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凱今天三十多了,感覺自己乾的這行現在是越來越難幹了,以前流竄在各省,尋找那些落單或者家長粗心馬虎沒盯緊的小孩子,然後靠着祖傳的藥方,把孩子迷倒,轉手賣掉,三五天就能做成一單,夠花銷好一陣。
但現在,他的好日子好像已經到頭了,幾乎什麼地方都有監控、聯防,加上政府又搞了一個什麼“兒童DNA數據庫”,新生兒都要採樣,讓買家也變得少了不少,自己這個延續近百年的人販子家族,本來就沒幾個可以獲得善終,現在就更沒剩下幾個。
不過,新當任的族長,似乎還不想放棄這個一人荼毒、禍殃五代的“祖業”,用僅剩的那些關係,聯繫了其他一些日子也不好過的人販團伙,將自己的業務放到了網上,還說什麼要與時俱進,通過什麼“暗網”的東西,去精準化客戶需求。沒想到貌似業務開展的情況還不錯,他的確收到了一些訂單。
而那些訂單並不像之前周文凱隨機性地去拐賣孩子,而是提出了不少要求,雖然麻煩了點,但許諾的報酬卻不菲,這一次,就是一個不知道什麼來頭的客戶,要一個一歲以下的小女孩,出生年月日、籍貫都有些特殊的規定,讓周文凱一頓好找,終於在劉明所在的城市,盯上了一個目標,並且在超市裡,利用孩子家長的疏忽,誘拐到一個符合條件的孩子。
周文凱心裡也清楚,現在的監控有多厲害,他沒有和以前一樣去機場、火車站,家族裡不少老手都是在那裡載的,而是先打車到了城鄉結合部,然後又找了個偏僻的長途車站,坐了個省際大巴,然後再尋機回自家的老巢,完成訂單。
拍了拍身邊的那個包裹小女孩的襁褓,周文凱臉上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這一票雖然麻煩,但拿到手的錢足夠自己瀟灑好一陣子了,新任的族長雖然規矩多,性格陰狠,手段毒辣,但這就憑這些新花樣,自己還是心服口服的。
突然,周文凱心裡感覺有些不大對勁,有些心神不寧。他看看窗外,又瞅瞅車內,沒什麼異常,但那種感覺還是讓他這個十幾歲就出來,幹那些缺德冒煙事的老江湖,提起了警覺,他可是知道,自己要是被抓住,憑以前乾的那些壞事,這輩子可能都得和家族裡的那些親戚一樣,呆在監獄裡,沒個十幾年,出不來。
周文凱搖了搖身邊的女人,那是自己的老姘頭,自己拐孩子時,她沒少把風打掩護,幾次險險地被察覺,都幸虧有她。女人也驚醒過來,看看周文凱給自己的兇狠眼神,憑着多年的默契,馬上知道他的想法,站起身,就向司機招呼,“司機大哥,我們前面下車。”
但是前面那個滿臉橫肉的司機一點也沒有理她的意思,蠻橫地回了句,“中途不停,進站才能下車!被交警逮住了,那幾百塊的罰款你交呀?坐好,別亂喊叫!沒出過門的泥腿子,你奶奶個熊的。”
女人頓時無語,瞅了瞅周文凱。周文凱感覺越來越不好,他準備起身,以身體不舒服爲由,讓司機停車,哪怕是掏上幾百塊錢也無妨。反正和這次的酬勞相比,那些只是毛毛雨。
但是,讓他沒想到,隔着自己幾排座位的一個毛頭小子卻搶先站了起來,“哎,你個慫司機,咋這個態度呢,人家不能有點事嗎?抓緊停車!”站起來的是劉明,當看到周文凱的同夥站起身提出要下車,就感覺不好,這兩個傢伙不知道怎麼回事,要溜!
這時,他想起剛纔司機的資料,上面有性格的描述,犟、拗,喜歡擡槓,索性就站起身,開始幫着周文凱說話。
他的話一出來,司機的暴脾氣就一下起來了,“你個死孩子,從哪把你冒出來了!不能停就是不能停,說啥都沒用!”有些上頭的周文凱也急忙站起身,“哎,司機師傅,我孩子有點發燒,想提前下車去醫院看看,這樣,我給你三百塊錢,就當你罰款了!麻煩你了,真不好意思!幫幫忙!”
