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有沒有空?”次日上班途中, 林錦織問程晨。
程晨一愣:“幹什麼?”
“還記得孫芸植嗎?上次在香港跟你一起喝過早茶的。她有三張今晚黑天鵝賓館浮流閣的自助餐券,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去。”
我們。程晨聽見了這兩個字。
“既然有免費的晚餐,那就去吧。”他笑笑說, “咱們公司出了名的人性化, 平安夜絕不會勉強大家加班的。”
到了24號晚上, 薇城陷入全城大塞車中。真想不到這城市裡有那麼多追求浪漫的人。
程晨的□□塞在半路, 林錦織忙打電話向孫芸植致歉。
程晨道:“她到了讓她先吃好了, 說不定人家今晚自己還有節目呢。”
林錦織笑着看看他,決定先幫孫芸植灌點迷魂湯。
“芸植跟你一樣,都是薇城本地人。她一家人對人都很好, 小芳就是她表妹。”
程晨笑:“不用說這麼多,請我吃飯的人, 肯定是好人。”
林錦織不理他, 接着道:“從本科開始追她的人絡繹不絕, 不過都有緣無份。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等怎樣一個人。”說着故意打量了他兩眼。
程晨看看窗外:“到了,你在門口先下車, 我找地方停車。”
黑天鵝不愧是五星級酒店,浮流閣的環境確實不凡,小橋流水,假山奇石,一排幾十米長的落地玻璃窗正對着波光粼粼的江水, 一線江景盡收眼底。
兩人走過門口的木橋, 便見孫芸植在一張靠窗的桌子邊向他們遠遠地招手。
寒暄幾句後, 林錦織跟孫芸植一起去拿吃的, 低低地問:“性價比最高的是哪些?快點告訴我, 我趕時間。”
“魚翅燉盅,烤蝸牛, 刺身……一起拿吧,反正這些我也要吃。”
三個人琳琅滿目擺滿一桌子吃的坐定,程晨便問孫芸植是怎樣拿到這裡的自助餐券,孫芸植也問程晨她有個打遊戲表弟想去XY工作找他幫忙不知行不行,林錦織只專心地以最快速度掃蕩自己的碟子,又指着孫芸植手邊的一個高腳杯問:“這是什麼?”
“紅莓慕斯。”
她抓過來便用小勺子舀起來。程晨忍不住道:“自助餐,同志,想吃可以自己去拿。”
孫芸植忙笑道:“是我專門幫她拿的。”
林錦織也笑了:“聽見沒有。”
這時時鐘指向八點十分,她的手機準時響了起來,她忙接起來嗯嗯哦哦了一番,向他二人滿懷歉意地道:“是我兼職的酒吧,琴師有急事,找我去救急,三倍酬勞等着我,不好意思失陪了。”
程晨的眼睛驟然一冷。
林錦織卻沒注意,向孫芸植道:“你們慢聊。”便套上大衣抓起包溜了。
孫芸植目送着她走出大門,回過頭來,嘴角帶着笑意,正想向程晨說什麼,卻發現他眉間擰着慍怒,直盯着窗外的江水。
孫芸植便怔住了。一時間,她心中對林錦織的那種久違的恨意,再次滋生。
不明白,她那樣一個人,軟弱,與世無爭,近乎墮落。爲了錢,可以委身做香港商人的情婦,可以放棄保研的資格到遊戲公司做文案。
然而她那柔弱悲情的眉目中卻有一種魅力,使男人們都愛她,死心塌地地愛。方晉,香港老男人,甚至她哥哥,現在是面前這個程晨。
孫芸植忽然非常非常地疲倦。她看了看錶,淡淡地問程晨:“還要不要再拿點吃的?”
林錦織走出酒店,正想搭車回家與阿喵共享天倫,卻不料手機響了。
這次不是她定的鬧鈴,是真的電話,Free Air的調酒師Tom。
“阿錦,我是Tom,今晚阿輝是真的真的有急事,你能來救個急嗎?老規矩,三倍酬勞。”
林錦織一怔,不會吧,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啊,瞎扯個謊話,報應立刻便來了。
程晨走進Free Air,正看見林錦織坐在三角鋼琴旁,慢慢地彈着Silent Night。
他沒料到在這裡會碰見她,浮流閣裡她的那個電話很明顯是個託辭,他只想來這裡清淨一下,不料卻還是遇見她。
他點了一杯啤酒,等一曲終了,他走到鋼琴旁,“嗨。”
林錦織也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他,呆呆地也“嗨”了一聲。
“點歌可以嗎?”
“當然。想點什麼?”她一邊說,一邊翻着琴譜。
“嗯……剛剛是Silent Night,那來一首Silent Hill吧。”
“……平安夜聽什麼恐怖遊戲配樂。”
“不彈的話,就陪我喝一杯吧。”
林錦織聽他語氣有些不善,對Tom使個眼色,站起身來。
程晨幫她叫了一杯酒,把她帶到角落裡的一個燈光照不到的卡座,並排坐下。身邊黑漆漆的,只有桌子上玻璃燭杯裡小小的紅蠟燭跳動着微弱的火苗。
林錦織呷了一口酒,覺得味道似曾相識。
“金湯力,我在這裡第一次見到你,你喝的就是這個。”
林錦織呵一聲,心想,那時候,真想不到今天會跟你坐在這裡。
“你不要我,也不用這樣急着把我推給別人。”他忽然說。聲音跟啤酒一樣苦澀。
林錦織心裡一緊。
“對不起。”她說。
“阿錦,讓我告訴你……”他說着,把臉湊近她的耳畔,他濃重的呼吸使她的耳垂微微發癢。
林錦織想躲開一些,卻發覺身邊已是牆壁。
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很危險,心劇烈地跳起來,正努力地想說些能使他清醒的話,卻發覺他的手臂已經一寸寸纏上了自己的身體。
終於,他的嘴脣覆上了她的。帶着淡淡的苦味,使她的脣齒間一分分地沾染上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