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植物園胡克園主又提出了一個深刻的問題:“各位,性選擇學說很好地解釋了生死大事之外的細枝末節,我忽然又誕生了一個疑問——爲什麼上帝會讓生物都具有雌雄之分呢?這有什麼生存優勢?”
這個幾乎無人能解的問題就要靠想象力最豐富,連“雙鏈分子複製模式”都能想象到的伯爵大人來解答了:“試想一種生物,它最適應某一個環境,溫度、溼度、空氣成份、土壤成份、還有最重要的——那裡的其它生物。它不是有性繁殖,而是自己長到一定程度之後就會分裂成兩個一模一樣的兩個個體。會發生什麼?
要不了多久,這種生物就會以非常單一的方式存在,因爲他們只是簡單地複製自己,只有一種環境最適合它們。所以,他們無法離開那個環境,甚至當環境發生劇烈變化時會在一夜之間全部滅絕,無一例外。後代的多樣化是生物至關重要的屬性,不是這樣繁殖的生物早在很久就已經大部分被淘汰了。目前只有很少量的微生物和植物還是無性繁殖。在競爭激烈的高級生物世界,這個現象就更明顯了,幾乎無一例外是有性繁殖。
讓我們再回到雙鏈複製的假想。這個假想的初衷就是模擬雌雄雙性的結合,一條鏈來自父親,另一條來自母親,這個孩子出生之後就明顯性狀跟父和母都大不相同,因爲他是一個全新的遺傳物質所構成的生命。從人類的經驗來看,顯然父親和母親都不可能只含有一條遺傳物質,否則他們的孩子應該長得都是一模一樣的,而現實是隻有雙胞胎可能長得一模一樣。我們看維多利亞公主,長得就很像女王陛下,可是路易絲公主,更像阿爾伯特親王殿下。我們還會發現,不是雙胞胎的孩子長得一模一樣的概率很小,所以,人類的遺傳不僅是多鏈,而且肯定不會太少。
這種多鏈遺傳的假想有沒有證據呢?有。我的團隊用黑腹果蠅做了遺傳實驗,得到了可靠的結果。果蠅這種動物好啊,只需要兩週就能繁殖大量的後代,能統計出很明顯的規律。而且它的多種性狀容易觀察。
黑腹果蠅的實驗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遺傳物質確實是以雙鏈的形式複製的,我給大家講一講。”
雙鏈複製的傳說居然有實驗證據,在場的人無不虎軀一震,這可是驚天一擊。
唐寧:“我們的團隊首先把翅膀形狀不同的兩種果蠅作爲實驗對象。這兩種果蠅中,有一種是翅膀很小,不會飛的‘殘翅’果蠅;還有一種是翅膀長長的,可以自由飛行的‘長翅’果蠅。這兩種果蠅雜交以後,產生的後代全部是長翅果蠅。咦?爲什麼都是長翅?殘翅哪兒去了?是不是長翅的性狀出現會抑制殘翅?爲了解答這個疑問,我們需要再做實驗,把第一次雜交的後代再做一次檢驗。
隨後,我們團隊又讓這種雜交後的長翅果蠅(也就是子1代)進行雌雄交配,結果產生的後代中(也就是子2代),既有長翅果蠅,又有殘翅果蠅。從後代數目來看,長翅果蠅佔3/4,殘翅果蠅佔1/4,比例是3∶1。
這意味着什麼?大家拿筆來算一算,只有兩種遺傳因子分佈在兩條鏈上,一種對另一種有抑制作用,叫顯性,另一種叫隱性。顯性鏈和顯性鏈在一起,當然是顯性,顯性鏈和隱性鏈在一起,表現出顯性,這兩種加起來就應該是佔3/4,剩下的1/4是隱性鏈加隱性鏈才能表現出來的殘翅。”
除了維多利亞公主和卡梅隆夫人這樣的來打醬油的人沒有帶紙筆,很多的認真對待這次沙龍的人都帶了,數學好的布魯內爾甚至心算就得出了“確實是雙鏈複製才能解釋這樣的數據”的結論。
華萊士興奮地叫道:“太奇妙了,雙鏈複製也有證據了,看來神創論真的遭遇到了危機,原來我也認爲這雙鏈大分子自發從無機變成有機的自然發生論很難證明的,哈哈,強大!不行,我得回去親自抓果蠅來做實驗!”
卡梅隆夫人恐怕永遠都不會明白,而維多利亞公主經過苦思也終於明白了這個3比1的意義所在,對大科學家伯爵露出崇拜之色——這麼驚天的大證據。她不禁問唐寧:“你是早就猜到了雙鏈機制,還是做實驗之後得出的結論?”
唐寧:“我早猜到了,嗯,是這樣,有一天,我碰到一個藍色眼睛的人,我就好奇地跟他聊起來,問問他的家族裡都有哪些人是藍眼睛的,我把他的數據統計下來,然後又做了很多次類似的調查,數據正是3比1,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在假想雙鏈遺傳的規律了。”
天才!多麼理性和深刻的洞察力。衆皆拜服。
這就已經是兩大證據了!
達爾文迫不急待地問唐寧未競的問題:“遺傳因子分佈在不同的雙鏈上的猜想又有什麼證據?”
