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之前的瞬間,姬紅淚冰冷的目光投向了紀墨,第一次在這個強壯的螻蟻身上深深的看了一眼。
臭小子,別他喵的再讓老孃看見你!
紀墨呆呆的愣在那裡,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來。他是一國之君,他絕不能落淚。
可是,心裡真的很疼。
他最開始以爲項蘭馨是被姬紅淚‘逼’迫的,可是項蘭馨說完話之後,再聯繫上如此傲氣的姬紅淚卻會來通知項威,很明顯項蘭馨確實是自願要去天魔宮的。
項蘭馨只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啊,她心甘情願的背井離鄉,遠赴北疆,爲的卻並不是她自己,而是能夠在十年後保護紀墨。
這怎能不讓紀墨心痛?他在地球上閱‘女’無數,但是卻從未有哪個‘女’人願意爲他做出如此犧牲。
而他在得到了項蘭馨的愛之後,其實並未很珍惜,而且在擁有了屈雪凝之後,便把屈雪凝排在了心頭第一位。或許是潛意識裡總是覺得項蘭馨是小孩子吧,總是認爲項蘭馨對他的感情不夠堅定,也不是很成熟。
並非是他不愛項蘭馨,打個比方就像是地球上三十歲的大叔,被一個十四歲的少‘女’愛着,雖然他知道少‘女’很認真,他也對少‘女’很好,可就是總是認真不起來,像過家家一樣。反而如果是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相戀,更讓大叔容易陷進去。
但是現在,紀墨明白,項蘭馨對自己的愛有多麼真摯多麼熱烈。或許她還是‘挺’幼稚的,但是正因爲如此,她的愛才更加純粹更加直接。
很多時候,擁有了,便不知道珍惜。只有失去之後,才追悔莫及。
此時此刻紀墨失去了項蘭馨,很可能以後再也不能見面,他才發現原來這個少‘女’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經重到了讓人無法承受的程度。
忽然紀墨猛地擡起頭來,正看到姬紅淚那冰冷的目光,一股熱血衝上天靈,一腔憂傷‘亂’了心頭,紀墨仰天長嘯:“朕向天發誓!十年之後,若不來,朕定要親往天魔宮接!”
姬紅淚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而畫面也在此時完全消失。
十年之後,呵,你還能活着再說吧!姬紅淚搖了搖頭,她一直對紀墨不看好,此時就更加的鄙視。
連訂兩個十年之約,一爲屍靈道掌教餘萬仇,一爲天魔宮宮主姬紅淚,兩個都是涅境上人。呵,這是個聰明人能辦出來的事兒嗎?
這通明界修士何止百萬,但修到涅境站在羣峰之巔的,卻只有寥寥幾人,便是因爲死在修行路上的人太多太多了……
紀墨劇烈的喘息着,過度憤怒和憂傷消耗了他太大‘精’力,他感到很疲憊,他好想躺下來休息休息。
可是他不能,因爲七萬御林軍還在眼巴巴的看着他。
這可是大楚的皇貴妃啊!
就這麼讓人活生生的當面搶走了?
這無異於在當面打楚皇的臉,更等於是在打所有楚人的臉!
可是他們能做什麼?就連紀墨那憤慨的十年誓言,在他們看來也似乎更像是一匹受傷的獨狼不甘的嘶吼。
原本打了勝仗凱旋而歸,將士們的士氣膨脹到了極點,卻在此時被直接一盆冷水潑來,從頭涼到腳。
每個人的心裡都憋一口氣,恨不能有屠龍手段,上天入地將大楚的皇貴妃營救回來。可是他們只是凡人,在涅境上人眼中只是螻蟻,他們能做什麼?
紀墨緩緩的回過頭去,他看到一雙雙悲憤的眼,喉嚨中一時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我大楚的將士們,剛剛朕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朕便是要你們個個都做人證,證明今日朕許下的誓言!大丈夫若連自己的妻子也維護不了,還憑什麼頂天立地?”紀墨手一甩亮出了饕餮吞神劍,伸出左手,在掌心上一劍劃開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攥緊拳頭,任鮮血順着指縫流淌,紀墨高高舉起這隻拳頭刺向天空,厲聲喝道:“將士們,記住今天!記住道‘門’給我們大楚帶來的恥辱!總有一天!只有我們大楚欺負人,再沒人敢欺負我們大楚!”
看到紀墨的掌心鮮血流淌染紅了他的盤龍鎖子金甲,御林軍將士們只覺心頭如火焰燃燒,燒得他們眼睛都紅了。
不知是誰先開始的,他們一個個拔出自己的佩劍,或者直接就在長槍的槍鋒上劃破掌心,將淌血的拳頭高高舉過頭頂!
“吼”
七萬只染血的鐵拳在穿透雲霄的吶喊聲中一拳一拳打向天空,就彷彿要把那充滿‘陰’霾的天空打散烏雲,打出一片屬於大楚的晴朗天!
