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八六四年,清祺祥四年三月二十九,又是一個註定載入史冊的日子。
這一天的瀋陽大地上颳着東南風,風力不大,正好能把人一身吹得暖洋洋的,天空多雲,陽光明媚但並不刺眼,雲彩繁多卻不見烏黑,是一個十分適合郊遊旅行、野外活動的好天氣。
沙俄少將兼沙俄派駐僞滿州國軍隊司令官卡扎凱維奇也是這麼認爲,所以這一天的上午九點左右,卡扎凱維奇就把沙俄軍隊的主力從瀋陽城裡拉到了城外集結,準備搞一次大規模的郊遊散步,而陪着沙俄軍隊一起活動筋骨的,還有僞滿州國盛京將軍崇厚所親自率領的僞滿軍隊主力。
崇厚原本不打算參與這次郊遊,不過當得知沙俄軍隊將要出動八千以上的兵力,還有卡扎凱維奇將要親自帶着被沙俄軍隊視若珍寶的哥薩克騎兵出城上陣後,崇厚便馬上改了主意,不但答應親自率領一萬五千清軍主力出城,還違心的同意了鬼子六的要求,答應在戰場上接受俄軍司令卡扎凱維奇的指揮,無條件服從卡扎凱維奇的所有命令。
沙俄軍隊和瀋陽清軍的主力聯手出城郊遊的消息傳到附近的知名景點大石橋後,已經把這個旅遊景點搞得亂七八糟的吳軍旅遊團也馬上沸騰了起來,基層將領士卒飛奔歸隊,中層將領清點人頭集合隊伍,各營將領和高級文官則齊聚帥帳,等候吳軍旅遊團的總團長曹炎忠安排佈置。
終於等到敵人出動主力來和自己決戰,即便戰場經驗豐富如曹炎忠也難免有些緊張和激動,不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曹炎忠還是有條不紊的做好了各種戰前安排,仔細到甚至沒忘了讓隨軍民夫趕製乾糧火把,以免戰事綿長到進入夜間。不過曹炎忠卻只是在戰前準備方面謹慎細緻,戰術安排上大膽得讓衆將譁然——曹炎忠竟然決定只帶十一個營五千五百人的兵力和吳大賽的加強營出擊,在吳軍營地前排列陣勢,正面迎擊來敵!
“曹二哥,是不是太冒險了?”被曹炎忠安排了留守營地的錢威第一個提出反對,說道:“我們的兵力本來就處於下風,敵人傾巢來攻,我們最好的選擇應該是閉營堅守,先用營防工事消耗一部分敵人的力量,然後再抓住機會發起反擊纔對,怎麼能繼續分兵?只派一半兵力出營和敵人打野戰?這豈不是給敵人把我們各個擊破的機會?”
“錢兄弟,我這麼安排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怕敵人跑了!”
曹炎忠回答得斬釘截鐵,說道:“閉營堅守,等時機成熟了再發起反擊,這麼安排戰術確實對我們最有利,但我們如果這麼安排了,對敵人的逃跑也十分有利,只要看到情況不對,敵人肯定會馬上撒腿逃命。而且可以肯定的是,最先衝上來和我們打消耗戰的肯定是亂黨軍隊,羅剎洋鬼子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出手!我們如果選擇閉營堅守的防守反擊戰術,就很可能錯過一舉殲滅羅剎洋鬼子主力的機會,白白浪費這個我們好不容易創造出來的野外決戰機會!”
“所以……。”說到這,曹炎忠提高了一些聲音,大聲說道:“所以我們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放棄營防工事出營會戰,先在野戰裡徹底打崩來敵,然後再全面反擊,幹掉羅剎洋鬼子的主力!給我們將來攻打瀋陽城創造先機!”
“但是……。”錢威還是有些擔心,說道:“但我們只用一半的兵力和敵人會戰,如果佔不到上風怎麼辦?”
