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錢啊！你在想什麼啊！你知道吧，他已經來姐的店裡吃了一個星期的飯啊！每到晚上，過了十二點就來，他若不是鬼，誰還是啊？”
女人的反問裡隱含着濃濃的篤定，令錢舞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她。
而且她更想再提醒一下女人，因爲她說話的音量真的是高。
在這僅是二十五平米的小店裡，只是隔着幾步的距離。
別說那個客人是“鬼”!
他就是個有些許聽力障礙的人，估計也能“聽”到女人說的，不友好的話。
哪個好端端的人會樂意被人稱作“鬼”！
不過錢舞剛要張口，女人就又急切地，強調地說：“姐 ......姐可是不怕鬼啊！真的！姐不怕鬼啊！因爲姐又沒做虧心事，可不怕鬼半夜來敲門啊！
姐這輩子只是拋棄了三個女娃兒，可是姐聽說，她們都被好心人給養大了啊。她們......”
錢舞沒有認真聽女人說話，因爲女人說的有些話，她已經能複述的。
她不禁擡手捋了捋自己的頭髮。
錢舞實在是“聽”不出女人要和她說的重點是什麼。
不過她偷眼看了看明明已經吃完了飯的客人，他不起身離開，反而是端坐着。而且再細看他的樣子。
他分明是如兔子一般的豎着耳朵聽着店裡的，所有的“動靜”！
以至於錢舞再一次的感覺自己的心裡七上八下的，更甚至，她的心裡是有些慎的慌！
因爲她越觀察。越是發現了這個客人，他一直都在故意地遮擋着他的臉。
沒臉見人的......
不管是人，還是鬼，都具有危險性！
更加令錢舞感覺坐立難安的是這個客人的定力未免太好吧！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他的耳朵絕對能聽到女人的，自以爲是的話！
錢舞心想：“如果我自己被人說成是“鬼”，那麼我肯定會很生氣！而他卻如此的鎮定，坐的“穩”，他是在......”
錢舞暗自猜想的同時，她又一次地從包裡拿出手機，她看了看電量；還有十幾格，足夠報警。
“阿姐，你老公呢？你們不是僱了你的侄兒—小胡幫你們做燒烤嗎？爲什麼我今夜沒有看到他？
我和你說哦，我可是不會格鬥術；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的，即使明知道你遇上了吃霸王餐的，我也幫不了你哦！”
錢舞和女人說話是真的耳語。
除非這客人有耳聽八方的能力，才能聽清她說的話。
因爲女人沒有迴應，所以錢舞又趕緊地，猜測地問：“阿姐，你是想我幫你報警嗎？那我現在就打110。”
錢舞在詢問女人的時候，她可是一直“盯”着客人，擔心她說報警的話被這個不明身份的人聽到，以至於刺激他有所行動。
當聽到錢舞要報警，女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她竟然跳了一下。
而且她很是迅速地握住了錢舞的手，不讓她撥打報警電話。
女人的語速很快，並且她的態度強硬又刻意強調地說：“不能報警！不能報警！不能報警啊！小錢啊！你可千萬不能報警啊！”
呃！錢舞有些傻眼。
她心想：“眼下的局面，除了報警，辛苦警察叔叔來一趟，還能如何？這女人該不會要讓我這弱女子去“趕”走這行爲裡透着古怪的客人吧！
我既沒有諸葛亮那樣的三寸不爛之舌又不會李小龍式的中國功夫！我雖然樂於助人，但是卻不想明知山有虎卻偏向虎山行的“自尋死路”！
因爲我還沒有活夠，我還有血海深仇沒有報！”
而且因爲女人的堅決反對報警的強硬態度，令錢舞覺得相比她而言，還是古人們活得透徹。
不然怎麼會流傳下千古名言：個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如此想來，她還是仿效古人，少管閒事爲妙！
即使錢舞沒有流露出不滿，女人也意識到她對錢舞說話的時候，態度不好。
所以她更加的抓緊錢舞的手，而且語帶焦急的說：“小錢啊！你可是不能報警啊！若是警察來過姐的店裡，人們更不會來姐的店裡吃飯啊！
你是知道的，吐沫星子淹死人啊！姐還有兩個娃兒要養，姐的那兩個娃兒，他們那就是兩個無底洞啊！姐......”
