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人若以命脅之我當以命搏之
伊蘭沒看懂傑西的手勢,她就沒有用機甲比鬥過,不知道這行規。但軍體拳她打過,對招前都差不多這樣,她新兵受訓時天天給人當沙包,對這手勢印象深刻得很。
所以她停在原地,但心裡已經懸起來了,對方這是想用機甲和她對招吧?她啥都沒學過,特種機甲表演賽的那些花哨動作應該不管用吧?
傑西見她傻愣着,愈發不耐煩,爲這臺機甲都浪費了不少時間,同伴們在機甲裡還沒活動身手呢。他不再磨蹭,慢慢推出一掌,沒想真打着伊蘭,只想嚇唬她趕緊逃命,他攆着追兩圈就把這事了結掉。
伊蘭手忙腳亂地把軍體拳第一招給使出來了,但凡對招,人家向你挑戰,你不應和是極端不禮貌的,這點伊蘭在新兵受訓時深有體會,李教官天天嚷着要尊重對手。
還好,她以前用胖頭魚機甲玩過軍體拳,雖然七零八落地打不好,但至少試過。基地給的機甲更先進高端,指法更復雜精細,伊蘭在腦中拼命把軍體拳招式分解成各個基礎機甲動作,再把它們搭配組合使出來。
傑西一看沒把它嚇唬走,人家正兒八經應戰了,心裡反而高興,這樣最好,恨恨地揍它一下,再把它送下場,它就是他實實在在打下去的。
他看出對方有些忙亂,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晃一拳踢一腿,讓人家先熱熱身,充分做好被他揍趴下的準備。
趙銳問道:“他們在幹嗎?”看樣子你來我往地在比劃招式,但實在太悠閒了。
元淼瞅了一會,說道:“小佟打的是軍體拳。”
劉寄望定睛辨認了一下,依稀有些軍體拳的影子。不由嘿嘿兩聲:“喲,小綠車能耐啊。”
慕容瞥他一眼,這是第二遍小綠車了,看來這是他們給那個姑娘起的外號,不過這種無傷大雅的細枝末節她也不放在心上,她盯着看兩眼後,說道:“現在纔算有些樣子。”不戰而逃算什麼樣子?
何教官也有了點笑意:“就她這個程度。自己亂琢磨能有這個樣子。已經不錯了。”
關離沒開腔,心道心思不正,練多好都沒有用。
伊蘭在場上被戲弄得團團轉。傑西看她應付不下去,故意等了她兩回。第三回的時候朝伊蘭想下場的地方一指,示意伊蘭過去,心裡很舒爽。現在是他讓它站過去受死。
伊蘭氣得不行,這個進攻手早幹嘛去了。非要擋着她,讓她應戰,耍夠寶了才肯送她下場,完完全全把她當猴戲。她真想發射過去一枚虛擬光彈,直接把他給滅掉。現在他們兩人的距離正好在二十米之內,進攻手對她如此託大。她一定可以的,可伊蘭氣歸氣。人還是理智的,她真要是那麼做了,那就是挑馬蜂窩的下場。
凱旋基地說穿了就是這些機甲戰士的天下,她有把握趁其不備,把狂妄自大的進攻手給擊中,但要是碰到個小心眼的人,心裡一直記着仇,人家兄弟姐妹一大堆,指不定在以後的訓練中給她小鞋穿。這些機甲戰士都有一股盲目的驕傲,玩個遊戲還要清場。她惹不起。
伊蘭氣鼓鼓地往同伴邊上一站,虛擬光彈朝她直射而來,她被擊中下場了。
然後真正的比拼纔開始,伊蘭看着瞬間而動的十臺機甲,上天入地花樣百出,心裡越發不是滋味,人家這水平,要把她趕下場,她死皮賴臉地磨蹭了很久,估計很多人都在心裡恥笑吧。
遊戲結束後,教官們開始點評。
因爲是磨合訓練,圖的就是培養團隊意識。所以大家下了機甲排兩排,面對面,教官們在中間挨個點評,讓所有人都聽聽自己和隊友的表現,也趁這個機會讓新兵們互相增進了解。
教官先從服務人員說起,他們上場片刻即下場,因此寥寥幾句話沒什麼可點評的,都是好好練下次努力的鼓勵話。
元淼走到伊蘭身邊忽然問道:“小佟,你當時爲什麼主動走出來?”
伊蘭總不能說我鄙視他們的遊戲規則,不和他們玩了,這樣覆蓋面太廣,曲玥她們也包括在裡面,打擊一大羣就成爲機甲戰士公敵了。她只好說道:“報告長官,我躲不過去。”
元淼看她一眼,繼續問道:“如果是敵人,也這樣不作任何嘗試,直接放棄?”元淼其實是個好人,他這樣問出來,是想給伊蘭一個解釋的機會。
伊蘭愣怔一下,元教官這話問得古怪,她下意識回答:“報告長官,這只是一個遊戲。”
“如果不是遊戲呢?”元淼追問道。
伊蘭眨巴了兩下眼睛,想了想,誠實地回答:“報告長官,如果不是遊戲,進攻手不會有機會走出我二十米之外。”她傻呀,任敵人大搖大擺在她面前晃過來晃過去,然後轉身屠戮她?魚死還要掙個網破呢。
傑西站在她對面一排,聞言氣得往她一橫眼,這次失誤看來註定讓他被兄弟們笑話很久,他心裡有些發苦。
慕容抿脣一笑,臉色好了很多。伊蘭這回答有點霸氣,她喜歡。
只聽趙銳插話問道:“如果不是遊戲,你騙過了進攻手,卻沒有武器,你會走出去放棄還是繼續躲着?”