聽到周文凱的軟話,加上三百塊錢,司機心裡有些鬆動,暫時停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要是被逮住,至少那三百塊也夠罰款了。如果沒逮住,自己可是幹賺了。他開始慢慢減速,準備靠邊找個地方停下。
“切,不是說有規定不讓停嗎?這錢一到位,馬上就能停了!見錢眼開,什麼玩意呀!”周文凱剛想過去遞錢,然後抓緊下車,沒想到劉明冷嘲熱諷的話,就跟着來了。
這讓司機一下惱怒了,犟勁也上來了,“誰說停了?我說能停了嗎?不能停就是不能停!多錢都白搭!”說完,還賭氣似的,一腳油門,把大巴車的速度提了起來,轟轟地向前疾馳。
周文凱的腦門上都開始流出汗了,這是啥情況?那個毛頭小子貌似在幫自己說話,怎麼感覺越幫越忙呢?他急忙上前,要把錢給司機,但如同犟驢一樣,拗勁上來的司機現在誰的話都不聽,只顧一股腦地朝車站開去,而劉明不時還繼續來幾句刺激他的話,讓周文凱下車的希望徹底落空。
原本還需要近一個小時的路程,被劉明刺激的,用了不到四十分鐘,就開進了長途汽車站,剛剛把車停穩,那個司機就站起身,幾步躥到劉明面前,“你個死孩子,找事是不是?你能,來,你繼續能!我弄不死你!”
趁着司機和劉明糾纏,周文凱急忙和身邊的女人向車下走,但是沒想到從劉明身邊經過時,被對方一把抓住,“哎,大哥,我可是一直幫你說話呢,你咋說走就走,也太不像話了吧。多少給我做個見證呀!”
氣急敗壞地甩開劉明的手,“我又沒讓你說話,關我什麼事!”但是劉明接着又拽住周文凱,死活不讓他離開,車廂裡,頓時一陣鬧哄哄。
司機要給劉明點眼色看看,劉明死拽着周文凱讓他幫自己,而周文凱又急着離開,幾個人糾纏在一起,把車門、過道擠得滿滿當當,誰都無法離開。
而這時,車門從外面被打開,一個胖乎乎地傢伙走上來,看到他,周文凱就像被雷擊了一樣,有些發蔫。
來的就是劉明的發小雷大飛,上次劉明回來,他正好被安排到外地出差,倆人沒碰面,而收到劉明的短信,沒啥事的雷大飛叫上個同事,就到汽車站,看看劉明是開玩笑,還是真有其事。
鎮上汽車站來的車不算多,雷大飛很容易就判斷出劉明所坐的大巴,搖晃着腦袋登上了車廂。雖然算是迎接自己的發小,但是因爲劉明的短信,雷大飛也算是出警,所以穿了一身警服,這一下就讓周文凱如被雷擊,渾身哆嗦起來。
司機見有警察上車,感覺自己佔理,立馬搶先發話,“哎,警察同志,這小子一路上找事,威脅我,這可是危害公共安全,把他抓起來!”他也不知道爲啥警察會上來,但搶先告一狀,應該沒壞處。
但是雷大飛根本沒理他,下巴朝劉明一擡,嘴裡哼了一下,而劉明用眼神朝旁邊的周文凱兩人示意了一下,那倆纔是正主。雷大飛雖然長得粗壯,但心思也算縝密,一步走上前,隱隱地控制住周文凱的身形,“哎,你倆的是幹什麼的?身份證拿一下。”
穩定下心神,周文凱心裡清楚,從拐孩子到現在也不過剛剛幾個小時,警方根本不可能查到這裡,於是就笑着給雷大飛示着好,然後推搡着旁邊的女人拿出身份證,“警官同志,我和老婆帶孩子回孃家,路上孩子不舒服想提前下車,但司機同志說是有規定不能下,而那個小同志幫我們說了幾句話,大家都是好意,沒事,沒事!”他即維護了司機,又表揚了劉明,一番話水滴不漏。而其他旅客也在一邊幫腔,“哎,沒啥事,就是拌了幾句嘴,警察同志,讓我們先下車吧。”“就是,就是,都是好心人,言語有點衝突而已。”
但是周文凱不知道,雷大飛上車,早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邊的那個包孩子的襁褓,而且憑着這幾年在派出所練出來的觀察能力,看出那個坐着的女人低着頭,渾身哆嗦,一定有問題。他順勢隔開周文凱,一把抱起那個襁褓,“孩子不舒服?那就得去醫院看看呀,走,跟着我們警車,去鎮醫院。”
這一下週文凱也保持不住鎮定了,手足無措地企圖阻擋雷大飛,想從對方手裡搶過那個襁褓,但是身高體壯的雷大飛根本就給他機會,嘴裡一邊說着“警民一家親”,一邊朝車下叫上自己的同事,讓周文凱和他女人上了警車,而劉明和司機的事,根本就沒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