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楓長長的喘息了一番，身上的痛感才稍稍減輕一些。他凝神靜氣，伸出一隻手，感受着眼前的水霧，這裡面有一個秘者的一生。
“你使用的是什麼秘術？”
“這很重要嗎？我只求奮不顧身！”
“可生命寶貴，你怎麼可以不愛惜自己？”
“時時處處奮力一搏纔是我的道，畏首畏尾不是我的風格。”
“你的道、你的風格於你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是的，爲了它，我願意捨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陳楓站在那裡，彷彿聽到了這樣的一番對話。
在十分遙遠的地方，董暴和何紅、何青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看着東倒西歪、一片狼藉的樹林，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內心的震撼。他們同樣好奇，只見陳楓長時間站在那裡不言不語，面色凝重，彷彿在對待什麼無比重要的事情。三人不敢打擾他，都小心翼翼坐在那裡，慢慢修復不是很嚴重的傷勢。
陳楓也有了點皮外傷，但是並不重，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評價剛纔那一聲爆炸所造成的傷害。彼此交手，哪怕是面對同階的秘師，陳楓放開防禦，也不會如此狼狽。
他曾經感受過諸天星月珠帶來的如星空汪洋一般的能量，渾不可擋、氣勢雄渾。阿大的秘術，則給他另外一種感受，那是一個卑微的螻蟻，觸及到了天地的奧義，拼命想予以演示，只可惜自身的實力不足，不足以將感悟到的東西彰顯。
阿大死了，他的秘術消失了，他領悟的一切也煙消雲散。不過，在他的秘術的效果尚未完全消失時，陳楓依然可以有領悟的東西。在他的手掌上，凝出了一片晶瑩的雪花，雖然觸及到了他掌心的溫暖，卻久久不化。
陳楓乾脆閉上了雙眼，用心去感受。此刻，他巋然不動，古井無波，心中只回想着阿大釋放秘術的情景，並且與自己過去的感悟相融合。
不知不覺，陳楓陷入了一種極爲玄妙的境界。
許久之後，陳楓睜開眼，卻彷彿感覺到還欠缺點什麼，便一拂袍袖，製出了道道寒氣在空中不斷穿刺。他的寒氣與阿大的玉石俱焚有些不同，雖然也一往無前，但是卻更加圓融。這些寒氣在空中幻化成一道道弧線。一開始，這些弧線還有些生硬，可隨着時間的變化，卻漸漸有了些改變，開始按照一種極爲特殊的規矩滑行。
陳楓再次將心神沉入到了玄妙的境界之中，掌心的雪花也越來越大，上面的圖案和紋路也越來越複雜。
領域，那是秘聖的專屬。阿大不是秘聖，也沒有製造出真正的領域，他所謂的領域，不過是具備了一點領域特點的小環境。可即使這點能力，也顯得無比可貴。
秘聖消失於秘界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縱然有，也不知道隱藏在了什麼地方。所以，目前的秘界，還沒有哪個秘者闡釋過關於製造領域的理論。陳楓遇到的那些秘宗，也不可能知道。
可是，領域的威力很多人卻能明白，那是以秘者自身爲核心的一個區域，其他秘者一旦陷身其中，就彷彿被囚禁一般，不得自由。
大量或清洗或晦澀的感悟不斷在陳楓的腦海中閃現，被他迅速收集起來。他的心平靜且明銳，外界的一切都無法給他造成一絲干擾。
彷彿是雨後的水流終於匯聚在一起，陳楓揮袖而出的寒氣開始久久不散，在空中靜靜地如河水一般流淌着。
隨後，陳楓又主動打碎了這種境界，他的眼前浮現出了阿大的憤怒和猙獰。
阿二和阿三要殺陳楓，陳楓於是殺了阿二和阿三，然後阿大要殺陳楓，陳楓抵擋，阿大殺陳楓不成，只是殺死了自己。如果拋開世俗原則，只談利益，阿二、阿三和陳楓都沒有錯，反倒是死得最決絕的阿大，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可是，他偏偏這樣做了。若是仔細深究，從利益考慮，阿大也必須如此。沒有復仇的信念，他也未必能走得到今天。從他的感情講，他是爲了復仇，可是從他的行爲看，他也是在追求變強。
這便是秘界的道理，一切存在，都有其合理性。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天色早已暗了下來，陳楓依然站立不動，幾乎融入了整片森林。若非在他的身側，有一股極爲詭異的氣場，董暴等三人幾乎會以爲陳楓不存在了。
一彎月牙在天際浮現，又亮起了幾點星光，遠處的清流城中燈火輝煌，可以想象其中的熱鬧繁華。與其對比的，便是遍灑清輝的樹林，只有陳楓在默默站立，默默感受。
“師父到底在做什麼？”董暴終於忍不住了，悄聲問何紅和何青。
何紅搖了搖頭，何青則白了他一眼，嘀咕說：“我們怎麼知道。”
何紅示意何青聲音低一點，說：“沒想到秘師的實力竟然這麼可怕，那個阿大已經很厲害了，可是小楓竟然輕易勝了他。”
“那個阿大就是個蠢貨，明明知道不是師父的對手還是要打。”董暴對此有些不屑一顧。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秘界就是有許多這樣的人。”何紅微微嘆息說。
“可膽小鬼更多。”董暴說。
“你師父這樣厲害，你可要抓住機會。學好本領，別像之前那樣被別人追着打。哎，想想你當年在江湖中的威風，嘖嘖，現在真的有點可憐。”何青忍不住笑道。
董暴的臉不由紅了，好在因爲臉黑，而且還處於夜晚，所以看不分明。他說：“我會求師父好好教我的！”
就在這時，何紅指了指陳楓說：“好像要結束了！”
只見以陳楓爲中心的範圍內，大片大片的泥土都升騰起來，隨之從中飛出星星點點的東西，都彙集到陳楓手中的雪花中。那篇雪花漸漸由白色變成灰色，最終變成了一片類似陶片的東西。
陳楓將這個碎片握在手中，再張開手時，碎片已經不見，他卻並不驚慌，而是對董暴等人說：“好了，咱們回城吧。”
“師父，剛纔你手中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啊？”董暴忍不住問。
“我也不知道它該叫什麼。如果現在取個名字的話，我就叫它‘道之碎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