伊蘭又愣一下,這是在給她下套呢,放棄和躲着兩個選項都不好聽。她朝趙銳飛速瞟一眼,沒時間多想,於是套了一句官話:“報告長官,長官需要我放棄,我就放棄,長官需要我躲藏,我就躲藏,聯盟軍人以長官意志爲最高意志。”
這話聽着有點狗腿,伊蘭熟得很,新兵受訓時她還被罰過當衆背誦。
趙銳差點噴笑,再沒有想到小綠車會這樣諂媚地回答。劉寄望把牙關咬緊,免得在新兵面前笑出聲。
關離冷哼一聲,心道她就只會巧言令色。他接口道:“長官不會時時跟在你身邊,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需要你自己決定,你會怎麼做?”
伊蘭乍聽到他說話,有點奇怪,這個關教官對她意見最大,平時在她面前從來懶得開腔。現在一開腔就氣勢洶洶地盤問。而且他們一堆人老是盯着她。好似非要問明白她是否會放棄。
她又不是傻瓜,平白無故放棄自己,於是她說道:“報告長官。敵人以命脅之,我當以命搏之。”
說完之後,她瞟一眼關離,他似乎蹙着眉頭。伊蘭暗叫一聲不好,她不小心掉了句酸文。也許人家聽不懂,馬上給了句大白話解釋道:“誰要我的命,我就要誰的命。”
劉寄望再也忍不住,還好半道上硬生生把笑聲轉成了幾聲虛咳。關離暗罵她狡猾。只表個態度,具體怎麼做啥都沒說,他倒不好再批判了。
慕容越發滿意。看着伊蘭很順眼,這姑娘講話很有氣概。以後在玫瑰機甲編隊裡能撐得住臉面,不錯。
訓練完大夥兒一起回餐廳吃晚餐,孫煜特地走慢一步,捱到伊蘭身邊悄聲說道:“姐姐,威武。”
伊蘭瞥一眼,奇怪地說道:“你認錯人了吧。”這次追逐遊戲最後的勝利者是女生隊的卡琳,威武這樣的形容詞應該按在卡琳身上纔對。
孫煜笑道:“兩位姐姐都威武。”說完吱溜跑前頭去和男生隊會合了。
伊蘭好笑地搖搖頭,她沒法理解自己怎麼就威武了,在場上被傑西逼成那樣,主動受死前還要貓捉老鼠般戲弄一下,憋屈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不過遊戲畢竟是遊戲,伊蘭很快就將它忘之腦後。
十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她每天過得很快樂,也很苦惱。
飲料間的工作很輕鬆,配方是現成的,食材處理方式都不用太複雜,每天的需求量也不大,伊蘭有大把的時間琢磨自己的配方,即使沒有甕汁樣品,多做些其他飲料也有助於她對配比用量的理解。
下午的訓練對她來說難度也不大,她的機甲能跑能跳還能飛,完全能達到啓蒙訓練的要求。她就比別人多了一項小小的訓練內容,每天撥出一定時間來練跳進駕駛艙的動作,那也是成功率顯著提高,當然偶爾也有腳滑失敗的,不過難得一兩次,總體情形要比以前好太多。
伊蘭幾乎是盼着考覈快來,她星期六就可以和霍斯北視訊,將雙方的行程都定下來,再過沒兩天他們就能見面。
自大學畢業後,他們有一年半沒見了。伊蘭自己也想不到,圖朵衛一的航空港一別,她和霍斯北會是這般苦戀的光景。每當想起當日分別情狀,她心裡就酸澀不已。她欠了他半個承諾,遲遲沒有完成。原先她總以爲只要她來了艾杜,再怎麼樣都會比她留在莫斯星,要離他近一些,根本想不到會難成這樣。
夜裡一時睡不着,她也會反覆膩想,如果她當日不顧忌那麼多,即便沒工作沒存款,也大着膽子去了艾杜主星,經過這一年半,她會不會也能紮下根來,將日子慢慢理上正軌?那麼,她和霍斯北就不用這麼苦了,連見一面也困難。
可是,如果一直沒法上正軌呢?在外漂不下去回家的人也是有的,經過這一年半,她此時恐怕也該離開了吧?或許早已離開了吧?
伊蘭嘆口氣,回頭路不能想,因爲只有一條,那就是自己走過的那條路,其他的可能性多想無益。
她只能順着現今的這條路好好規劃未來,該繼續努力的地方繼續努力,該及時掰正的地方及時掰正。
不過,她身在軍營,也容不得她掰正什麼,她只能努力完成訓練目標,努力做好本職工作,保證該拿的薪酬津貼不被扣罰,滿了服役期後,手裡有筆小錢,心裡有了底氣,去哪都自在。
她瞬間精神抖擻,意志昂揚。
離她和霍斯北相會的日子越近,伊蘭就越是又興奮又煎熬,她數着日子過,只覺一日三秋都不止。
星期五,也是十月的最後一天,伊蘭非常高興,她去察看過休假系統,她的休假申請需要審覈的相關單位中,餐廳方面已經同意,只剩下訓練系統將她的機甲啓蒙訓練考覈成績傳過去,休假就會正式批准。
下午,二十個新兵分成三撥,分別拉到三個訓練場進行考覈。爲了公正起見,教官不擔任考官。劉寄望和元淼去考覈機甲女生隊,何教官和慕容教官考覈機甲男生隊,趙銳關離考覈技術服務人新兵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