又來了！
女人的抱怨！每每都是“換湯不換藥”！
她的話真是令錢舞越聽，越有頭疼之感。
她想回家了。
其實錢舞本來就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
只是因爲她瞭解了一些女人的過往，基於同情，她纔會一直忍受着聽女人說一堆爲什麼“不能報警”的廢話！
在看魯迅先生的小說《祝福》的時候，錢舞就心想；如果她遇到類似祥林嫂的人時，她會從始至終的幫助她，不會任由她悽慘地死去。
不過現在看來，她該抽身離開的時候，還是得離開！
不然就怕“祥林嫂”不“死”，她自己會先“死”去吧！
畢竟從古至今，好人難做！
而且她被女人緊抓的手，越來越疼痛難忍。
因此趁着女人像是詞窮，不說話的時候，錢舞趕緊地說：“姐，我......”
不過女人根本不想讓錢舞說話，她更不會輕易地放開她的手。
她更加語氣哀慼的說：“小錢啊！你姐夫，他......唉！家醜不可外揚啊！”
好一句，家醜不可外揚！
令錢舞瞪大雙眼的看着女人，她不敢置信！這真是從女人的嘴裡說出的話。
與此同時，錢舞更是心想：“古人誠不欺我也！果然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一說！”
因爲錢舞的工作忙，她確實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女人，而她竟然就變了嗎？還如此地“徹底”嗎？
那真是好啊！
錢舞真是想給女人點贊和鼓掌！
因爲她一直以爲女人遇事都會逢人便說，盡情地吐槽和抱怨！
卻不想，在對待她的老公所做出的事上，她卻難得的守口如瓶！
錢舞暗自爲女人感到高興！
她高興女人終於不是遇事就和人“竹筒倒豆子”！
因爲錢舞認爲：現實生活裡難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以至於我們的有些“訴苦”，會被大多數的人當成“笑話”聽，更甚至成爲了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當女人和錢舞說話的時候，那個明明已經吃完了飯，卻故意遮擋着臉的客人像是在練靜坐一般。
錢舞再次的看了看客人，，只見他根本沒有要離開的舉動。
錢舞暗自揣測：“明明已是深夜，吃飽喝足的他爲什麼還不離開？難道他無家可歸，想在店裡住？
那他爲什麼不說話？反而一直靜靜的端坐着。他究竟要坐到什麼時候？這也太讓人捉摸不透而且心懷忐忑！”
暗自深思的錢舞和女人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直可以說是保持靜默，而且始終令她們看不清他的臉的客人一眼。
然後她們便對視......用眼神意會了一下。
因爲錢舞和女人的心思不一，所以她們之間該言說的還是得言說。
不過當錢舞要開口的時候，女人又比她嘴快的先開了口，而且她沒忘了錢舞的“問題”。
女人回答說：“至於我的侄兒，他已經老大不小的，該找老婆啊！姐本想你和他......”
如果說之前女人說的話，錢舞能忍耐着聽；那麼她現在說的話，則令錢舞感覺。
女人是哪壺不開，她偏提哪壺。
眼下屋裡的氣氛已經有詭異撐着，未免尷尬再加進來，因此錢舞趕緊地說：“姐，我......”
