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彤瘋一陣,傻一陣,乖一陣,不正常的神智,令蘇錦覺得天崩了地裂了。
畢家倒是有人來看望了,是畢爸爸。
聽說畢媽媽也倒下了,也進了醫院,不過,不是同一家鵲。
畢爸爸看到那個孝順懂事的兒媳婦,變成了這樣,不覺老淚縱橫,直拍大股,痛叫:“我們老畢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值得幸慶的是,韓彤已經不認得這個男人是誰了。
……
時間是不等人的。
混亂中,時間就悄悄的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匆匆去了。
悲也好,痛也好,喜也好,歡也好,它總是匆匆的,從不爲任何人停留懼。
蘇錦一直守在醫院,公司那邊請了假,那是沒辦法的事,韓彤已經沒有親人了。作爲她唯一的親人,她只能把工作暫時停下來,把精力全用在了韓彤身上。
這一晚,她守在醫院,哪也不去。
靳恆遠處理完工作上的事,過來陪她,有事就在醫院處理。
他怕她胡思亂想,怕她也鑽了牛角尖。
第二天是週六,楊葭慧趕到了醫院,她的寶寶因爲高燒不退,現已經轉院到了上海兒童醫院。她在那邊安排好一切之後,匆匆而來。
時,韓彤正醒着,神智頗正常的在和蘇錦聊天,聊的全都是大學裡的事。
這個時候的她,記憶好似回到了大學時代,指着自己被砸的頭問:“我是怎麼了?”
蘇錦隨機應便,編着故事哄着:“你的頭被住宿樓上落下的一個硬物給砸到了,才住的院,你記得嗎?
韓彤一徑搖頭,說:“不記得了!”
“不記得沒關係,你啊,你只要好好養着就好。”
“哦!”
她乖乖的答應。
聊了幾句後,她悶悶的又反問了起來:
“姐,那我病了,爲什麼子騫沒來看我?爲什麼我媽沒來看我?”
這一問,問得蘇錦好一會兒語塞。她想了又想,才接上話:
“子騫離開了,你不記得了嗎?他說過大學畢業就會回來找你的。舅媽那邊還沒通知呢……你確定要通知嗎?舅媽那麼忙……”
一半是事實,一半是編的。
這應該符合她現在記憶存在的印象。
她聽了愣了好一會兒才苦笑:“對哦,對哦,子騫早離開了。我怎麼忘了呢?”
蘇錦鬆了一口氣,再問:“那還需要通知舅媽嗎?”
她連忙阻止,說:“不要。小事情就別驚動我媽了,我媽會擔憂的……”
事情就這樣唬弄過去了。
楊葭慧來看望,韓彤很高興,還半句嘉市話半句普通話的調侃自己那混亂了的腦子說:“我腦子窪特跌(我腦子壞了),我腦子窪特跌(我腦子壞了),哪能陪法(怎麼辦),我做夢我結婚了,還有喜了……肚子大的來……”
這些話,全是脫口就來的。
然後,她捂着自己還顯得臃腫的身子,悶悶的說:“我什麼時候肥成這樣了啊?以後真不能貪吃了……”
楊葭慧看到了她這樣,差點哭出來。
蘇錦呢,強忍着才把眼淚忍了下去,心頭痛啊……
二十年了,她們從最單純的孩提時代走來,一起戴上紅領巾,一起走進花季,一起爲高考奮鬥,一起讀同一所大學,一起走上社會。
年少時,她們憧憬未來:找到自己心愛的男人,約定要一起舉行婚禮,在彼此的祝福的笑眸中,走向那個人,走進她們想要的人生,走出一片能讓人不悔今生的燦爛。
長大了才知道,年紀一長,愛情就失了其原本的顏色。她們在迷茫中蹉跎人生,不確定未來那個他,在哪個方向。
後來,她嫁了,韓彤也嫁了,嫁的不是自己的初衷,得到的是另外一種生活。
所幸,那種生活,也不賴。
人嘛,都得學會長大。
因爲夢想和現實,距離很大,接受現實,就是一種成長。
若就這樣往下走去,生活也還如意,那就這樣過吧!