“這點錢兄弟你放心,我既然敢這麼做,當然就有我的把握。”曹炎忠微笑說道:“你只管安心守營,準備好在我野戰取勝後出兵幫我追殺敵人敗兵,然後你就可以放心的在營地裡欣賞我們的秘密武器登場亮相了。”
知道吳超越曾經曹炎忠有過秘密安排,又見曹炎忠這麼自信,錢威便也不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就說道:“那好,我就等着看二哥你大展雄風了。不過曹二哥,別怪我說話不吉利,如果戰事不利的話,該退回營地時就得退回營地,我會用炮火掩護你撤退。”
知道錢威的提醒也是一片好心,曹炎忠便也點了點頭一口答應,當下曹炎忠繼續調兵遣將,先安排了四十門後裝膛線炮隨同自己出營作戰,又仔細安排了營內留守軍隊的各項事務,然後宣佈在四十分鐘後出營佈陣,等待清俄聯軍過來決戰。期間早就按捺不住心癢的李鴻章請求隨同曹炎忠出戰,到現場去親眼目睹決戰盛況,曹炎忠也一口答應。
經過一番緊鑼密鼓的戰前準備後,出兵時間很快到來,按照戰前安排,六個裝備精良的吳軍精銳營、一個炮兵營、一個騎兵營和兩個在實戰中表現出色的吳軍普通營,還有曹炎忠的親兵營,以及吳大賽所率領的吳超越親兵營,依次出營到大營門前集結,在曹炎忠的親自率領下向南開拔,到大石橋南面四里外的開闊處列陣,準備作戰。
這也是吳超越親兵營在東北戰場上的首次登場亮相,與其他的吳軍營隊不同,吳大賽所率領的這個吳超越親兵營的兵力編制多達八百餘人,其中除了加編了兩個哨的騎兵外,還加編了一個哨的車兵隊,攜帶有二十輛駿馬拉載的堅固馬車,車上被帆布包裹得結結實實,任誰都無法從外面看到車上究竟裝載了什麼東西。同時這個營的吳軍士兵除了大量裝備手槍手雷等近戰武器外,還每個人都攜帶着一支被帆布包裹的神秘步槍,神秘得如同一羣在戰場上游蕩的幽靈。
忍受不了好奇心的折磨,李鴻章一度試圖向吳大賽打聽吳軍的新式武器到底是什麼玩意,可惜天天喊着喝花酒誑青樓的吳大賽偏偏在這上面嘴巴比誰都嚴,搖着頭說道:“李大人,實在對不住,少爺他有交代,爲了保密,除非是曹大帥下令讓我動用秘密武器,否則就絕對不許對任何人泄露一個字一句話。不然的話,那怕是我,也逃不過軍法嚴懲。”
知道吳超越和吳大賽雖然親如手足,在軍事上卻從不嬌慣吳大賽,李鴻章也只好悻悻作罷。而這時,曹炎忠也已經開始佈置陣形,安排了一個頗爲保守的大型方陣,坐北面南,在四個方向各自佈置兩個營的兵力,曹炎忠的親兵營、騎兵營和吳大賽的親兵營居中,擔任戰略預備隊。隨軍帶來的四十門後裝膛線炮,有二十門被安排佈置在吳軍大方陣的南面正面,另外二十門則分別佈置在左右兩翼東西兩個方向,北面後方則因爲有吳軍營地的炮火掩護,沒有佈置後裝膛線炮。
仔細觀察了曹炎忠的排兵佈陣後,李鴻章很快就發現有些不對——也不知道是不是曹炎忠的疏忽大意,兩個裝備要差一些的吳軍普通營,竟然被曹炎忠安排在了吳軍方陣的左翼東面,而不是安排在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北面後方。所以即便懷疑這是曹炎忠的有意爲之,出於參謀的責任,李鴻章還是跑到曹炎忠的面前提出了質疑,擔心左翼會成爲敵人的突破口。