“姐知道！”
女人的嘴總是比錢舞的快，令錢舞有種她今晚脫不了身的感覺。
於是她心想：“我可千萬別應驗了好心，沒好報！”
“小錢啊！姐知道，你看不上我侄兒啊！你嫌他的個頭低，不過姐說句你不喜歡聽的話，你的個頭也不高啊！”
女人怕錢舞不高興會一走了之，她又趕緊地說：“幸好我侄兒，他也看不上你啊！他．．．．．．”
女人的話令錢舞有種自己找罵的感覺。
她心想：“我爲什麼之前要和這女人提她的侄兒，我可真是吃飽了撐的！而且這女人說的話也太自以爲是吧。
什麼叫她的侄兒也看不上我！真是的！我自己又不是很差勁！竟然說什麼他看不上我！真是謝謝他的看不上！這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她的侄兒是個齷齪貨！唉！她簡直是將垃圾當寶！”
錢舞因爲心有不服！所以她的臉色變的不好看。
不過她沒有對女人立即發難，仍舊是盡力的忍耐。
聽說，有的大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外胡作非爲！
那麼......
錢舞有心想和女人說一說她的侄兒。
不過她轉念一想：“眼下，我都脫不了身！我若是再多嘴和女人說她侄兒子的事，那我豈不是更惹禍上了身！
因此......我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解決眼下的。”
打定主意的錢舞一邊看着徑自“練”靜坐的客人，她一邊又心想：“我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只看人外表的，膚淺的人嘛！明明是女人的侄兒，他的所作所爲令人......”
“小錢啊！你又在想什麼啊！你是不是困啊！那姐就和你長話短說啊！你是知道姐這店的，生意僅僅夠維持溫飽！
所以姐纔不怕鬼，真的不怕鬼啊！姐就怕沒錢賺啊！真的！你也知道，姐缺錢啊！錢啊！”
女人這一次在說到“鬼”的時候，她壓低了嗓音，而且她看了客人一眼；只是瞬間，她的神情就變得小心翼翼的。
“呵呵！”錢舞暗自冷笑一聲。
因爲她覺得，這女人，她親身演繹了何所謂“言不由衷”！
果然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錢舞沒有拆穿女人，她只是長吁了一口氣。
因爲她終於聽到了女人找她的“重點”！
錢舞心想：“聽女人的話，她不需要我報警，更不是要我親自去“攆”客人走，只是要我替“鬼”付清他所欠的飯錢嗎？
這於我而言簡直是小菜一碟！
從古至今，能用錢解決的事，那都不叫事！雖然我自己是傳說中的窮鬼一枚。”
“姐，他......”
錢舞在說話的時候，她看了故弄玄虛的客人一眼。
這一次，她的音量稍微的提高了一些，而且她很是痛快的說：“他欠了多少飯錢？”
“小錢啊，你問飯錢做什麼？姐可不是要你幫......幫這個鬼付啊！姐......姐只是......”
錢舞不知道女人爲什麼總要稱呼這個沒臉見人的客人爲“鬼”！她只知道，女人說的話明顯的口是心非！
否則她不會結舌不已。
是因爲，女人也覺得她自己“厚顏無恥”嗎？還是她自以爲聰明？自以爲......
錢舞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形容，才能準確地評價此時女人的所言，所想。
她只是捫心自問：“古人不會爲了五斗米而折腰，而現代社會的人呢？”
錢舞其實一直都不想讓女人抓着她的手，卻仍是忍受着；而且即使她的手被女人抓的很疼，她也沒有用力的掙脫。
只因爲她一直對女人抱以絕對的同情！
錢舞覺得女人生活的不容易，怕她會步祥林嫂的後塵；所以她寧願自己受些罪，也不想輕易的和女人起爭執。
而女人要說的話，算是說完以後，她便很是主動地放開了錢舞的手。
錢舞一邊揉自己被抓痛的手，她一邊看了看放在客人面前的碗。
她是女人店裡的常客，知道女人店裡賣的有肉面和素面以及餛飩。
因此錢舞只是看碗，她就知道客人吃的是什麼。
人們常說，女人的第六感很準！
所以錢舞憑着自己的直覺認爲，這個客人來女人的店裡吃飯。
只是爲了填飽肚子，所以他不會點燒烤類的！而且看他坐的端端正正的，想來他也不會點酒水。
如此“算”來，一個星期，他所欠的飯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