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金小鎮的黃金河流處,有一個小型的水力發電廠。日益重視環保的人類並不打算用建造水壩的方式來截斷河流的流淌。
有一個類似水壩的玩意兒橫亙在河流中間,但是每當蓄水的水線到達一定的高度,整個水壩就會開始緩緩地開閘放水,同時會給水裡的動植物通過河口的窗口期,完全不會影響生態環境。
堤壩上有一個孤獨的機械漢在釣魚。
遠洲鼠過去一看,哇塞,這個垂吊高手真厲害,被釣上來的魚兒盆滿鉢滿的,怕不有十幾條,而且都個兒大,忐忑不安地在盆子裡遊動,預感到了自己被吃掉的命運。
“收穫不少啊!”遠洲鼠搭訕道。
機械漁翁點點頭:“嗯,今天釣到的種類很繁多,辛普森野鯪、象鼻魚、單帶矮非脂鯉、倒立鮎和慈鯛都齊活了,簡直是奇蹟。”
遠洲鼠:“……你不像漁民,倒像是個魚類學家。”
機械漁翁意氣風發地道:“我閒着的時候就學習一下魚類知識,你叫我魚類學家我也可以同意。方圓百里之內沒有我不認識的魚類,也沒有我釣不上來的魚。”
遠洲鼠看着他那滿滿的盆滿滿的鉢,說:“我信。我覺得你光靠釣魚都可以養家餬口了。”
機械漁翁甕聲甕氣地說:“我沒有家,也不用餬口,謝謝。”
遠洲鼠噗嗤一樂,在他身邊大大咧咧地盤膝坐了下來,看這個孤傲的釣魚專家如何垂釣。
過了一會兒,遠洲鼠說:“我也沒有家,沒有家人,只有保育員和監護人。不管是你們機械人還是我們卵生人,一生下來、一出廠,就有淡淡的鄉愁。”
機械漁翁點點頭,表示同意:“嗯,鄉愁。小夥子,你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看你大包小包的。”
遠洲鼠:“這是我的畢業旅行。我要用我的腳來丈量世界,親眼看一看被EGG公司寫入我基因裡的那些靠譜的、不靠譜的地理知識、人文知識。”
機械漁翁:“我請你吃農夫烤魚。”
遠洲鼠:“謝謝,不勝感激。”
他左看看右看看,沒發現魚餌,奇道:“你拿什麼當魚餌?”
機械漁翁:“我告訴你,你答應必須保密,這是我的商業秘密。”
遠洲鼠:“呃……釣魚還有秘密呢?好噠,我以我那不存在的老爹的名義發誓,絕對不會透露你的商業機密。”
機械漁翁滿意了,說:“上鉤了,看。”一隻鯉魚在掙扎。
機械漁翁把魚鉤提起來,將活蹦亂跳的鯉魚投入魚缸,給遠洲鼠看他獨特的魚鉤,竟然是魚鉤連着一個微型全息投影儀。
遠洲鼠失聲道:“艾瑪,你用投影儀欺騙魚兒!”
機械漁翁搖搖頭:“其實,我在用大數據釣魚。”
遠洲鼠:“啥……啥大數據?”
機械漁翁:“當然是利用我的魚類學知識,製造出各種魚類喜歡的食物的幻象,然後不斷地積累大數據,最後達到現在的高效率水平。幾乎每隔一兩分鐘就有魚兒上鉤。”
遠洲鼠:“厲害!我還是頭一回聽說過用大數據釣魚,而且你還是一個機械漢。”
機械漁翁:“難道你也有種族歧視?我們也是神經元生物來的,只不過血肉之軀換成了鋼鐵之軀。不過……如果我不是機械人,可能就不會埋沒我的大數據釣魚術了。我會成立公司,招募員工,推廣這個利國利民的技術,極大地簡化了釣魚的累贅過程。”
遠洲鼠:“不敢。我也有很多的機械人朋友,還有一個是從死亡線上拯救下來的呢,很懷念她在我身邊的日子,幫我守夜,幫我驅趕蚊蟲,幫我打獵。可惜……”
機械漁翁:“怎麼了?”
遠洲鼠:“終於還是離開了我。凡人終有一死。不是死於非命,就是死於宿命。”
機械漁翁:“謝謝,謝謝你把我們看作凡人。”
遠洲鼠:“以你們的才智和力量,終究會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機械漁翁請遠洲鼠吃烤魚,十幾條大魚隨便挑,遠洲鼠請機械漁翁享用機械人專用的鼻菸壺。這個東西是他在土豚鎮的機械人酒吧裡面給迷姬買的小禮物,現在也用不着了。
機械漁翁:“嗯?這是什麼玩意兒?”
遠洲鼠:“OUT了吧?這是你們機械人喝的‘酒’,會讓你飄飄欲仙。嘗一嘗。”
機械漁翁嗅了嗅:“呃……有點醉人……還是算了。萬一你趁我酒醉的時候把我零件拆掉去賣,我上哪兒說理去?”