唯一讓人揪心的是,葭慧還在愛情和婚姻的外圍,找不到入口。
她也曾和韓彤聚在一起嘆:“本以爲,葭慧是最容易看開的,結果呢,卻是我倆個比她看得開。”
她倆曾一起爲她的未來牽腸掛肚,誰想啊,末了,最悲劇的反變成了韓彤。
病房裡,她抱着韓彤,韓彤抱着楊葭慧,三個人一起大哭了一場。
哦,不,應該是她和楊葭慧哭了,韓彤只是在笑,還在安慰她們:“別哭,別哭,失戀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都沒哭,你們哭什麼?”
這個時候的韓彤只記得金子騫走了,一走就再無音訊。
她記得自己失戀了,記得蘇錦和蘇暮白還在相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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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情緒化了一通後,韓彤的注意力轉開了,看到蘇暮白坐在輪椅上很吃驚,盯着看,想了好一會兒,才困惑的問了一句:
“你的腳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啊?”
蘇暮白看到昔日最乖巧的小妹子變成這樣,心痛啊,可臉上,卻還得帶笑:
“之前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馬上快好了……”
“嗯,一定得快點好起來!要不然我姐得心疼死了……馬上要大學畢業了……你們說過的哦……畢了業,你們就得結婚的……”
她還記是蘇暮白和蘇錦有過一畢業就結婚的約定,卻忘了他們早就已分手。
蘇暮白澀澀然笑笑,看了看一直默默站着邊上的靳恆遠。
“咦,你是誰?”
韓彤也注意到了他。
靳恆遠微一笑,搭上話:“我是靳恆遠!”
“靳恆遠?”
韓彤叫着這個名字,歪着頭說:“有點耳熟……什麼時候聽說過啊?”
她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來……
“記不起來沒關係,沒關係……”
蘇錦哄着她:
“這些不重要……這些不重要……”
可她還是死勁兒的想,不肯罷休的想:
“不對不對不對,我好像忘記什麼了,我好像忘記什麼了!姐,我是不是把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全給忘了……姐,我記得我媽嫁人了,那邊有個討人厭的繼弟……還有,南星呢……南星是誰……我怎麼覺得他很重要……”
她一深入的想,就亂了起來,就大叫了起來……
蘇錦忙抱緊她,哄着她:“什麼都不要想了……好嗎?”
可她冷靜不下來,不停的叫,情緒越來越激烈,最後打了鎮定劑才睡了過去。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辦公室內,楊葭慧狂躁的抓着醫生直問。
醫生回答道:“病人之前遭遇過很大的打擊,這一次呢,她又經歷了丈夫和孩子一起失去這樣一個不幸。她內心很難接受。她想忘記,想逃避。她想找一點快樂的事回憶。但是她的記憶裡全是不愉快的過去。她的內心會在想忘記和想記起之間受折磨。
“她想忘記時,會把自己沉浸在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平靜的時間點裡,可當周圍的人和她記憶裡的對不上時,她又會拼命的想。只要她深入的想,她內心的痛苦就會漫上來,就會控制不住自己……這個時候,她有可能傷人,也有可能自殘……
“就沒辦法治了嗎?”
楊葭慧問得心痛如絞。
“不好治。”
醫生嘆:“最好是你們想一個比較真實的說法,讓她相信,她已故的那些個家裡人都出去旅遊了,或是移民了。對,移民了比較好,而她因爲某些原因留在了國內,現正獨居。她一旦接受了這個思路,就不會深入的回憶,就會忘記那些不幸的過去,變得比較正常。這是最理想化的一種發展。否則,她很容易神經錯亂,最後可能只能在精神病院度過餘生……”
這太糟糕了,真是太糟糕了。
楊葭慧痛苦的捂住了嘴。
“我們一定要治好她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能就這樣被毀了呢?大夫,只要能醫治好她,不管花多少錢,我們都治,求你給個法子吧……”
蘇錦求着,情緒也跟着激動了起來。
她實在沒辦法接受好好的小彤變成了這副模樣。
醫生說:“我肯定會盡全力,不過,家人的配合很重要,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必須讓她有一個穩定的心態。這樣治療起來纔有效果,否則一切全是空談……對了,那是叫子騫的人是誰?如果能把這人找來,請他配合着幫忙穩定她的情緒,也許會事半功倍……”---題外話---明天見。明天金子騫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