唐寧:“我們還用一種白眼睛的果蠅來做實驗。本來,果蠅的眼睛是紅色的,只有很少的白眼果蠅被偶然發現。我讓白眼雄果蠅和紅眼雌果蠅交配,結果後代全部是紅眼睛。這說明,紅眼睛相對白眼睛是顯性性狀。
但是,當用白眼雌果蠅和紅眼雄果蠅交配以後,產生後代的情況卻非同一般:不僅紅眼和白眼果蠅都存在,而且,雄果蠅全部是白眼睛,而雌果蠅全部是紅眼睛。
這說明了兩個問題:一、有一個遺傳因子是決定性別的,而且跟眼睛顏色的遺傳因子在一起,這樣才能解釋它們總是同時出現。二、雄性遺傳因子是顯性,只要有它在,果蠅就是雄性。這其中的數據就比較複雜,我一時半會兒講不清楚,但是會在下期的《自然》上發表相關的論文,用來支撐我們的進化論學說,大家記得去買來看。”
事到如今,18貴賓都覺得不虛此行,(也許卡梅隆夫人是例外,但她也莫名地替這些找到真理而大快人心的人們感到高興),真是一個豐收的科學沙龍。
在一片喜悅當中,胡克園長又拋出一枚重磅炸彈:“看來伯爵大人是解釋自然現象的天才,我也觀察到一個現象:大部分的植物都不能自花授粉,雖然它們的雌蕊和雄蕊長在同一朵花上,但要麼是由於花期不同,當花粉掉在雌蕊上時雌蕊卻沒成熟,或者早已經被授粉。要麼是雌蕊的子房有過濾自己花粉的功能。我想……肯定是剛纔伯爵所說的自花授粉產生的後代太雷同,沒有差異性生存優勢。那麼,這種規律能不能套用在人身上?我是說,近親結合可不可以從進化論的角度說會產生沒有生存優勢的孩子?請原諒我的冒昧,因爲我似乎注意到我身邊的親友,只要是表親之間結婚的,似乎孩子夭折的概率特別大,我沒有仔細統計數據,但這是蠻明顯的。”
唉,終於要講到這種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唐寧收斂了微笑:“是的,你是對的。我本來想讓大家在《自然》的論文上看到我收集的統計數據,但是今天既然講到了,那我就談一談。剛纔已經談到了,雷同的後代是沒有生存優勢的,那麼,換句話來講,有能力殺死自己雷同的後代的物種就有生存優勢。正如胡克先生所講,植物通過花期不同等手段避開自花授粉,那麼動物呢?我們可以假想,有一種遺傳因子,它可以提高嬰兒的流產率,也可以提高未成年動物的夭折率,當近親結合時這種概率就會顯著地上升。當我們看到某一種動物不喜歡親近結合時,幾乎就可以推出結論——他們的身上有這種遺傳物質,所以不喜歡親近結合的動物勝出了,因爲它有殺死自己亂倫同胞的能力。這不是單純的猜想,我派去各大有詳細統計數據的醫院已經得出了初步的判斷,現在流行的表親之間的婚姻的寶寶夭折率很高,有一定血源關係的父母排在第二。”
唐寧有意無意地往達爾文看去,看到他臉色蒼白,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埃瑪,也是他的表姐,然後,是他夭折的孩子們。他一共有兩個女兒夭折,其中大女兒安妮十歲病逝,最讓達爾文糾心。達爾文一直在憂慮自己家族的近親結婚史,他的家族與韋奇伍德家族結爲表親共有四對之多。現在唐寧的“統計數據”給了他的憂慮一個響亮的回答,豈能不讓他難過?
崇拜唐寧的維多利亞公主聲音都變了:“我……我爸媽……也是表親,這是不是……”
唐寧溫柔地說:“放心,雖然數據上對錶親婚姻不利,但是概率沒有大到那麼嚇人,從事實來看你的兄弟姐妹都很健康,應該沒事。因爲在遠古時代,人類的生產力低,很多的部落只有那麼幾十個人,根本就找不到外面的部落來結親,有時候近親之間結合也是必須的。達爾文先生更不必擔心,我知道你的大女兒是死於肺結核,這種病暫時沒人能治,跟遺傳沒關係。你的二女兒很小的時候夭折,這更有可能是小孩子免疫力低的原因,也跟遺傳的關係不大。致病的病生物纔是可惡的孩子殺手。”
達爾文臉色好看了一點,但懷疑是唐寧在安慰他。
唐寧猛然心神一震,向維多利亞公主說:“維琪!如果我發明一種藥,能救幾萬人,你媽媽會不會給我頒發一個公爵來讓我噹噹?”
維多利亞公主落力地點頭:“嗯!我看行。怎麼?你想到什麼了?”
官迷伯爵笑眯眯地道:“微生物在進化的過程中肯定會碰到敵人,我要做的,就是把致病的微生物的敵人找出來,然後用來對付那些可怕的疾病,比如:肺結核。”
不知道爲什麼,只聽唐寧這麼一說,大家卻都對他的新藥特別有信心,不僅對進化論的生存競爭有信心,對已經發明瞭多種麻醉藥和鎮痛藥的唐寧更有信心。
雨果好奇地問:“唐寧怎麼對封爵這麼感興趣?”身爲共和派領袖,不理解唐寧的心思。
大仲馬哈哈一笑,說:“因爲某人看上了某個女公爵,希望自己也是個公爵,才配得上大美女公爵,我天才吧?”
哎呀,怎麼這事兒都傳到英國了?唐寧笑眯眯地接受朋友們的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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