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南舍的情緒總算是穩定了。
恩基也終於能把自己的問題問出來了。
“你怎麼會喜歡上安那努呢?他不是一件兵器嗎?”
當時是恩基親手將安那努和恩奇都送入的森林,他自然是知道他們的真實樣貌的,所以他對自己女兒的想法多少有些......不理解。
“他,他長得好看啊。”南舍還在哼唧着,吸了口鼻涕。
恩基:......?
他更不理解了。
“那個叫安那努的,和他的兄弟恩奇都一樣,他們的外貌都是由一個叫莎姆哈特的神姬給予的。”恩基摸了摸南舍的腦袋,臉上帶着溫和的表情。
“我知道,但我有點......忘不掉那個感覺了。”南舍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父神,我自己也是想過這個問題的,但我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恩基趕緊捂住了南舍的嘴,嘆着氣搖了搖頭。
父女兩個神都沉默了片刻,恩基抓住了南舍的肩膀,認真的看着南舍的眼睛:“他是衆神的兵器,只是個兵器。”
“作爲兵器,你知道他的結局會是什麼嗎?”
南舍搖了搖頭,表情卻並沒有波瀾。
“我不知道,但我大概能猜出來。”
“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想喜歡他就是了。”
恩基聳了聳肩,笑眯眯的摸了摸南舍的頭:“那就自己去追求好了,別讓自己後悔哦。”
“嗯,我明白了。”南舍乖巧的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那父神,我就離開了,您多保重。”
說完,沒等恩基的迴應,南舍就飛了起來,向着埃利都之外的方向離開了。
恩基孤身一神坐在原地,輕輕搖了搖頭。
“美索不達米亞的女神啊,都是這種性格啊......”
“算了,由她去吧,只要,她自己能開心就好。”
......
“這裡還疼嗎?”
西杜麗小心翼翼的將草藥放在了盧斯蘭的手上,有些心疼的問道。
“姐,我不至於連這種程度的疼痛都忍受不了。”盧斯蘭趴在牀上,雖然對自己姐姐的行爲有些無奈,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讓西杜麗給他磨出血的手上藥。
實際上,有能有什麼疼痛讓他無法忍受呢?
“既然出血了,就要老老實實的上藥才行,知道嗎。”西杜麗嚴厲的說道,輕輕打了一下盧斯蘭的腦袋,“我知道你身體不錯,但也不是能夠這樣被消耗的,平時的小問題不在乎,總有一天會累積成大毛病的。”
“......嗯,我知道了。”盧斯蘭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小問題不在乎,終有一日會變成大問題嗎......
他不由自主的笑了一聲,這話說得不就是那兩個貨嗎。
“看樣子,你挺開心的,在安那努的手下訓練感覺很不錯嗎?”看着盧斯蘭的笑容,西杜麗也不由自主的開心了起來。
“開心啥啊,都快累死了......”盧斯蘭的表情僵硬了下來,一臉苦楚,“我是炊事員,我不止要完成和其他人相同量的訓練,還要在訓練結束之後給他們煮飯......”
“不過安那努......”盧斯蘭的眼神之中出現了一絲絲複雜。
明明自己已經在主動迴避了,還是會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去往他的身邊嗎。
他的眼眸微垂,看上去像是困了,又像是在思考什麼一樣。
“你早點睡吧,明天應該還要去那邊訓練吧,得好好的補充體力才行。”西杜麗走到了門的旁邊,對着盧斯蘭笑了笑,“姐姐愛你,安。”
“安......”
西杜麗吹滅了燭火,還幫盧斯蘭把門關了起來。
盧斯蘭看着黑夜之中的天花板,陷入了沉靜之中。
肉體上的疼痛和疲累根本就不會讓他產生任何多餘的感覺,歷經數個時代,有過數段人生的盧斯蘭,根本就不會在意這些小事。
實際上,他早就活夠了,七個時代歷經的歲月加起來,盧斯蘭已經活了好幾百年了。
這數百年間,他經歷過太多,見證過太多了。
就算不算上包括安那努在內的,那七根根源之絲垂下的觸手,其他人,其他的英雄故事,也足夠讓任何人都爲之熱淚盈眶,爲之心喪若死。
太多太多了。
他見證了圓桌騎士團的巔峰,於卡姆蘭之上崩潰於巨龍的口中;
他見證了人類最崇高的開拓,卻在那臥室之中默默無聞的遠去;
他見證了雄鷹振翅鳴叫翱翔,最終在黎明將到來之際縱深一躍;
他見證了反抗的巨浪咆孝着,可是最終的命運是獨自前往深淵;
他見證了那最悲傷的嘶吼聲,在沒人能聽懂的哀嚎聲之中消弭;
他見證了最雄壯威武的國家,定剅天空悠久的高歌會永遠響起。
他......
累了。
真的很累了。
相對於安諾,勞倫斯,左村,歐申,諾爾拉,項安,安那努,盧斯蘭纔是最累的那一個。
而且,已經經歷過這些死亡,已經面對過這些悲劇——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再主動去接近安那努了——他已經害怕了。
但,又能怎麼辦呢?
自己只是一隻眼睛罷了,用來觀察的眼睛。
等到看完了安那努的一生,盧斯蘭的使命就結束了,在那之後等待他的會是什麼結局?
銷燬?存留?
無所謂了。
盧斯蘭局的,無論如何,該讓這趟旅途被畫上一個句號了。
不過,在那之前。
盧斯蘭擡起了自己的一直手,看着自己手上纏着的繃帶,會心一笑。
句號畫上之前,終究還是有沒寫完的東西不是嗎。
他知道,自己並非是只有anno大人的。
蘭斯洛特,加拉哈特,安娜嬸嬸,哈莉夫人,阿德羅鬆少爺,幾彌亞,阿加,來莫尼,小四,老三,項羽......
還有現在的,西杜麗姐。
這趟旅途之中,他所產生的的羈絆,一點都不少。
所以,最起碼,最起碼......不要讓愛着自己的人爲自己擔心。
那樣,自己那個句號才能夠心安理得的畫上去。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盧斯蘭閉上了眼睛。
走完這最後一點路好了,無論以什麼樣的形式迎來結局都好,這是屬於自己的旅途。
而非是單純的,爲了別人的觀測。