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信一早就到梅園,迎娶他的新娘。
瞧着他那迫不及待的勁,落蕊就想笑。
求親後,他立刻定下最近的好日子。
只有一個多月時間,馬不停蹄地準備,他是一天都不想多等。
阮嬤嬤和青梅,一左一右將青桃從房裡扶出來,與李立信一起給落蕊磕頭。
鮮紅的嫁衣披在身上,喜歡的人兒立在身旁。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可是,一直悶聲不響的青桃,憋不住了。
“疏影姐姐,你要記住,姑娘打小就怕打雷。
雷雨天一定要在她身邊,抱着她,守着她,不然她不安生……”
“暗香,姑娘愛吃甜食,不愛吃辣的。用膳時,要悄悄地把辣菜移得離姑娘遠些。
但也不能太縱着她,要規勸着點兒,不能吃太多甜的……”
“還有,姑娘愛逞強,出門好打抱不平,看見人受欺負便想上前去。
你們一定要拉着點,別讓她靠太近了……”
“青苹、青橘,疏影姐姐和暗香姐姐都是習武之人,平日不善伺侯人。
你們兩個往後斷不可偷懶,要好好照顧姑娘……”
青桃哭得稀里嘩啦,把化好的妝都哭花了也停不下。
她心裡有那麼多的不放心,那麼多的不捨,都化成了殷殷叮囑,彷彿怎麼說也說不完。
這一番碎碎念,成功地逗哭了一衆丫鬟嬤嬤。
落蕊也忍不住,淚花在眼眶裡直打轉。
她擡頭望天,將眼淚強行憋了回去。
親自給青桃補好了妝,然後假裝嗔怪地推她出去。
“你哭什麼?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哭成這樣,多不吉利。
成親之後,你還是我點心鋪的管事的,可以每天入府來看我。”
“那能一樣嗎?青桃晚上都不能陪姑娘睡覺了……”
青桃抽抽噎噎,眼看着剛補好的妝又要哭花了。
“快,快,快拿着你的身契,帶着你的嫁妝,走吧!
你們快把她扶上花轎,這麼聒噪的丫頭,還是讓李掌櫃去受着吧。
再讓她嘟囔下去,我耳朵都要疼了。”
衆人被落蕊逗得終於破涕爲笑。
阮嬤嬤和青梅、青苹、青橘一起,將青桃扶上花轎。
她們扶着轎子,跟着迎親的隊伍一起去了。
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落蕊定定地立在那兒,久久不說話。
疏影和暗香默默地站在一邊,這個時候,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林月萱輕撫着她的肩頭。
誰都知道,落蕊心裡,並不像她表現得這般若無其事。
“二姐姐爲何這般傷心?我姨娘說丫鬟不過是伺侯人的玩意兒。
若是喜歡,隨便賞賜些物件。
若是不喜歡,打也打得罵也罵得。
若是不在了,重新買一個便是。”
林月瑩心無誠府,想到什麼便說了。
卻忘了她的丫鬟春桃,就在旁邊。
落蕊慢慢轉過頭,面上淚痕尚不及擦乾。
她瞧了林月瑩一眼,心裡極爲難過。
“四妹妹,丫鬟們日日守着我們,伺候我們。
可我們不能自以爲自己是主子,便高人一等,以爲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
誰也沒有資格要求別人無緣無故的對自己好,真情都是用真情換來的。
當日在清水橋上,好幾個刺客圍在我和青桃、青橘身邊。
明晃晃的刀指着我們,可是青桃和青橘還是擋在我身前,半步不曾離開。
那時我便想,即便我死了,也不能讓她們爲我喪命。
所以我纔有勇氣跳到水中,換來我們三個人都能好好地活着。
我們雖是主僕,卻情同姐妹。
日後要善待她們,給她們尋一個可靠的歸宿,纔不枉我們姐妹一場。”
林月瑩微低下頭,心中若有所思。
春桃看着落蕊,眼裡光芒閃耀。
二姑娘果然重情義!
把丫鬟當姐妹不是稀奇事,可是願意爲丫鬟去死,卻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整整一天,落蕊都失魂落魄的,什麼也做不下去。
直到阮嬤嬤她們回來。
“嬤嬤,快跟我說說,青桃在李立信那還好嗎?”
落蕊急急迎上前,急切地問。
“姑娘不用擔心,青桃丫頭跟着李掌櫃一定不會受苦的。
李掌櫃很用心,爲了娶青桃,還特意買了一個小院子。
院子不太大,但是佈置得很有家的樣子。青桃自己做當家娘子,以後一定不會受委屈。”
阮嬤嬤知道落蕊擔心青桃,事無鉅細,都說給她聽。
“姑娘,您還擔心什麼?您給了青桃姐姐那麼多銀子首飾,還讓她管理點心鋪。
只要青桃姐姐自己有錢傍身,還怕李掌櫃對她不好麼?”
青苹跟青桃一樣的活潑性子,以往跟青桃關係最親近。
青桃出嫁,她心裡也不好受。
可是看着姑娘難過,她也出言勸解起來。
有丫鬟和嬤嬤在旁寬慰,落蕊的心情才慢慢平復。
青桃出嫁了,林月萱也即將出嫁。
年前她便漸漸放手,不再參與打理家事。
現在更是專心爲自己縫製嫁衣,一天天忙得不得閒。
落蕊卻閒了下來。
經過三個月的共同理事,樂玉華已大概掌握了林家的家務情況。
只要沒有大事發生,她便可以自己處理。
落蕊索性也丟開手,不管家事了。
府外的危險沒有解除,她又不能出去忙活。
幾個店鋪都自我運轉得良好,又有乳兄操持,也不用她多操心。
她便開始了每天逗逗小糖包、陪母親用用膳、散散步,然後繡繡花的悠閒生活。
方氏也不愛操那些閒心,放心地把家交給樂玉華。
每日裡養花、種草、曬太陽。
要麼就跟自己的女兒和兒子一起,喝茶、逗趣、吃點心。
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心自在!
膚色眼見得越來越紅潤,越來越有光澤。
同樣閒下來的,還有被禁足的孫姨娘。
雖然她壓根就不想閒下來,但她還能做什麼呢?
她只能坐在自己的院裡,看院外人來人往,喧騰熱鬧。
但是熱鬧都是人家的,她只有眼氣的份。
好在,那個一來就被落蕊剝奪了針線房管事的徐嬤嬤,常來陪她說話解悶。
給她說說方氏活得多麼滋潤,林二姑娘過得多麼自在,林大公子與大少奶奶多麼恩愛。
說來說去,孫姨娘的火就被勾得更旺了。
憑什麼人家都過得好好的,她卻活得這麼憋屈?
於是,這兩個心胸狹隘、心腸狠毒,又閒得發慌的女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那就要“咕嘟咕嘟”地冒壞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