曹炎忠沒有回答李鴻章的問題,只是微笑着向被自己佈置在方陣內部左翼的吳大賽營隊努了努嘴,李鴻章心領神會,便也乖乖閉上了嘴巴,同時也更加的心癢難熬,暗道:“吳大賽那個營,究竟有什麼古怪?怎麼曹炎忠會這麼信任他那個營?後悔啊,當年慰亭拉着我到上海搞團練,我當時要是答應就好了。”
吳軍排好陣勢的時候,道路的遠方也出現了清俄聯軍的旗幟,結果和曹炎忠預料的一樣,沙俄軍隊果然是逼着清軍走在前面防範吳軍突襲,到得戰場後同樣是讓清軍頂在前面,俄軍列陣在清軍之後,俄軍王牌哥薩克騎兵更是位居清俄聯軍的大陣最後,躲到連遠程重炮都打不到的地方。
大約二十分鐘後,清俄聯軍排好陣列,受迫於俄軍司令卡扎凱維奇的要求,清軍主帥崇厚一邊調動隨軍大炮上前,集中火力轟擊吳軍方陣的正面,一邊分出兩支軍隊,攜帶相對比較輕便的劈山炮去攻擊吳軍方陣的左右兩翼,火力偵察吳軍各處陣地的戰鬥力強弱程度,拿清軍士兵的命替沙俄軍隊尋找吳軍的佈防弱點。
約十分鐘後,戰鬥正式打響,清軍纔剛把隨軍重炮搬到陣前,還沒來得及一字排開,愛惜自軍士卒生命的曹炎忠就率先命令開火,二十門吳軍後裝膛線炮一起開炮,一口氣直接打出二十枚苦味酸炮彈,炮彈呼嘯着砸到清軍炮兵陣地上炸開,彈片與火焰一起噴射,躲避不及的清軍炮兵頓時東倒西歪,慘叫不斷,裝彈方便的吳軍後裝炮卻是毫不客氣的接連開火,連續轟出苦味酸炮彈,根本不給清軍炮兵從容佈置火炮的機會。加上清軍炮兵缺乏實戰經驗,在吳軍炮火覆蓋下動作更是慌亂無章,很長時間都沒能把火炮排開,裝彈還擊,純粹就是被吳軍炮火壓着打,根本就還不了手。
吳軍的正面火力肯定猛烈驚人,這點就連沒怎麼上過戰場的清軍主帥崇厚都非常清楚,所以崇厚也沒怎麼責怪自軍炮兵的笨拙表現,耐心只是等待自軍炮兵手忙腳亂的搬運排列火炮,同時仔細觀察兩翼戰況。
清軍在兩翼戰場上的表現同樣讓崇厚失望,還沒等把劈山炮推到可以開炮的射程範圍內,從兩翼包抄的清軍就已經被吳軍的兩翼炮火壓得擡不起頭,死傷慘重還毫無收穫。
見此情景,後面的俄軍司令卡扎凱維奇難免有些大怒,派了一個小軍官跑到崇厚的面前大吼大叫,逼着崇厚加強進攻,趕緊與吳軍展開近身戰。崇厚無奈,只能是強壓着怒火發出命令,逼迫兩翼之兵加緊上前與吳軍排槍對射,同時從正面派兵上前,列隊衝擊吳軍方陣的正面陣地。
崇厚這樣的命令當然是讓清軍士兵白白送死,招架不住崇厚的嚴令和督戰隊的逼迫,三路進擊的清軍雖然壯着膽子發起了衝鋒,頂着吳軍的猛烈炮火拼命上前拉近與吳軍陣地的距離,然而卻首先是遭到了吳軍擲彈筒的迎頭痛擊,被炸得七葷八素隊形大亂,繼而再勉強上前時,又遭到吳軍將士的排子槍輪射,慘叫着接連摔倒在血泊中,很少有人能夠衝到更近的地方,逼迫吳軍拿左輪槍補漏,更別說是逼着吳軍動用苦味酸手雷。
順便說一句,出於某種原因,曹炎忠並沒有讓吳軍精銳營隊使用臥姿射擊,正面和右翼的四個吳軍精銳營,與左翼的兩個吳軍普通營一樣,都是採取蹲站姿態輪流開槍射擊。
曹炎忠的這一安排固然讓吳軍將士付出了一些死傷的代價,卻也成功的吸引了俄軍方面的注意。卡扎凱維奇的副手巴拉諾夫率先發現這一情況,馬上就向卡扎凱維奇提醒道:“卡扎凱維奇將軍,請注意,黃皮猴子今天並沒有象昨天的戰鬥一樣,讓他們的士兵採取臥姿射擊!這其中肯定有原因!”
“我親愛的巴拉諾夫,這麼明顯的情況,我當然也已經發現了。”卡扎凱維奇微笑回答,又微微皺着眉頭說道:“但是奇怪,黃皮猴子爲什麼要這麼做?這有什麼原因?”
