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樸方鬆開宋秀娥的肩膀,輕輕的拍了兩下,見她一臉的依賴,就伸出手指頭,在她的鼻子上輕輕颳了一下,然後又勾住宋秀娥細膩的下巴,說:“沒事的。”
天色已然昏暗,趙樸方打開了車燈,開着車慢慢的往前走,拐過了一座山樑,已經能看到岔裡村的輪廓了。
這條公路是沿着汶水河修建的,因爲剛纔的水勢太猛,有些地方的路基出現了塌方,不過不影響前行,這時趙樸方纔想起來,怪不得來的時候竟然沒有遇到什麼從對面駛過來的車輛,原來是上游發了洪水的緣故,也不知道上面的公路是否完好。
這時,宋秀娥說:“你看,河水中有一頭牛。”
順着宋秀娥的指引,趙樸方果然看到一頭黃牛在湍急的河水中打着滾,而且河水中還有許多粗細不等的木頭棍子、涼蓆、被褥和竹筐等雜物。
這時,宋秀娥喊了一聲:“河裡有人樸方,你快看,河裡真的有一個人”
趙樸方果然看到河裡有一個人在水中撲騰着,彷彿在叫喊,於是他打開車門就跳了下去,疾步走到公路邊,漸漸的可以看清那人的臉,於是他瞧瞧四周,拔腳跑到靈柩車邊,砸開車門喊:“你車上有長繩沒有有的話快拿出來和我來,河裡有人落水了”
孫留娃的妻子棺槨上車時,趙樸方記得這輛車上有一卷五寸粗的麻繩,這會正好能用上。
那司機將繩子從車上拿過來,趙樸方將外套往地上一扔,將繩子往身上一套,順手在腰上綁了個死結,一邊再挽着一個活釦,一邊對着司機喊道:“你和孫留娃將繩子的這一頭綁在樹上,我去救人。”
三人跑到河邊,宋秀娥也從車裡跑了過來,她臉色蒼白的看着趙樸方堅定的樣子,心中瞬間就被一種東西給擊中了,這一刻這個比自己還小卻很瘋狂的年輕人在她的心裡烙下了深深的印記。
孫留娃一邊往樹上綁着繩子,一邊看着趙樸方朝地勢高的地方跑,於是就喊:“水太大毬了,你能救出人嗎淹不死你你自己小心”
那個司機倒是很冷靜,說:“繩子沒事,他應該沒事,可是河裡的人就不好說了。”
就在這一兩分鐘的時間裡,河中的人已經越來越近了,趙樸方朝着孫留娃喊了一聲:“別廢話,爺不是那麼容易死的”說完就跳進了汶水河裡。
汶河的水這會兒就是含土沙量太大,趙樸方跳進去被衝的左右搖擺,但是他基本上能控制住自己,等他看準了上游的那個人隨水流下來的方向,就定着神,遊了過去,等着在下游攔截。
岸上的宋秀娥滿臉緊張,她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河岸邊,看着趙樸方朝着河中心奮力遊着,想要大聲的喊幾聲,但是那股氣卻憋在胸口,她身上明明是冷的很,心中卻一團火熱,腳踏進了河水裡都不知道,耳邊傳來一聲呼喝,隨後她被孫留娃給扯了回來。
孫留娃罵說:“你不要命了瘋子,都是瘋子”可是宋秀娥卻沒有聽見,她盯着趙樸方的身影,忽然大聲喊了一句:“抓到了他抓住了快,你們快拉繩子”
趙樸方果然已經抓住了那個溺水的人,那人全身光溜溜的,好像一件衣服都沒穿,這人在河裡泡的時間久了,伸手摸到一個人的身體時,本能的緊緊抱住了趙樸方,一絲也不想放鬆了。
趙樸方將這人用繩頭從頭頂斜穿過去,又從肩膀套過來,可是這人死命的抱緊了趙樸方的腰,讓他怎麼都使不出力氣,兩人在渾水中轉着圈,像是顛簸的稻草,隨時都有可能被吸進水底。
這樣的糾纏讓趙樸方有些窩火,他嘴裡嗆着水大聲的叫道:“不想死就鬆手,快你媽的放手,別耽擱老子升官發財娶媳婦”
但是這人哪裡能聽得見趙樸方的話,趙樸方氣急,張嘴在這人的肩膀上咬了一下,在這人吃疼的時機趕忙將繩子從這人的胳膊套了過去,終於將這個思維已經被水泡的模模糊糊的人和自己綁在了一起,然後就朝着岸上猛揮了一下手。
宋秀娥將趙樸方救人的情景完全看在眼中,她喊着讓孫留娃和司機拉繩子,自己也拼命的拽着繩子,幾經波折,終於將趙樸方和那個落水的人拉上了岸。
趙樸方躺在岸邊,任由宋秀娥幾個將自己綁在身上的繩子解開,他喘着氣看着眼前的宋秀娥,無力的笑了一下,然後坐了起來,看着河水,半天猛然說:“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哈哈哈哈”
宋秀娥看着渾身溼漉漉的趙樸方,關切的說:“你趕緊上車暖和一下,怎麼還在這裡背起詩了。”
孫留娃橫了趙樸方一眼,嘀咕了一句:“神經病”
幾個人都沒有想到被趙樸方救上來的是一個幾乎不着寸縷的婦女,她大概有三十來歲,只在身底下穿着一件紅色的農村人自己做的褲衩,由於水的衝擊,褲衩這會半吊在髖部,露出白白的屁股,這女人這個時候還昏迷着,孫留娃和司機將這個她擡上了車。
趙樸方步履蹣跚的上了車,他將外套裡面的東西取出來,讓宋秀娥將外套給車上的那名半裸的婦人蓋上,然後打開了熱風,過了一會,才感覺好些。
到了岔裡村口,李桂枝在路邊等着,見到趙樸方就吃了一驚,問:“趙鄉長,你這是怎麼了”
趙樸方讓她上車,說:“村衛生所在哪裡,救人要緊。”
李桂枝這時纔看到車後面還躺着一個人,問:“這是誰啊哦,宋主任你也在啊,村衛生所在村委邊上,往前一直走”
趙樸方開着車,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然後說:“待會將這個婦女送到衛生室後,你和我一起,還有宋主任,將孫留娃和他的妻子送回去,你們張支書去哪裡了怎麼沒見他”
“張支書和張鄉長一起去上游視察河岸去了,他走的時候交代我等你,哦,村裡已經安排好了,孫留娃生產隊的隊長在他家等着他。”李桂枝回答着趙樸方的話,仔細的審視着車後的婦女,然後說:“呀,這是岔裡河上游的那戶人家,就是這回水庫移民中最後一戶在拆遷書上簽字的那戶人家的媳婦,她怎麼就落了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