竟然給老夫說國庫沒錢。”看着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申時行,張維賢有一棍子把他打死的衝動。
甭說張維賢感覺不爽,連萬曆都覺得申時行過分了,要臉不,大明朝歷來都是習慣把稅收存放在國庫裡,沒有將大量財富投入市場的說法,預算這種新的說法萬曆三月份才向內閣提及,現如今才五月份,兩個月的時間你竟然把今年的預算給確定了,這不是明擺着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嗎?
管你真話還是假話,總之要錢就是沒有,申時行是士大夫不是勳貴,雖然也考紡織業賺錢但只是小頭,大頭還和傳統士紳一樣,依靠土地,並且文貴武賤的傳統老早就看勳貴不順眼,有機會自然不留餘地的打擊,想要他支持,甭想。
“沒錢就是沒錢。”申時行冷笑一聲,“平日裡國庫裡的錢都是堆着不用,現如今皇上提出預算之法,國庫裡的銀錢自然都有了預算,沒有一筆銀子是閒着的,想要現在拿出去打仗,沒有這個說法,要想打,等到明年再講。”
等到明年,等到明年不知道又要損失多少呢,張維賢心中不滿。
“老夫不管,拖到明年是我大明的損失,誰要是同意,就是和老夫過不去!”無賴性情上來,張維賢嚷嚷道。
當年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京城紈絝,老了雖然成了人精,但說到底還是紈絝,申時行鄙視道。
“怎麼?勳貴們沒了理,還想來硬的不成?來日早朝,要不我等直接拉出來評評理。”申時行說道。
“怕你不成,太監們害怕你們這些腐儒,我們勳貴們不怕!”張維賢回敬道。
兩個老頭子如同角力的公牛一般,紅着眼睛盯着對方。
這是要開打?饒是萬曆已經登基十多年,也不禁爲這種情況感到驚訝,看申時行這口氣,是要和張維賢來真的不成?這是兩個幫派的老大約戰不成?這樣早朝的場面豈不是太壯觀了?
甭說,大明朝的文人還真不怕在朝堂上和人火併,確切地說,朝堂上大臣火併,在大明朝早已經有了先例,代宗朱祁鈺在位時,明朝朝堂上的大規模械鬥,甚至直接打死人,打死人不可怕,可怕的這幫文人打起架來,甚至直接用牙咬下對方的肉,想想都是多麼可怕的情景。
“咳咳咳。”
見到事態不妙,萬曆咳嗽了兩聲,以示自己還在,迎來的卻是兩道通紅的眼睛,嚇得萬曆心理一陣發毛。
“咳咳咳,臣等恕罪。”意識到自己失態二人連忙收回自己的氣勢,變得如同蒼老無力的老人一般,要不是感覺到兩人之前的氣勢,萬曆還真的以爲這兩個人是老好人呢。
“咳!扯力克侵擾邊境,如果不加以懲治,恐怕時間長了難免得意忘形。”萬曆說道。見到萬曆這麼說,張維賢對着申時行得意洋洋地笑了笑。
“但是國庫拿不出錢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萬曆也是一副無可奈何地表情,之前幹過用內帑打仗的事,勳貴們也自己出過錢打蒙古和造船,但這種事情只能建立在文人們的無能上,國庫沒有銀子,可以舔着臉向皇帝說請發內帑,但要是國庫裡有銀子,文人們立馬又換了副嘴臉,國家大事,文人們總要露個臉冒冒存在感不是,就是打仗前方武將有軍功,後方文臣管理糧草也要有些功勞不是?內帑和國庫是分開的,不要弄混了。
縱然你有再覺得不可思議,這就是文人,整天只知道叫囂的小儒生只是炮灰級別,大人物們一個賽一個不要臉皮,今天這樣做是對的,明天這樣做就是不對的了,昧着良心把黑的說成白的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所以我們發國債吧!”萬曆總結道。
國債是什麼玩意?張維賢和申時行大眼瞪小眼,見到兩人不懂,萬曆只好沉下心來給二人好好解釋一番,兩人才恍然大悟,就是借錢嘛,國家向私人借錢。
“不妥。”申時行憋出兩個字來到。
“有什麼不妥,我看這實在是個好主意,皇上打算借多少,老夫這就回去召集勳貴們準備上一準備。”張維賢不在乎,內閣不是說國庫沒錢嗎?那好,咱就借錢給國家。
“這不是皇上借,是國家借,內閣現在不需要借錢。”申時行牴觸到,自己本來就不是沒有錢,自己的說法其實就是藉口,現在萬曆出的主意,無疑是壞了自己原來的打算。
“老傢伙,你別蹬鼻子上臉,今年是打也要打,不打也得打,這是不是你說的算!”張維賢無賴性情立馬又上來,氣急敗壞地說道。
“扯力克襲擾牧場,最後還是要大明的損失,內地的紡織可全靠這些羊毛支撐着呢,不剿滅的話,對商稅同樣有影響。”萬曆說道。
得,既然萬曆已經說道這個份上了,要是再反對,那可真是不識時務了,申時行縱然再是不願意,此刻也捏着鼻子接受準備再次出兵蒙古的事項,商稅也是朝廷大事不是?
看着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張維賢,申時行一陣火大。國債這種事他們這些士大夫私下裡分分就好了,雖然利益不多,但是勳貴們也別想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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