遠洲鼠不忿地道:“人與人之間的這麼一點兒信任都沒有了嗎?”
機械漁翁:“小心使得萬年船,你們人類的法律太偏心,就算把我們大卸八塊也不違法的,像我這麼機智的機械漢纔不會隨便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呢。”
機械漁翁是一個自由職業者,他早上釣魚,下午就沿街叫賣,遠洲君準備跟着他一塊兒進城。
誰會在街邊沒事兒買一條回家呢?遠洲鼠說:“喂,你應該到集市裡去賣嘛。”
機械魚販說:“不行,我們機械人不受待見,那裡的魚販子會打我的。”
遠洲鼠憤憤不平:“真是可惡!”
同情心氾濫,遠洲鼠準備幫助他一起叫賣,大叫道:“賣魚啦~賣魚啦~新鮮釣上來的大肥魚,純天然非轉基因野生魚,味道與衆不同,快來買一條嚐嚐鮮咯!保證口感大不相同,因爲工廠出來的魚爲了保證質量和安全,味道全是一樣一樣的,沒有野生魚特有的腥味兒!我剛剛吃了一條烤魚,哇塞,味道好極了!”
遠洲鼠化身爲話癆魚販,嘿,效果還真不錯,反正賣的比機械魚販要快多了。
路過超市的時候,遠洲鼠又說:“誰會單賣一條魚來吃呢?除非是當零食!你應該到超市裡買一包調料,再告訴顧客可以從網上下載將一條大肥魚製造成魚餅的配方,把野生魚當成零食吃,那就更好賣了!”
聽得機械魚販頻頻點頭:“有道理,你真是經商天才。”
超市出來之後,正好看到超市門口有一個打字複印店,又在那裡買了一張彩色電子紙,打上廣告:現制野生魚餅,石器時代的味道!
想了想,還不夠,遠洲鼠又給廣告牌右下角打上幾個小字:男默女淚水產公司。
機械魚販指着這幾個字:“這是什麼玩意兒?”
遠洲鼠:“現在人類普遍不信任小販,所以要打出一個公司的招牌。”
機械魚販:“哦……還是不明白,那爲什麼叫男默女淚?什麼意思?”
遠洲鼠笑道:“就是男的吃了我們的大肥魚會沉默,女的吃了會流淚,表明我們的產品很厲害。”
機械魚販抓抓頭:“還是不太懂,這句成語不能這麼用吧?好像是跟感情戲有關的,不可能跟吃魚有關。”
遠洲鼠:“因爲你是機械人!人類以爲你們是沒情感的,所以你更要大打感情牌,讓你的流動攤位變得人情味兒十足,畢竟你是在做人類的生意。”
機械魚販將信將疑,可是事實證明很多人對這個男默女淚水產公司的名字很感興趣,紛紛駐足來詢問,並且被遠洲鼠忽悠到買一條魚回去製作野生魚餅。
在遠洲鼠跟顧客聊天的過程中,遠洲鼠賣力地表現他們垂釣是多麼的不容易,風吹雨打太陽曬,還有蚊蟲叮咬、鱷魚環視,遠洲鼠拉着機械漁翁的手說:“你看他的一條腿,就被鱷魚咬掉了,幸好是機械漢,可以輕鬆更換大長腿,如果換做說我,可有罪受了。”
激發了顧客的同情心,購買的熱情更踊躍了。
機械魚販:“這……哥們兒,雖然我很感激你幫助我賣魚,但是騙人是不對的吧?”
遠洲鼠:“世界上有絕對的真理和正義嗎?如果有,你們機械人爲什麼會被欺壓****?其實,人世間的道理不過是博弈罷了,只要能夠做事,收益大於風險,任何手段都是可以採用的。
你本來就被人類趕出了菜市場,如果再不採取非常措施,豈不是要被餓死?再說了,虛構的故事也是一種消費,你想,在平平淡淡的日子裡,給人類朋友講一個驚悚的故事,豈不是給他們生活帶來某種樂趣?
他們可能會感覺,‘哎呀,原來到野外釣魚是這麼艱難危險的事情,還有鱷魚呢!幸好我不用去這麼做。’
他們的安全感、欣慰感就出來了,他們消費了我們的故事,我們的大肥魚就有了附加值,真正做到‘男默女淚’的趕腳。這是一個雙贏的結局。”
經過遠洲鼠這麼一番改造,原來只賣1金蛋一斤的野生魚,居然被賣到了10金蛋,讓機械魚販不得不拜服。
經過一天的交往,他們建立了信任和友誼,互通姓名,機械人當然是沒名字的,遠洲鼠給他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子牙?黃金。
爲了區分子牙和別的機械人,遠洲鼠還在他的胸口畫了一條慈鯛(diao),有着斑馬一樣的紋理,十分漂亮。
遠洲鼠當然是很願意跟子牙君交往的,開玩笑,這麼聰明、機智的一個機械漢,居然還可以發明“大數據釣魚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