紀墨策馬走出幾步,在距離他們很近的地方,有着一個小湖,這湖名清池,碧‘波’‘蕩’漾秋‘色’無邊。
立馬湖邊,紀墨伸出那染血的拳頭,張開手,鮮血便順着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入湖水之中。
鮮血入水便漸漸暈化開來,化作一圈圈淡紅‘色’的漣漪,與湖水‘混’爲一體。
然後紀墨擡起眼,肅然的一一掃過將士們的臉。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皇上是什麼意思,但此時已經被紀墨把情緒煽動得狂熱的楚軍將士們都紛紛圍到湖邊,學着紀墨的樣子,伸出手把掌心血滴入湖水中。
將軍們也並沒有阻止這本來是違反軍規的事情,甚至他們自己也加入了這樣的行列。
沒有人指揮,但七萬人的龐大隊伍,卻並沒有一絲的‘混’‘亂’。每個人都在傳遞着屬於他們的信念,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忠誠。
或許紀墨一人的鮮血,落在清池之中不足一提。但是七萬人的鮮血,即便每人只是幾滴,匯聚到一起也不能小覷了。
幾乎是瞬間,鮮血便將這清池的湖水錶面一層都染成了紅‘色’,在陽光下更顯‘豔’麗悽美。
項威一直默默的注視着紀墨的所作所爲,他沒有攙和哪怕一句話,因爲他知道,這是紀墨立威最好的時候。如果他說話了,那麼就會被他的軍神光環所影響,對紀墨不利。
在此時,他也和普通楚軍將士一樣,把自己的掌心血滴入了清池之中。
御林軍將士們沉默着,雖然看起來‘亂’了編制,卻非常有序的前面的人滴完血就後退,讓出來位置給後面的人去滴血。如此幾番,雖然人很多,但是圍着湖邊,所以也沒用多久,就每個人都輪了一遍。
鮮血是屬於每個人的,但是當落入湖水中之後,慢慢的擴散,便漸漸的全都‘混’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可能分得出來屬於誰。
紀墨默默地看着大家做完,他的心裡也非常欣慰。儘管便宜父皇駕崩了,卻是給他留了個好底子,御林軍的忠誠毋庸置疑。如果有屬‘性’表顯示的話,滿分一百,他們的忠誠度肯定都是在九十以上的。
招了招手,紀墨跟過來的陳瑾說了一句什麼,很快陳瑾就找來了一個‘玉’碗遞給他。
紀墨手拿‘玉’碗跳下馬來,走到湖邊蹲下,用‘玉’碗舀起了慢慢一碗發紅的湖水,毫無疑問,這是摻雜了鮮血的湖水,而這鮮血屬於我屬於你屬於他,屬於這裡的每一個人,也屬於這裡的所有人。
然後紀墨毫不猶豫的一口飲盡,再高高舉起‘玉’碗,把碗底亮出來給大家看。
不需要做什麼說明,也不需要做什麼引導。御林軍們也都有樣學樣的取出了自己隨身挾帶的碗,這是他們的飯碗。
蹲下,舀水,一飲而盡!
明明是七萬人的浩大隊伍,但是卻進行得鴉雀無聲,只能隱約聽到“咕咚咕咚”喝水的聲音。
紀墨靜靜的看着,看幾乎每個人都已經喝下了一碗血水,他只覺‘胸’中豪氣萬千,不禁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七萬大楚男兒也都跟着大笑,他們拼了命的在笑,笑得流出了眼淚,笑得肚子疼,那笑聲匯聚到一起,彷彿是無畏的雷鳴,又像是能夠席捲天下的‘浪’‘潮’!
在笑聲中,他們恢復了勇氣!
在笑聲中,他們變得無所畏懼!
在笑聲中,他們的心連在了一起!
……士氣回來了。項威滿飲了一碗血水,感慨萬千的看着御林軍將士們。
他不知道紀墨這是什麼法子,或許根本就是率‘性’而爲。可是毫無疑問,效果非常的好。即便是他這把年紀也被感染了情緒,而隨着一碗血水下肚,不知爲何心中便有了種大家已經血脈相同的感覺。
作爲軍神,他能夠明顯感覺到將士們的融合度變得更高,士氣也恢復到了頂點。這樣的一支軍隊,即便是沒有經過訓練,也絕對是最有戰鬥力的兵。
可以說此時的御林軍,甚至更勝過姬紅淚出現之前!
有這樣的皇帝,有這樣的兵,我們大楚或許真的能夠恢復當年太祖制霸南華的榮光吧……
項威抿了抿嘴,他也捨不得孫‘女’走,但是如果能夠換來這樣的結果,就算真的犧牲了這個孫‘女’也是值得吧。
鬍鬚掩蓋下的嘴巴也不知不覺咧開來,赫赫威名的軍神也情不自禁的加入了大家的行列,發出了洪亮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