隔得太遠,即便是用望遠鏡也看不清楚吳軍士兵手裡的槍支情況,卡扎凱維奇和巴拉諾夫一時半會當然發現不了什麼破綻,不過沒關係,卡扎凱維奇現在手裡的炮灰很多,望遠鏡看不清楚可以拿清軍士兵的命去交換視線,又派出了一個小軍官跑到了崇厚面前咆哮了一番後,崇厚只能是忍氣吞聲繼續往前方投入兵力,逼着吳軍開槍還擊,幫沙俄軍隊探察吳軍不肯採取臥姿射擊的真正原因。同時按照卡扎凱維奇的命令,崇厚還派出了一支清軍馬隊,迂迴到吳軍方陣後方去突擊吳軍後隊,探察吳軍後隊的情況。
這一次,清軍的衝鋒依然還是白白送死,不過因爲有一些經驗豐富的沙俄老兵混雜在清軍中一同衝鋒的緣故,吳軍左翼的特殊之處也終於被俄軍發現——吳軍左翼使用的主力步槍,與其他三個方向的吳軍營隊完全不同!
消息報告到了卡扎凱維奇的面前,早就懷疑吳軍精銳不多的卡扎凱維奇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相信曹炎忠是在打腫臉充胖子,爲了避免暴露精銳不多的弱點才主動放棄讓自己頭疼的臥姿射擊戰術。不過即便如此,狡猾過人的卡扎凱維奇卻還是沒有急着有大的動作,而是打馬小跑到一支沙俄軍隊面前,向帶隊的沙俄軍官吩咐道:“弗拉基米爾,帶上你手下的混蛋,去衝擊黃皮猴子的左翼。”
“尊敬的卡扎凱維奇將軍,你確定要我怎麼做嗎?”那沙俄軍官有些驚訝的說道:“你應該很清楚,我手下的混蛋都是一羣來東方冒險淘金的流氓無賴,剛應召入伍沒有多少時間,沒有大規模作戰的戰場經驗啊?”
“沒關係,大俄羅斯帝國的軍隊戰無不勝。”卡扎凱維奇微笑說道:“去吧,告訴你手下的混蛋們,這次如果你們能夠衝亂黃皮猴子的隊列,回到盛京後,我允許他們每個人在盛京城裡找一個滿州女人過夜。”
見卡扎凱維奇堅持,那個叫做弗拉基米爾的沙俄軍官便也不再猶豫,馬上就把卡扎凱維奇許諾的賞賜公佈了下去,他手下那羣沙俄國內的流氓無賴也頓時歡聲震天,士氣高漲,很快就在弗拉基米爾的率領下列隊走出俄軍陣列,大踏步迂迴殺向吳軍左翼。
大白天裡視野開闊,曹炎忠等吳軍將領當然很快就發現了沙俄軍隊的動作,不過曹炎忠卻並沒有急着做出調整,還向旁邊的李鴻章問道:“李大人,怎麼看?”
“魚來試探魚餌裡面有沒有暗藏魚鉤。”李鴻章答道:“想要讓魚兒張口吞下魚鉤,我們必須得再做點文章。”
“怎麼做這文章?”曹炎忠追問道。
“如果卑職沒有料錯的話,來打頭陣這支羅剎軍隊肯定戰鬥力不怎麼樣,光憑我們在左翼那兩個營,打敗他們肯定問題不大。”李鴻章分析,又說道:“在打敗他們之後做文章,只要敵人一潰退,就馬上讓我們的騎兵出擊,追殺羅剎潰兵,讓羅剎主帥懷疑我們是在虛張聲勢,故作強硬,掩蓋我們左翼戰鬥力不強和精銳不多的真相。”
“妙計。”曹炎忠稱讚,又微笑說道:“說句良心話,幸虧李大人你不是統兵將官,投入鎮南王帳下的時間也太短,不然的話,北伐主帥這位置那輪得到我做?”
隨口說完,曹炎忠馬上按照李鴻章的建議給騎兵營傳令,讓吳軍騎兵營做好出擊殺敵的準備。李鴻章卻是有點發呆,還在心裡嘆息道:“慰亭不是沒給過我機會,還不止給過我一次機會,可惜我都沒抓住,可惜我全都錯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